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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天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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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城大战告捷、天下第一魔教陷落的消息不胫而走,千里之外的百姓皆是齐声欢呼,家户张灯结彩,他们都曾有亲人死在残忍的魔教手中,如今,正道昌盛,其余邪教难成气候,万民安寝,一派繁华之景。

朝廷上却无一句理所当然的恭贺声,百官跪地,噤若寒蝉。

冯大人是最会揣摩圣意的,他早让几位陛下的贴身宫女盛托瓷杯,好让这位叶家的年轻帝主雷霆一怒时,会随手摔掉杯子,而不是冯大人顶上的官帽。

然而陛下都没有做。

他没有坐在龙座之上,而是一直踱步,脸色阴晴不定,偶尔蹙紧眉,摩挲中指所戴的黑色戒指。

那是妖王九戒之一的“护”之戒,开国帝主叶朝华诛灭妖王时所得,世代传承,其余八戒却不知所踪。

“青瑶,你当真看到苏语带走了月城封印的魔胎?”叶帝主揉揉眉心,再次问。

这是半个时辰内,陛下第三次问同一句了……

“是,青瑶亲眼目睹他动用剑圣一门绝技碧海云天,强行将玄铁之锁斩开,救走魔胎,当日之事,除了青瑶外,各门掌教,亦有目共睹。”白衣圣女重复回答,神色无半点不耐。

仿佛终于接受事实,叶帝主返坐回龙座上,敲打指头,全然不顾座下百官,自语道,“身为萧国第一剑圣,他到底在想什么……苏语,你做事一向谨慎,这回却怎如此莽撞……”他闭目片刻,睁开再问,“杨安,你有何看法?”

“皇上,恕微臣直言,朝华大帝早在千年前就已预言魔胎降世,将祸害苍生、涂炭生灵,如今蒙陛下天威,国运昌盛,妖族息微,正道势大,即使有魔胎降世,萧国亦无惧于它……但苏大人……微臣虽素来与苏大人交好,亲如兄弟,却不得不说,苏大人擅自带走魔胎,其一是叛国,二是叛离正道,辱没了剑圣一门,其三,怕是对陛下有不臣之心。”左丞相杨安厉声怒骂,字字有力,一时间其余百官点头称是,只有右丞相一派依旧保持沉默。

“啧啧,杨安你当真与苏语亲如兄弟。”叶帝主冷笑道,“那依杨大人之见,此事应当如何处理?”

杨安俯身跪地,低下头,重复昨晚与几人算计出的说辞,“若是朝廷内之事,可宽大处理,只须抓捕苏语,令他归还魔胎即可……但夺回月城可是有那帮子江湖人参与在内,死伤不少,苏大人代表朝廷,却行邪恶之事,不杀他,恐怕是难平江湖各派对朝廷的怨愤,难平天下人心口舌…。。而且,那也是能抓捕苏大人之后的事,否则魔胎既成后,我萧国王朝恐不复存在,陛下,请慎思。”

偌大的朝廷霎时安静下来。

叶南歌沉默了半晌,终于伸手去拿宫女托盘上的琉璃杯,所有人都在等待他摔下的一刻,然而他晃晃了杯中清茶,如喝酒般一饮而尽,喃喃自语,“苏语……不是那样的人。”

他重新站起,直视着头已低垂到只看到乌纱帽的左丞相杨安,倒吸一口气,声音不起波澜,“那群称为正道的江湖人确有行侠义之事,然而面对天下大业,他们终究是有野心,多少城镇由得他们自治而无朝廷官员?啧啧,其中不乏五国后裔,除了昔日的月城,却无人明面上敢与朝廷对抗,你们可知为何?外,他们人心不齐,难成气候,内,顾忌我萧国的原因有二。”

“其一,畏惧杨丞相掌管的精锐铁骑,凭他们术法高超,剑招精妙,也难敌辗压山河的百万大军,其二,畏惧我们当朝神功绝世的苏语,苏剑圣……”叶南歌双肩微微颤抖,扫视下方百官,“苏语这次行事不妥,擅自带走月城妖邪婴孩,但,你们当真那群江湖人对此会如此看重?哈……先祖曾遗言,天火入凡,魔胎降世,人妖俱灭,皇朝更替…。。你们可信这番胡言乱语?孤王叶南歌,当今叶帝主不信,那群江湖人更不信!”

叶南歌缓缓将茶杯放过托盘,侍女惶恐拿稳,帝主回到座上,“他们不过是需要等待已久的借口,折断萧国双翼之一罢了。”

“右丞相许十均。”

沉默许久的许十均终于抬起头,“老臣在!”

“明日向各城下发榜文,缉拿苏语,告诉那些江湖人,若是拿下不成,直接杀掉未尝不可,以安他们之心,能不能杀得死、吃得下,就看他们能耐了,另外,你再遣人马查找苏语的下落,如果找到的话……让他来见我。”

———

萧国皇城连绵数十里,高殿错落,萧字旌旗风中招展,自叶释云后每代皇帝无不穷奢极侈,加修皇城,从珍宝无数的藏龙窟、收押妖类虐杀发泄的镇妖宫、绝色女子无数的酒池玉林应有尽有,当叶氏第三十任皇帝叶南歌坐上皇座时,所有人皆期待这位新皇帝会弄出什么花样,然而,他建的却是一间简单的佛寺。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从寝宫到山后佛寺有特意开辟的羊肠小道,这位年轻帝主退朝后更衣出发,不紧不慢地孤身走着,将至佛寺时他抬头一笑,早就有女子在门外等她。

女子穿着简单的一袭紫衣,两侧辍着纯白发带,她容貌媲美不了圣女应有的倾城绝色,却令人耐看寻味,她微微一笑,明眸齿白,将貂衣披在叶南歌身上,平声道,“我就知道,你今日会来。”

“最近国事烦扰,不得不打扰祭司大人的宁静,还请见谅。”叶帝主稍微躬身。

紫衣女子推开了门,回头笑道,“呵……若只是打扰,却是无妨。”

这本是依他意思而建的佛寺,他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然而每次入内,却陡然心底有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佛寺内门窗紧闭,不通日光,只在两侧零零落落地吊着红烛弱火,时暗时亮,宛若一双双不停眨动的眼睛在注视他,随紫衣女子走过大殿后,最终停在佛寺的尽头,———并非佛像,而是栩栩如生的九天月神像面前。

紫衣女子拿出璇玑,匍匐在石像前,“这一次,陛下要通过楚喻问月神什么?”

“魔胎。”叶南歌回答。

楚喻点点头,片刻之后,她纤细的十指极快地在璇玑上拨动,清脆的滴答在昏暗的寺内却有诡异的节奏,叶帝主安静地站着,仰望那位曾传说赐予先祖神力的九天月神。

如果可以能看见月神真貌的话,那一定是位静若素莲的女子,除了她的双眼,据说可以用漆黑的天罚之火焚净三界、审判世人,可怕的月神之瞳。

随着节奏声加快,紫衣女子额上渗出了汗,她呼吸急促,指头没有片刻停下,几乎快如幻影,瞳孔同时渐渐紧缩、勾线,近似于月神之眼。

当推算骤然停下时,她面容肃杀,女子仿佛无视焦急的帝王,仰起头看安静宁详的月神像,深吸一口气,注视停在了宛若勾玉的星位处。

那是名为“天坠”的灾厄之星,她伸出颤抖的指头,发现再也无力推动滑块,轻闭上眼,一字一句,“十五年内,萧国也许无忧,这是我今后闭关,强改星宿,能为你尽的最大努力……”

“祭司大人的意思是……”叶南歌紧盯着她手上璇玑所停的血红团,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十五年后……”

“十五年后,我无法控制……”楚喻嘴角忽然勾起一丝古怪的笑意,“叶家的命途正运移向天坠,它象征灾厄、毁灭的星宿,知道吗,叶南歌,可怜的陛下,可怜的孩子,你不是第一个对上这颗星宿的人……叶朝华他才是第一个,哈…。。除非神来助你,否则,最后毁灭的,也许不仅只是叶氏皇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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