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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苏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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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城陷落三月后,叶帝主忽然下令将帝都由顾城迁往月城,停了百年的商路重启开启,无数商家穿过仙羽湖,借骆驼横穿荒古大漠。

这是众多商队的其中一支,长列的骆驼踏着大漠前行,驼峰上载满各式货物,驼铃叮当悦耳,商人们裹着面巾,偶尔说上几句荤笑话,在茫无尽头的沙漠,如果不排遣一下的话,面对满目单一的黄沙,人会渐渐变得狂躁疯乱。

其中的一匹骆驼上有年轻青衣男子坐着,约是二十六七,他是顾城的名商顾家新请来的下手,叫小六,按顾老板的话来说,这酗看着俊俏文弱,活儿却是干得极多,是个人才,进顾家不过两日,已参与到顾家开发商路的行程中。

唔,顾老板还说,小六是个极有责任心的男人,据说他家里媳妇跟别村的男人私奔了,他坚持独力养大自己半岁大的女儿。

实际上,在其他的工人眼中,小六是个力气大得有点不正常的人———他除了骆驼上载满东西外,左手从食指都尾指各自勾着数十斤货物,还能淡然自若地逗弄身前绑着的女婴,“怎么样,第一次看外面的世界,很高兴吧,哈哈哈哈,兴奋也不要咬我的手指嘛。”

女婴一直浅浅地笑,可爱得如同瓷娃娃,黑宝石般的小眼睛转来转去,偶尔看到小六伸过来的指头便皱皱眉去咬,片刻后松开后,嘟起小嘴表示味道不好,每逢这刻,青衣男子都会开怀大笑起来。

在无尽的剑与血、在无数年的肮脏浮世中苦苦挣扎过来后,他第一次如此舒心地笑出来。

前方的驼铃声忽大,戴着浅黄面纱的顾家小姐停步等他,并肩前行,看他怀里欢乐的女婴,疑惑地笑道,“不该带孩子来这种干裂之地的,但你的孩子很乖,一路炎热苦闷,她居然没哭,呦……好乖巧厉害的女孩儿,叫苏柒是吧。”

“比起她以前,这点不算什么。”小六尴尬地笑道,他拿起牛皮水袋喝了一口,望向与天连成一线的大漠,“我们还有多久可以到花溪村呢?”

顾家小姐沉吟片刻,“今晚在大漠中再宿一宵,穿过赵国古址,快的话后天就到了,如果不凑巧遇上沙暴,也就拖延一日。”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望向小六,“听说你要在溪花村就要离开是吗?顾家给你的银子不够?”

“顾家对我自然是好的。”小六摇摇头,摸了摸怀中女婴的小鼻,继续道,“本来就家道中落,娘子又变节私奔他人,从此让我弱小的心更受到巨大打击,郁郁难受,唉……”

顾家小姐蹙蹙眉,目光再次掠过他的手,一笑,“你的虎口有茧,你用剑?”

小六避开她的眼,目光闪烁不定,回答道,“昔日年少轻狂,练过几年,上不得大雅之堂。”

顾家小姐点点头,轻叹,“罢了,人各有志。”前方忽地有人吆喝,貌似掌管商路秩序的李蛮子,顾家小姐应了一声后,临行前补上一句,“以后,你还是直呼我顾悠然吧,年轻的剑客。”

“细心小姑娘可真是固执呢。”小六耸耸肩,“哎呦呦,苏小柒你怎么扁起嘴巴了,师父不是说你嘛。”

“呜哇……”

天边渐渐拉下暮色,金黄色的沙海如浪潮翻过一波又一波,骆驼上的青衣男子叼着高根,在沙漠上的剪影拉得很长很长,他听着一连串叮叮的驼铃声,看不到尽头的商队往沉阳的方向走去,李蛮子还在粗声地喊,大家守好队列,染成金红的天空下,一派忙碌而悠闲的景象。

简单人的世界,原来的是如此的简单。

入夜的大漠的是冰冷的,风沙不歇,呼啸声来来去去,李蛮子与另一个叫楚安的帮手早早地点了篝火,架起帐篷,小六抱着女婴,随大家一起向寒夜中唯一温暖的火光围坐。

年轻的姑娘戴着银饰,绕着篝火开始曼舞,她们随着人群拍手开始有节奏地伸腰展腿,当有姑娘向底下的挑逗眨眼时,顷刻间人群传来欢呼声,小六大叫跟着起哄,他怀里的苏小柒也握紧小拳头,跟着起哄起来。

顾悠然坐在他旁边,递来了烧好的大碗温酒,与他相碰后一饮而尽,她的脸色喝酒后略显浅红,看着年轻的姑娘们起舞的节奏渐渐加快,欢呼声一浪一浪,气氛到了高潮。

她端起酒,开始问有的没的,“小六,你很少来遇上这种诚吧…。。哈,瞧你那色迷迷样子。”

“应当是从没见过。”青衣男子侧目一笑,碰了碰盛酒的碗。

“你是哪里的人?东土?北岭?”

青衣男子思索了片刻,“我是南泽的人。”他说着,抽出手指去勾画位置,“那个地方要横穿南泽的寂语妖山,再往下十里,就到了,很偏僻。”

“呵,你骗我,哪有这个地方,我娘亲……就是在寂语妖山被妖族杀了的。”洛小姐看似有些醉意地笑道,指了指小六没有注意的、帐篷的一角,那儿坐着一位不起眼的枯瘦老人,戴着手铐,安静地坐着,发鬓上布满火红的枫叶。

出于本能,青衣男子早已察觉,老者是一只妖,而且,修为不低。

洛悠然声音平和,却夹杂着恨意,“看到它了吗,这只修成了人形的枫妖,我抓了它,趁着这次月城陷落,特意带它过来,就是让它好好看看,嘻……它口中常说总有一天赶走人类、要夺回的妖王天都,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洛小姐摆摆手,“算了,不说这些扫兴的话,我们喝酒。”

篝火旁的舞蹈还在继续,两人来回已不知喝了多少碗,苏柒已睡着,骤然间,人群中传来惊叫声,让她懵懵地睁开眼,洛小姐则惊喜地指着天际,叫道,“看,流星!”———在星如棋布的天际,一颗璀璨的星辰拖着长尾,缓慢地坠落,它的光芒越来越淡,最终没有坠落,而是悬挂在北斗的最底下,黯淡微弱,青衣男子清楚地知道,那是象征叶家的帝王之星。

而在北斗的正上方,之前星辰的位置,顷刻多出一颗赤红得狰狞的星宿。

枫妖咯咯声地抬起脖子,浑浊的眼睛一瞬有了亮光,喃喃,“人类啊,那是天坠之星,很快,这里就不再属于你们了……”

青衣男子皱皱眉,李蛮子却早已挑起一根粗大的链条,往那枫妖身上打去,“去你奶奶的,老子让你说话了吗?”

链条将老者身上的粗衣打碎,露出的尽是深红色的木头,它嘻嘻地笑着,举起枯枝化成的手,说出熟练的人话,“这样我感受不到痛楚,不如烧了我?”

“以为老子不敢烧了你?”李蛮子松开手里的链条,却发现自己随着它倏然往后飞退,篝火乍然灭掉,霎时热闹的歌舞安静下来,一个扎好的帐篷陡然断裂飞走之后,所有人才注意到,天际的月亮早被黑色的沙子所吞食,厉风夹杂着尘暴呼啸袭来,宛若鬼嚎。

所有人躲在帐篷后的人才意识到,在这片沙漠深居的蛮人所说每七年一次的魔鬼风暴,居然不凑巧地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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