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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完酒席,行完结婚大礼,金龙夫妻二人回到了北京。
那天,金龙带着施工队在工地干活儿,看到了涛哥。金龙很高兴,抱着涛哥不松手。他这才知道,前几年,涛哥和老板闹翻了,带着明星妻子消失在茫茫人海。涛哥再次出现人们的视野中,已经成为国内房地产大鳄。传说涛哥和他的明星妻子到南方一个开放城市,利用老婆的影响和美貌,攻下政府和银行的领导,用很低的价格竞拍土地,然后用土地做抵押到银行贷款,把那些政府工程和商品房建好后再还贷款,用空手套白狼的战术赚了个盆满钵满。
功成名就,杀回京城,以香港老板的名义在京城四环外拿到一个地块,构建的蓝色家园赶上了京城房价飙升,又赚了不少银子。
他的家就在蓝色家园小区内,看到金龙正带着弟兄干活儿,涛哥停下奔驰车,对金龙喊道:“小曹,你咋在这里?”
金龙放下手里的家伙,双手握住涛哥亲热的不得了。涛哥说:“兄弟,钱一辈子也挣不完,该享受要享受,到我家喝杯茶去。”
金龙跟着涛哥走过花丛篱笆草地,上了电梯。涛哥家在18楼,最高的一层。金龙在电梯里一直纳闷:房地产的老总怎么住到这么高的楼层。这种板楼,有权有势的人一般都住在六八九三层。这几层的楼房号码都挺吉利的,66,88,99的,是人们喜欢的吉祥数字。也有人讲究风水,认为这几层刚好在树稍的位置,脚接地气头顶蓝天,阴阳八卦齐全。从环境污染有利于养生的角度考虑,这几层的位置正好处在污染大气层的上边,可以呼吸没有污染的空气。无论那个楼盘开盘,最后给领导和老板们留下捂住不买的,肯定是这几层。当然,这几层的价格也是一般人难以接受的。涛哥居然住在顶楼,让金龙有点想不开。
到了他家,金龙才明白,有钱人的思维就是和常人不一样。涛哥把这个顶楼修成了独立王国,本来是复式两层,涛哥把两套房子打通,装修的金碧辉煌,像个王爷府一样漂亮。楼下是卧室、书房、健身房、酒吧,茶楼,屋内摆满名贵花草树木,楠木黄花梨等名贵家具,楼道里挂满女明星妻子的演出艺术照片;楼上是浴池,各种水果和松柏假山盆景,楼顶还种了一棵葡萄树,搭了架子给葡萄和一些茭瓜笋瓜,地面上开除一片菜园种上韭菜黄瓜西红柿之类的蔬菜。涛哥说:“我把楼顶变成了菜园庄稼地,一般水平的小偷不敢来这里头东西。”
金龙笑道:“二般水平的小偷也不敢来。为了偷你一根黄瓜一串葡萄,爬了10多层高的楼房,傻子也知道不值得,何况小偷里没有傻子。他们偷其他东西估计他从楼内往外搬都不方便,何况是楼外。”
涛哥和金龙坐进酒吧,涛哥从橱柜里拿出一瓶酒:“XO。尝一尝?”
金龙道:“一瓶好几万,这那是喝酒,纯粹是吃金喝银,要是我奶奶听说我这样糟蹋东西,非要骂我三天不重样儿不可?”
“你现在大小也是个老板了,不要这么哭穷吗?”
“我说亲哥,你可是一家不知一家的难。这一年多生意特别难做,活儿不好找,我手下一百多号人光吃淄房租一个月就要十多万,我快成穷光蛋了,比不上你,你是大老板咳嗽一声,中国的房地产都会地震。”
涛哥笑道:“地震倒不会,没那么严重,京城的房地产市场感冒倒是实情。我问你,这么多年你还是干装修这一行,没有新的发展?”
“涛哥,我一个农村出来的苦孩子,挣点钱养家糊口满足了,胃口可不大。话说回来了,我的胃口大,也没有那么大的肉让我咬,那是需要实力的。”
“我理解你的稳扎稳打思路,这样保险性更大一些。话又说回来了,富贵险中求,做生意不冒风险,不敢想不敢干那是不行的,象你当初从工地出来干装修一样,没有那个魄力就没有你的今天。现在京城房地产市场,工程利润空间很小了,你要及时调整结构,重点瞄准一些政府项目,一些奥运重点工程去做,一年做成一两个你的公司就有保障。当然,这也是很难的事情,不是一句话就能做成。特别是参加政府项目的招投标,需要做很多的工作,做不到位就很难拿到项目。你可以试一试,摸着石头过河吗,大不了过不去河再回来找路,别把手里的馒头丢掉,捞不到肉有馒头填饱肚子也行。”
一句话就可能改变一个人的一生的命运。金龙从涛哥这席话里得到很大的启发。
涛哥对金龙来说,就是生命中的贵人。他刚到北京第一天,局认识涛哥。
弟兄四个跨着包袱,从北京南站去公交车站的路上,一些男女不停的拦住要它们打面的。
“到天安门多少钱?”二歪问。
“给50块钱吧。”面的司机伸出一个巴掌,在他眼前直椅,香肠一样,把金龙摇的恨不得一把抓过来咬掉。琉璃赶紧抽身走人,他怕搂不尊。
看到几个外地的傻老冒,司机们蜂拥而上,围上来揽活儿:“到天安门没有公交车了,给你们几个便宜点,30,走不走?”
一辆破烂的中巴疾速开了了过来,一个满头金发女的孩子站在车门高喊:“天安门,一块。天安门,一块。马上发车。”
琉璃毫不犹豫的说道:“快走,坐那辆面包车去。”
面的司机一看琉璃要走,撕破喉咙的高喊:“千万别坐那辆车,他们不到天安门,骗人哪。半路上把你们扔下来,傻叉吧,你们。”
姑娘一看琉璃四个走了过来,喊的更有劲了:“一块,一块。到前门大栅栏一块了。”
“嗨,谁坐谁傻叉了。”一个面的司机捏着嗓子迎着姑娘大声附和。
姑娘两张薄嘴唇炒豆子一般,一串没有标点符号的骂甩了过去:“你娘才傻叉,你姐才傻叉,你一家是傻叉。”
琉璃心里赞叹:“这京城姑娘就是厉害,骂人都好听,谱了曲儿一样顺溜。”
一个面的司机是个子不高的邋遢中年人,手里抱个罐头瓶子水杯,绿色的那种。他看着姑娘快嘴利牙,只能笨拙的招架:“你纯粹是个大傻叉,看你就是个卖叉的货。”
双方正骂,中巴车上猛然蹦出一个穿着军大衣的青年人,身材消瘦,皮肤白皙。看样子也就是30多岁。他往车门前一站,没有说话,只是眼睛一扫,几个面的司机作鸟兽散了。
“有种你别跑,看到涛哥跑啥,看你哪尿性,是爷们儿吗?”姑娘一边喊一边把琉璃几个人一一拉到车上。
琉璃非常感激的坐到中巴上,姑娘笑着说:“你们看清了,记住了,这是一帮专门拉黑活儿,宰外地人的混混儿。”她对着军大衣说:”涛哥,你上来歇一会儿,他们都跑了。”
涛哥说:“小静,以后别和他们骂,直接开过去,抓住一个一顿爆揍,他们以后不敢找你的麻烦了。”琉璃知道姑娘叫小静。
小静说:“你一来,他们一时半会儿也不敢找我们的麻烦了。”
琉璃第一次看到这位生命中的贵人。涛哥脸儿很白,中等个头,大学生一样。从他看人的眼光中透露出的眼神,让人感受一种威严,似盘龙卧虎,虽然是不经意间的瞄一眼,但那眼神绝对让人胆寒。
“你们到天安门广场吗?”琉璃问。
小静笑着说:“到。我们拉的就是这个线路,终点站是王府井。放心吧,一会儿到了我叫你们。”
几个人坐在车上东张西望看两边的风景,惊奇的表情不时涌现在脸上。老北京人说,看你是不是外地人,不必看你的衣服是新是旧,凭你在大街上东张西望的表情,看到啥东西媳的张牙舞爪的样子,能断定你喝了几天北京的自来水。
涛哥坐在金龙身边的座位上,用大衣紧紧包住身体,双手插在衣袋理,很悠闲的神态。小静一边收钱一边报站,有一句无一句的和涛哥聊天。从两人的谈话中金龙能听出来,中巴车和那些面的司机为抢活儿经常闹矛盾,中巴只有司机和小静两个人,吃亏比较多。涛哥可能是后台老板,也可能有股份,或者是帮朋友忙出头铲事儿,今天过来溜一圈。黑车的司机很怕这位文气十足的人,看到他四散躲开,没有一个敢上来交涉几句,倒是挺心齐的。
“你们几个是来上学,还是旅游?”涛哥突然问金龙。
琉璃没有思想准备,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笑一笑。铁棍回答说:“我们不上学也不旅游,我们是到京城要饭的。”
涛哥笑了:“要饭的?你们河南人吧?我知道你们是出来找活儿干的。你们准备去哪儿,找好工作没有?”
琉璃说:“还没有找到地方,去哪儿我们也不知道。”
涛哥说:“我有个朋友搞建筑,就是盖房子,现在工地上缺人手,你们可以去试一试。不过看你们年龄不大,不知道能不能吃了这个苦。”
“一个月给多少钱?”为民问。
“泥瓦匠一个月120元,你们没有手艺,只能当小工,每个月45块钱,管吃管住。”
45块钱确实不低。琉璃心里想到,老家在派出所工作的表舅每个月的工资才60多块钱。我们几个人每人能拿到45块钱,一年十二个月就是540块钱,这笔钱在老家可以抵上好几亩地的庄稼,到庙会上能买两头驴。琉璃有点疑惑,刚到京城,能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儿这么巧落在我们头上?
他有一个直觉,感到涛哥身上有一种震慑力,散发着特殊的气场,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精气神让人胆怯。像鲶鱼头一样,杀猪宰狗多了,无论身上有没有血迹,那怕是穿一身新衣服,村里的狗羊猪牛,看到他都会触电一样浑身哆嗦。琉璃立即想到在家里常听说城里人拐骗人的事儿,说是有人以招工介绍对象的名义,拐骗到一个无人管的地方,把你灌醉,然后把腰子割掉卖到国外。也有直接把人卖到国外,把你的肝肺心等器官零卖给有钱人。这个人会不会也是这样的骗子?琉璃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感到头皮发麻。
琉璃说:“谢谢大哥,去不去的我们待会儿商量一下才决定。”
二歪傻不愣瞪的抢过话来:“我愿意,咱们别去天安门了,直接去工地,中不中?”
为民拉拉他说:“先到天安门去看看再说吧。”
涛哥笑笑:“你们这几天可以先到其它地方找工作,找不到再找我,我给你写个电话留着,以后好找我。”。
车到大栅栏,铁棍兴奋的高喊:“天安门,我看到天安门了。”
车上的人扭过头,怒目而视。似乎再提醒这个外地傻小子,人们讨厌这种没有见过世面的大惊小怪。
琉璃呵斥道:“你喊啥啊,我们也不是瞎子。”
车在公安部大门外的一个车站停了下来,两边游人如织,车水马龙。
看着眼前的天安门城楼,一切感到似在梦中。几个人很兴奋,指指点点说着笑着。琉璃一直在问自己:“这是真的吗?我真的在天安门前吗?”
二歪突然冒出一句:“这天安门咋和电影里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了?”
“电影里的天安门没有这么大,四面冒金光,这个天安门咋这么大?”
琉璃和铁棍笑了:“电影里是假的,这可是真的,闪不闪金光不知道是咋回事,以后慢慢会知道的。”
几个在天安门广场照相的男女围上来:“帅哥照张相吧,来一趟京城,不在天安门前留个影会后悔一辈子。”说着用相机瞄准琉璃。
“照一张相多少钱?”琉璃问。
一个留着长头发的年轻人说:“不贵。一张5快,包括邮费。”
琉璃问不用邮寄我们过来取是不是可以便宜点。
“不用邮寄3块。”
二歪说,琉璃哥咱们剩下不到10块钱了,照一张相要3块钱,买馒头够我们几个吃一顿饭了,还是别照了。
照相的师傅说:“三块钱还贵,我们连照带洗相片,一张照片挣你2毛钱。这哪是做买卖,纯粹是学雷锋做好事儿为人民服务。”
琉璃道:“是啊。以后我发达了,还要给儿子讲一讲他老子第一次在京城天安门照相的事儿,连个照片实物都没有,咋讲?再说,看到主席去安源那张相片没有,我们这照片以后就是留给后人看的。”琉璃坏笑,那个照相师傅在一边倒是一个劲的夸他说的对。
二歪说:“你自己照吧,我们俩不照了。”
琉璃站在金水桥前,穿着那套半旧蓝的卡西服留下一张照片:一个楞头愣脑有点儿傻不拉矶的外地酗,穿着一件对襟布棉袄,夹着膀子站在华表下,后面是庄严的天安门城楼,那个可爱又可笑的憨态,还有一种令人辛酸的滑稽。从他嘴角上挂着的笑容里看出乡村人的愚钝,也看到年轻人的机灵和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