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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卷草木,飞沙走石,天际暗云涌动,却是骤雨惊雷欲来之势。‘
我披一件黑色斗篷,静默立于无边夜色下,衣袍飞扬,风似疾鞭夹杂沙砾,刮过脸上生生刺痛,我却恍若无知觉般只目光沉淡望着身前一片开阔,时光似乎滞凝,唯有风声飒飒,牵动青丝遮面。
‘哒——哒哒——’
不知过了多久,响起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最终在我身前数步开外一勒缰绳,停了下来。
马上人战甲加身,威风凛凛,自高而下俯视着我,面色冷然。
“何人传信欲要见我?”
他眉目间虽有超乎同龄人的沉稳,却也不乏少年得意的傲气。
我缓缓上前一步,取下斗篷,将一张素淡的面容曝露与他眼前。
“赵将军,好久不见。”
他顿时惊愣,眼底油然浮现狂喜之色,迅速翻身自马上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走至我身前。
“顾小姐…”他激动得一时无措,有些慌张的单膝跪下,“末将拜见顾小姐。”
我探手扶他起来:“将军应唤我一声王妃。”
赵青凝紧了面色,望着我,犹豫一番,似是鼓足了勇气方道:“顾小姐,淮安王起兵叛乱,您…您还是与他脱离了关系罢。”
我摇一摇头,对他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况且我意已决,旁人多说无益,我今日来找你,是有一事相求。”
赵青轻叹一声,眸中犹有不忍之色。
“顾小姐……”
他还欲再说,我已淡淡出声截断了他后面的话。
“我今日来是想与将军商议做笔买卖,”我直视着他道,“金泉山下的落苏草,还请将军开个价。”
“顾小姐要落苏草做什么?”
我避而不答,只道:“有急事需要用到此草,还请将军成全。”
“顾小姐可知你如今身份…”他沉沉锁眉,面露难色,“…末将怕有心无力。”
我轻抿了抿唇,眸光深深,内裹沉虑万千。
赵青所言不差,他为人我也算是了解,既是良将也属忠臣,来之前我便已有了计较,做了两手准备,一方面令司马懿清加紧对附近地区落苏草的收购,另一方面让阎松带领士卒守在金泉山下,成则最好,若是不成,也当是天意如此。
我顿了片刻终抬头望他,浅淡一笑:“既然如此,那恕顾妧打扰了。”
言罢转身便要走,却忽的被他自后拽住了衣袍。
“顾小姐…”
我回头望他,唇角仍残留着方才的淡淡弧度,眼底却已沉寒冰。
“赵将军这是作何?”
他身子骤然一僵,慌忙垂下头避开我的目光,拽着我衣袍的手指缓慢松开,就在我转身欲走之际,忽的被他猛力一扯,我一时未曾防备,身形不稳,往后重重跌去,落入赵青怀里。
我只觉心下生凉,猛力挣扎起来。
“赵青!你快放开我!”
我曾以为凭我的赵青的了解,纵使他不与我做这笔交易,也断然不会为难了我,如今看来,我恐怕是太过自负了。
“放开你?”他痴痴笑了起来,却似是疯魔了一般在我耳边低低的道,“顾小姐,你可知我放开了多少次?!”
我紧蹙了眉,冷声呵道:“赵青!你松手!”
“不!”他忽的激动起来,收紧的双臂宛若铁钳将我禁锢,我只觉得他恨不得将我骨头捏碎,“我不能再放你走了!我不能再看着你离开了!绝不!!绝不!”
我吃痛得皱紧了眉,手下却小心护住了肚子,只深怕他伤了孩子分毫。
“呵,好大的狗胆!”
暗处一声冷呵,旋即一道剑影带着逼人的杀气刺破寒风迎面而来。
赵青猛地推开我,拔出腰间佩剑来抵挡。
冥修剑势凌厉,恍若银龙惊鸿,黑衣墨发,杀意尽显,剑身斜挑直刺,却是招招攻向他要害之处,直迫得赵青只能狼狈护身,毫无还手之力。
沙尘弥漫,黄土轻扬间剑影交错激碰,利器撞击声清脆入耳,不过数十招,忽闻的赵青一声惨呼,手中长剑竟被冥修的剑气震迫得脱手飞出数米,斜插没入地面,剑身微颤,犹有寒声。
冥修长剑斜指着他喉咙,面冷如霜,无喜无怒,眼里却净是嗜血杀意。
他缓缓启唇:“你是自尽,还是由我动手。”
赵青冷淬一声,凛然道:“技不如人,我赵青无话可说!”
转头望向我,眼底有一丝愧色,更多的却是无边痛楚,似这浓郁得化不开的夜色。
“顾小姐...赵青冒犯了,”他唇角溢出凄然一抹笑,“我只是怕顾小姐这一走,今生永无再见之日……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小姐,所以我在战场上拼命杀敌,屡立战功,终于…终于走到了今天,我原以为…这样就能让小姐多看我一眼…”
他轻闭了闭眼,喟然一声长叹,落下泪来,笑容里满是辛酸自嘲的苦痛:“…原来在小姐心里,我赵青始终不过蝼蚁而已…”
我听他一番话不由得愣了片刻…而后微皱了眉,终是有几分于心不忍,静静出声道:“我从不知你对我心意,也不曾看轻过你,赵青,我一贯拿你当作朋友,不少一分,也不多一分。”
相逢几时?意又何知?谁的心意便在时光中付诸流水。
我微暗了神色,那厢赵青忽的仰头大笑起来,笑声凄楚,尽是无奈苍凉。
他朗声高诵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冥修神色冰冷。
“你这般登徒子也敢亵渎王妃!”
手中长剑微挑,直直便要刺破他喉咙。
“冥修住手!”我沉声道。
剑随声止,尖端在距离他半寸处停下。
我心底极轻的一声叹息,这世间事世间情,谁人又能说得清看得透?我如哥哥般一贯是凉薄人,心若托付一处,此生眼里心上就唯有那一人。
我闭了闭眼,只觉得疲惫,转过身道:“冥修,我们走罢。”
“是。”
一如既往的淡淡一字,没有多言,也不过问。
长剑入鞘,冥修缓步随在我身后,小心搀扶了我乘上马车,车帘放下之际,他道:“王妃若是改变心意,只需吩咐一声,纵然他身在军营,取他性命也并非难事。”
我不禁哑然失笑,却仍也不免感动。
“我知道,我不让你杀他除却了他与我旧日相识相交的情分,也还有原因,”我回忆起往日故人,不免怀念叹息,“我曾见过许多人,心系一个永远得不到的人,那种人,可悲可怜多过可恨。”
苏浅如此,自幼痴恋哥哥,最终不得,一朝步入权势迷局,登上殿前,旁人眼里的富贵荣华,与她而言,早已无可恋了罢…苏念蓉如此,求而不得,为着一个苏字,下嫁太子,世人只知她是尊容无双的太子妃,日后的皇后,却不知多少算计多少身不由己…
墨堇…亦是如此...
万千繁华事可伤,谁怜惜,情字苦?皆是一样出众的女子,也皆是多情伤己心冷如死灰的可怜人……
纵然青丘葬寒骨,也不负,此生相思苦。
宁嫀蕊虽长眠地下,却也得哥哥深情,总算也报她此生痴念,何人又能评判此是幸还是不幸?但有情人不能厮守,终也是悲戚。
耳边恍惚似又听得那人嗓音清润,低低与我道‘阿妧,我三生有幸才能遇你’。
三生石旁,奈何桥上,你我可是见过?前世千翻,人间痴缠,你我可互欠了几生姻缘?若不然,又怎会与今生修得此缘,得幸共同携手相伴?
忽的鼻尖一酸,险些落下泪来,我抬袖抹去眸中泪光,望着冥修道:“冥修,王爷他…定会平安回来!”
此一句,并非问句,不过在陈述,陈述我心底最深的希冀,和最需旁人的肯定加以驱散的恐惧。
冥修微怔了怔,而后轻却坚定的点头。
“王爷定会平安归来,”他静静看着我,一字一顿缓缓与我道,“王妃,王爷他是司马先生和众多人生存下去的希望,与属下而言,王爷是活着的意义。”
我却是似懂非懂,看着他眸带迷茫。
冥修却罕见的微微笑了,竟有几分不好意思,只简短道:“我曾想了此残生,多亏王爷才苟且活了下来,而后,他又救了冬雪一命,只是冬雪当时昏迷未曾知晓,醒来全然忘了干净,她一贯的胆小,忘了也好。”
我点一点头,仍是疑惑,方要开口,冥修却道了一句:“王妃坐稳。”便跃上马车,驱马前行。
我静坐回车内,将头缓缓靠上内壁,将手轻轻抚上微隆起的小腹,许久,唇角一抹温柔笑意,低声喃喃道:“王爷他也是我跟孩子活着的意义。”
“不…”冥修的声音隔帘传来,虽不大,却字字清晰,随着车身的微颤,沉重撞击着我的耳膜。
他说:“王妃和王妃肚子里的孩子,如今才真正是王爷活下去的希望和活着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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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下午赶得回来再发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