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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姬无涯的伤势,二人不得不在山洞中休养,谢景迟在找到姬无涯的第二天,跑出山洞四处找了好久,找到了一条小溪,原先那件被她撕扯来给姬无涯包扎的衣服算是彻底的报废了,于是所幸将可用的料子全都撕成长条,用作换洗的绷带。
谢景迟带着刚刚换下来的绷带走到河边,用清水将上面的血污清洗掉。
溪水很清,带着透骨的寒凉,想来是山上涌泉的分流,谢景迟带着洗干净的绷带回了山洞,用木棍挑着在火堆旁烘烤。
“我真感觉自己像个丫鬟一样。”谢景迟叹了口气,“给你换药换绷带,还要洗衣服、采果子、打水……”
姬无涯挑了挑眉毛道:“你一开始不是说,给我洗衣做饭,让我带着你的么?现在怎么不愿意了?”
谢景迟的脑袋瞬间像拨浪鼓似的摇了起来:“不不不,没有不愿意,我很乐意!大侠你想吃什么呀,我立马给你做!”
“得了吧。”姬无涯扯起嘴角,脸色较之前两天好了许多,“你想想这两天你吃的东西都是谁弄的?”
说来,谢景迟倒是有些疑惑,每每自己醒来的时候,就会有准备好的吃食,烤兔子烤鸡腿烤鱼,然后就看见一个跟瘫痪似的姬无涯半躺在一边,邀功般同她说可以吃了。刚睡醒就吃肉,谢景迟觉得这几日自己该是胖了几斤。
毕竟吃人嘴短,况且还是一个有伤在身的人,不辞辛劳的给自己打兔子捕鱼。谢景迟咧嘴笑着说:“大侠你做的啊!大侠好手艺,肉烤的很好吃,我是比不上——不如这样吧,你在这山洞里呆了好几天了,也没有洗澡的地儿,我去弄点儿水你擦擦身子洗洗头发?”
姬无涯刚喝进口的水差点儿喷了出来,咳了几声,平息了一下情绪道:“不劳烦你了,再过两天我们应该就能上路了。”
“还要两天啊……”谢景迟有些失落。
这都三天了,头发油油的,身上脏脏的,感觉很不好,看着快要烘干的布条,谢景迟突然想起来那条清水小溪,于是开心地把东西塞给了姬无涯,然后高高兴兴地跑出了山洞,留下一个一脸茫然的姬无涯。
溪水澄清,携落叶,挟飞花。谢景迟伸了个懒腰,四下看了看,想着深林远山,应该不会有人在,就放心地解开了腰带,将衣裳一件一件褪了去,只余下中裤和月白肚兜。又将挽起的头发散了开,一步一步走到了小溪中央,寻了块较为平滑的石头坐了上去,撩起水花打湿手臂,一点一点地擦拭清洗着身子。
···
姬无涯在山洞里躺得无聊,伸手把包袱勾到了身边,包袱中除了衣裳和药瓶,还带着离京前从刑部誊抄的卷宗,那几页纸刚刚入手,便见重章闪进了山洞中,跪在一旁,姬无涯心中闪过一丝惊慌,问:“怎么了?谢景迟出事了?”
却见重章吞吞吐吐,有些不太自然,犹豫了许多时候才说:“裕王妃她……在沐浴……属下不便再在附近呆着。”
姬无涯拿着纸页的手略微抖了一下,故作平静道:“也是,只是你也不便呆在这里,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回来了,撞见你就不好了,出去在洞口寻棵枝儿高的树呆着吧,等她回来了再下来。”
“是。”
瞧着重章的身影消失,姬无涯方才笑了出来,笑了好一会儿,才又拿起卷宗细细看过。那安州知府沈秀,当了十年的官,贪了九年,侵占良田数百顷。
沈秀原是科举进士,殿试被皇帝钦点为探花,文才卓然,是外臣中不可多得的人才,一步步走到知府一职,也是政绩昭着,一直以来就是贪了些,倒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是近些年不知为何,愈发猖狂,明目张胆占了数百顷良田,受害百姓也是骨气硬的,直接一卷诉文送到了京城。
旁人不晓得这沈秀近年为何胃口大了起来,姬无涯却是清楚。
皇帝的身体愈发差了,每隔三五日都会因病无法早朝,朱批也大多交予太子代劳,那些个亲王们自然是眼热了起来,同朝臣间的走动自然是多了,走动就需要银两,沈秀贪得那些银两,自己并没有留下多少,大多都是送到了京城王府。
当年沈秀进京赶考,亏了裕王在外游玩,一架马车送他在考场关门之前堪堪赶至,而后殿试,诸位皇子亲王皆是在旁聆听,皇帝朱笔画名的时候,当时尚未封王立府的姬无渊赞了沈秀一句,这才有了沈秀殿试探花之名。
都是些陈年旧事,如今被有心人翻了出来,私下里谈起来,也就入了姬无涯的耳中。外臣贪污,提审上是有些麻烦,加之河池郡距京路途遥远,所以这案子送到京城后,就被搁置一旁,却被好事者当朝奏给了皇帝,皇帝一时大怒,择人前往安州调查。
原本姬无渊想要应下这差事,没成想因着大婚将近,就由姬无涯接了差。
沈秀那些贪掉却消失的钱财,送入了京城的哪个王府,姬无涯心里约莫有了个谱,趁着裕王大婚,便是悄悄地离开了京城。
这个节骨眼儿上,能让其他人吃亏,就是自己赚了。
姬无涯看着卷宗最后空缺的供词,拇指摩挲着那薄薄地纸张,若有所思。
谢景迟撩开那些杂乱的野草,踏入山洞时正见姬无涯在看东西,好奇地问了句:“在看什么?”
出神的姬无涯听到谢景迟询问,忙收起了那几页纸,道:“没什么,头发怎么湿了?”
“我刚刚去洗澡了啊,这两天我都快被自己脏死了。”谢景迟刚刚把自己洗干净,心情好得不行,披散着的三千青丝仍是带着水汽,谢景迟升起火,凑近了,想快些将头发烘干。于是一边烤火,一边拿着前些日子方才买的檀木梳子在长发上一点一点梳过。
场景如画,惹人瞩目。
“咳——过两天我们离开这边,走小路,可能要绕远一些。”姬无涯随意挑了个话题。
谢景迟漫不经心地应道:“嗯,知道啦,对了——”
“嗯?”
“你的头发真的好乱啊,真的不考虑洗一洗?”谢景迟看着发间夹着干草的姬无涯,原本是风华艳艳的风流少年郎的模样,这几日的倦态和憔悴将那清俊的模样盖了去,又是多日不修边幅,邋遢了许多,虽然知道不应该以貌取人,但谢景迟确实是稍稍有些……嫌弃的。
姬无涯同天被念了两次,尴尬的以手掩面咳了两声,道:“我自己来就好,不劳烦你了。”
“没事,不麻烦的,你看你伤在胸腹的地方,弯腰也不方便,我帮你啦。”谢景迟略显雀跃,“不过我帮你洗洗头发,你得帮我一个忙。”
姬无涯了然,原以为她是为自己着想,不料是有求于人,遂问道:“什么忙?”
“就是……我不会绾头发,刚刚洗头发的时候我把原本的发髻拆开了,之后上路总不能散着头发吧……你们不是总是说披头散发很不礼貌之类的话。”谢景迟玩着手里的梳子,慢慢道出自己的请求,“你能不能帮我绾头发啊?”
洞中片刻人语沉寂,似乎可以听到火焰燃烧的声响。姬无涯在谢景迟请求地目光中点了点头说:“好吧,我可以帮你。”
临出发之前,谢景迟坐在姬无涯身前,任由他摆弄自己的头发,手中缠着一根干草,问:“说起来,你怎么会给女生绾头发呀?我一开始就问一问,没想到你还真会。”
“小时候,母——我在母亲身边呆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学会的,只是现在没机会了。”姬无涯想到那个雍容华贵的女人,每每见面,分明是血亲骨肉,却总是透着股疏离。皇家的亲情,脆弱得不堪一提,那女人聪明绝顶,自然不会做一些徒劳无功的事——比如哄一哄自家的儿子。
谢景迟恍然大悟地模样,感叹道:“没想到你还是个这么孝顺的儿子!我记得从前学过一句诗,说的就是你们这样的,说‘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你这样子出来闯江湖,家里人该多担心啊。”
“他们不担心。”姬无涯嗤笑一声,“他们只关心,我该娶哪家的小姐,又与哪门哪府来往密切,同哪个兄弟走得近……”
“这也是在关心你啊!”谢景迟突然顿了一下,问,“大侠你还没娶妻的吧?”
“……”姬无涯犹豫了一下回答说,“还没。”
“那就好,不然我可能就变成你老婆眼里的绿茶婊咯。”谢景迟舒了一口气,“我爸妈也总喜欢唠叨我,说让我谈个男朋友,可我在学校里,虽然颜值有着小小的名气,可是脾气更有名气,所以并没有人追,我又不喜欢追别人,就一直乖乖地当一条单身狗。”
胡言乱语听得姬无涯莫名想笑,看着成型的发髻,姬无涯道:“绾好了。”
“好了?”谢景迟伸手摸了摸,“感觉很不错的样子。”
“走了,出发了。”姬无涯拎起包袱,将火堆踩灭,带着谢景迟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