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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涉几日,谢景迟觉得自己的脚上肯定已经磨出了血泡,方才遇到一个村落。
原先买的地图基本是没用了,在经历了两次刺杀时候,姬无涯果断决定走小路绕去,虽然路上会吃些苦头,沿途也没有什么大城大镇,但终归是更加安全,如若是姬无涯一人倒也不怕些什么,但如今带着一个谢景迟,安全至上,只能绕行。
谢景迟看到远处炊烟升起地时候,感动的热泪盈眶,这几日风餐露宿的生活在谢景迟看来苦不堪言,于是在看见炊烟的那一瞬间,就用出了浑身力气跑了过去,姬无涯见状只得无奈摇了摇头,随即跟上前去。
木板拼出的门扉有些简陋,谢景迟伸手敲了敲门,满心期待。
可以在这里借宿一晚,或者住两天,有热粥喝,有青菜吃,再也不用吃兔子了,这两天吃兔子都要吃得发疯了,可是大侠理直气壮地说兔子又多又容易捉,当然吃兔子比较好。
其实吃兔子也行,什么清炖兔块、辣子兔丁、麻辣兔肉,干锅的、红烧的、五香的、黄焖的,换着花样来,吃一周都不会腻,可是这几天,天天都是烤兔肉,烤到最后,谢景迟一顿饭吃了十个野果子,也没啃一口兔肉。
怀着满满的期待,那扇门终于打开,谢景迟原本酝酿好的情感瞬间流露出来,一脸委屈地看着打开大门的妇人道:“阿姨,我们出门游玩迷路了,好容易才碰到一个村子,你可不可以收留我们一下……”
妇人的手中还拿着锅勺,厨房的粥香缓缓地飘了出来,谢景迟抽了下鼻子,听那妇人有些疑惑地回答说:“你们是?”
“大娘,我们月前方才成亲,今遭是出门游山玩水,结果和家里人失了联系,迷路至此,还请大娘善心收留一晚,我二人定将奉上谢礼。”姬无涯在一旁神色淡定地扯谎,看得谢景迟目瞪口呆,却在姬无涯的眼神示意下,不得不点了点头说:“是啊是啊。”
那妇人这才点了点头,和蔼地冲着二人笑道:“你们小夫妻赶得倒是巧儿,我这边刚煮好饭,走了这么久,饿了吧,快进来吧。”
这户人家有是一对夫妻带着一双儿女,谢景迟看得羡慕,道:“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个亲哥哥,可惜我妈没能帮我实现这个愿望,让我成了一个独生女,小时候在学校让人欺负了,只能自己想法子欺负回去,就没有个护着我的哥哥。”
妇人道:“可怜我这一双儿女,却是连上学的机会都没有。此地距乡镇路途遥远,家中凄苦,没有多余的银钱供我儿读书。”
姬无涯听了谢景迟的话,眉头动了动,那谢攸的模样跃然脑海,可谢景迟如今却说自己是独生女。又听那妇人诉苦之言,说道:“大娘若是信任,待我二人离去后,会有仆从赶至,接了大娘儿女前往私塾入学,以及这些银两,权作我二人的谢礼了。”
说罢自怀中摸出一个钱袋,掂了掂,约摸着有碎银二十余两,递与那妇人。
妇人推辞,谢景迟却是拿过钱袋,直接将钱袋塞入了妇人手中:“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呀,我看这兄妹两个活泼可爱,喜欢得很,这山林之中虽然吃喝不愁,但不上学,这一辈子就只能呆在这里吃山吃水。您心地善良,今天如果没有您的收留,我们两个又要露宿山林,单凭这一点,您的儿女上学的事,我们就要帮上一把。”
话音未落,妇人眼眶中的热泪便是夺眶而出,待谢景迟说完,更是拉着身旁儿女欲要跪下,谢景迟忙上前拦住。
妇人拭去泪水,嗓音微颤:“本是看着二位在此迷途,不忍见你们新婚夫妇露宿山林……没想到竟是帮了我这苦命儿女。”
姬无涯含笑回说:“善行得善果罢了,这都是你应得的。”
由于两人是扮作夫妇借宿,所以那妇人也就收拾出一间屋子出来,屋内只有一方炕、一张桌,姬无涯抱了薄被准备打地铺,谢景迟想了想说:“你也来床上睡吧,分开盖被子就行,不然像是我欺负你似的……”
“这不大好吧,若是将来传出去,怕是有损你的名节。”姬无涯愣在原地,对谢景迟的这个建议,显然是感到震惊。
“什么名节?不就是睡在一张床上么,又没干什么。”谢景迟撇了撇嘴,“对了,为啥要装作夫妻啊,不然就没这么多事了。”
“借口而已。”姬无涯将被子放在桌上,“如若不是夫妻名义,你我二人孤男寡女,在这乡野山林里,该让人作何想法,只是让那妇人少些顾虑罢了。况且,这屋子哪有多余的房间给你住,不说是夫妻,你难道要同那妇人和她女儿睡在一起?”
思考过后,谢景迟道:“我觉得……还好吧……”
次日辞别了这户人家,妇人给两人准备了水和吃食,谢景迟这才发现妇人一宿没睡,有些感动的接下了那些吃的,尤其是那绿油油的蒸菜,让不知什么时候才到头的前路多了一丝光亮——不用只吃兔子了。
姬无涯对谢景迟的欣喜有些不满,在谢景迟再一次感叹青菜的美妙的时候说:“整个大寰能吃到我烤的兔子的人可不多,你不觉荣幸也就算了,竟然还嫌弃。”
“大寰?”谢景迟吞下口中的菜,问道,“现在是……寰朝?”
“嗯。怎么?你不会连这些都忘了吧?”姬无涯看向谢景迟的目光多了一些好奇,这些时日,偶尔听她说了不少往事,虽然大都是些难以理解的胡言乱语,但姬无涯明显的可以感觉出来,那些话不是随意编出来的。
自从乱葬岗见谢景迟的第一面开始,姬无涯就一直觉得她有古怪,可经过反复确定,眼前人的身份定然就是嫁与裕王的谢太傅嫡女,可她的言行举止,却与她的身份相去甚远,且总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现如今,更是表现出了对大寰的质疑,不知今朝是何年月。
原本顺口问了一句,姬无涯的语气却突然严肃了起来,谢景迟有些慌,眨了眨眼道:“嗯……不记得了,大侠你给我讲讲呗?”
姬无涯斜倚着树干坐着,然后又稍微动了动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
捡了根枯枝丢进火堆里,思量过后开口道:“当今国号为‘寰’,今年是熹和二十八年。”
“那皇帝姓什么?”谢景迟听完有些震惊,历史她也是学过的,可是什么寰朝,听都没听过好么!
“国姓为姬。”
“姬?”谢景迟忙又问道,“那开国皇帝是谁呀?”
在谢景迟的记忆里,周朝的皇室姓姬,《封神榜》从小不知看了多少遍,姬昌和姬发的名字想忘都忘不掉。
姬无涯再回答时多了一分严肃与郑重:“开国皇帝乃是本元帝姬孚。”
唯一一点熟悉的影子就这样烟消云散,谢景迟一脸茫然地思索了半天,也是没找到关于寰朝和姬孚的记忆,这样陌生的时间,陌生的朝代,谢景迟突然感到一丝凄冷和孤寂,不由自主地抱紧了自己的膝盖。
从乱葬岗醒来那天起,到现在已经将近半个月,谢景迟第一次有了那种孤苦无依的感觉。在这里,找不出半点儿让自己熟悉的东西。
“怎么了?”姬无涯看着谢景迟把自己缩成一团,心莫名地揪了起来。
火烧得很旺,谢景迟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就是觉得,很陌生。”
“陌生?”姬无涯看她的模样,像是个手足无措的小姑娘,莫名的就让他想起了很小的时候,父皇带着自己和皇兄们去狩猎,自己被受惊的马儿带到了山林深处,放眼望去只有自己一个人,等了好久都没有人来。
“陌生也没什么关系,总有一天会熟悉的。”姬无涯拿着树枝松了松火堆,火焰蹿了一下,旁边的谢景迟情绪仍是很低落,无奈下姬无涯道:“别难过了,总会想起来的。”
“想不起来的……”谢景迟趴在自己膝盖上喃喃自语,自己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去,还好运气不算太差被人捡到,然后跟着他在山路间来来回回,去一个同样陌生的地方。
对着突然安静下来的谢景迟,姬无涯突然有些不大适应,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好道:“没事,这不是有我在么?”
谢景迟这才抬头看了看对面的姬无涯,隔着腾腾火焰,那张脸挂着些担忧的神情,让谢景迟愣了下神,片刻后伸了个懒腰说:“大侠,这可是你说的,我就赖上你了。”
瞧着仰头打哈欠的谢景迟,姬无涯蓦然生出些许惆怅,不知道,将来领了她去朝堂,绊了裕王之后,她会怎么样呢?
皇家最重颜面,哪怕这事儿让裕王吃了亏,在皇帝心里的形象跌一跌,也不会公然宣扬出来,更何况那谢太傅虽是无甚实权,可在朝中威望颇高,内官外臣皆有出自谢太傅门下的,顾惜着谢太傅的情绪,皇帝也断不会让这事声张开了去,届时谢景迟哪怕受了不少委屈,恐怕也落不到什么补偿。
许就是让裕王领回府好生照看着,再出不得王府。
心下掂量了一会儿,姬无涯又想,若是自己带了她去见了皇帝,损了裕王的同时,想必亦对自已有些折伤。
谢景迟看姬无涯久不回答,心里咯噔了一下,好在姬无涯思索过后操着淡淡的语调说:“倒不是不能长期收留你。”
“只是?”谢景迟抢在前头把那转折的话说了。
姬无涯又调了调坐姿,接道:“只是你再不准嫌弃烤兔子,给你做什么就吃什么,别挑三拣四的。”
谢景迟十分委屈地低下头,“哦”了一声,模样比起先前更委屈了几分。姬无涯对此无话可说,抬手按了按额角,一股烤兔肉的味儿随着手动被带了起来,落入鼻息之间,姬无涯竟也是觉得,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