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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穿过叶隙落在谢景迟脸上。
眼前一片血红。
感觉脸颊湿漉漉的,黏黏的,还有一个软软的东西,蹭来蹭去。
原本睡得很安稳的谢景迟猛地睁开眼,看见一团一团脏兮兮的绒毛,吓得谢景迟往一边偏了过去,从地上爬起来,才发现一直羊被拴在自已睡觉时倚靠的树上。
羊?!
“你很怕羊么?”姬无涯语带笑意,扬了扬眉毛道,“那我把它放了,我们还吃兔子吧。”
“不不不!”谢景迟拼命的摆手,“我们今天吃烤羊肉么?这还是只活羊啊!”
姬无涯笑得很神秘:“这不只是只活羊。”
谢景迟表示疑惑,除了活羊它还是什么?可以吃的活羊?可以煮的活羊?可以烤的活羊?可以骑的活羊?——那样岂不是之后就不用自己走路了!
姬无涯走上前,在羊跟前蹲下,摸了摸羊的脑袋道:“是只母羊,有羊奶喝。”
说完,向着谢景迟那方看了一眼,心满意足的看着谢景迟惊讶以及感动的目光,接着听到谢景迟道:“你还会挤羊奶!大侠你好厉害啊!”
语毕,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一声羊叫打破了沉寂,姬无涯看了看谢景迟,又看了看这只羊,不知该如何应答,只听又静了片刻后,谢景迟十分谨慎地说:“大侠你……不会么?”
“本——我怎么可能会挤羊奶?”姬无涯站好,理了理自己的袖子,低头看着袖边的花纹,身旁的羊用脑袋抵了抵姬无涯的腿,姬无涯往一旁躲了躲,羊又跟上前来,姬无涯再躲了躲,羊又抬起蹄子跟着走,被谢景迟拦了下来。
谢景迟和羊面对面蹲着,满面愁容:“那怎么办,我也不会……不过这只羊好乖啊,不如我们配合一下,琢磨琢磨怎么挤羊奶?”
姬无涯的眉毛抖了抖,这羊其实是吩咐重章搞来的,原本只是告诉重章,让他去找点儿不同于兔子的食物来,次日清晨,重章和叠彩两个人就抱着一只羊出现在了这里,羊的嘴巴还被堵上了。
听叠彩的言辞,大概是从附近的村落买来的,重章很开心地汇报说再向前走十里地左右,就有人家,到时候王爷可以在那里歇上一歇。姬无涯原本想说既然村落离得那么近,你们还买羊做什么?后来看着跪在身前的两个人,姬无涯还是没问出口。
蹲在羊面前的谢景迟的目光死盯在羊的肚子上,沉思该如何下手。
“这,我帮你按着羊,你来挤。”姬无涯深思之后回答,“这是只母羊,我不便动手。”
谢景迟白了姬无涯一眼道:“朋友,找个可靠的借口好嘛!你怎么不说前几天还吃过母兔子,你有没有动手啊!”
“你有按住羊的力气吗?”
“这……”谢景迟一时语滞,无奈回答说,“那好吧。”
二人一起观察了这只羊许久,谢景迟捋起袖子,拿过水袋,坐在了母羊身旁,而后抬起下巴看着姬无涯,冲他点了点头道:“开始吧!”
姬无涯颔首回应,伸出自己的双手,按在了母羊的脊背上。
谢景迟将水袋打开,里面已经没有水了,放好位置之后,谢景迟伸手捏了上去。
母羊挪了挪蹄子的位置,倒也没有很大的反应,谢景迟一脸凝重地认真操作,就像从前画工图那样,每一步都很细致,想到画工图,谢景迟的手抖了抖,好像作业还没交?算了,不能多想,认真挤羊奶。
看着原本饱满的地方渐渐憋了下去,而谢景迟还在专注地工作,姬无涯好心地提醒道:“要不要换一个……”
谢景迟的手顿了顿,瞟了姬无涯一眼,然后换了换。
过了些时候,谢景迟看着手里鼓鼓的水袋,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哪怕手上一股子羊膻味,于是十分欢喜地道:“我们怎么把这个煮熟呀?”
“这……不能直接喝吗?”姬无涯顿了顿,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谢景迟诧异道,“小羊是可以直接喝的,但是人不行……有很多病菌什么的,喝了会生病,所以大侠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就抓了只羊回来么?!”
母羊“咩”了一声,顺势坐了下来休息。谢景迟和姬无涯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对着一袋子羊奶不知如何是好。野外没有锅,怎么煮羊奶,不煮就喝不了,感觉今天不喝明天就会坏掉,谢景迟忙得满头大汗的成果就要浪费。
姬无涯揉了揉额角道:“那,还是吃羊肉吧。”
小小的难过了一下之后,谢景迟想开了,虽然没有热羊奶喝,但是有烤羊肉吃,不用吃烤兔子了,做人要满足,于是谢景迟同意了,但是补了一句:“你把羊拉远一点去宰。”
对于这个要求,姬无涯求之不得,于是拉着羊走到了一里开外的地方,左右看了看,谢景迟应该也没跟过来,看着姬无涯停下了脚步,叠彩闪出身形,从姬无涯的手中接过母羊,而后小心翼翼地问:“王爷,不如属下去买些锅碗瓢盆来?”
“你当本王是出来踏青的?”姬无涯嘴角有些抽搐,“还有,谁准许你偷听本王说话的?”
叠彩身子一抖,慌忙说:“因着在林中,属下和重章不便离得太远,所以王爷您同裕王妃交谈的内容就……”
“罢了罢了,你把这羊处理一下,串好,本王去休息一会儿。”
“王爷……”叠彩欲言又止地叫住了姬无涯。
姬无涯回头看了看,问:“有事?”
“王爷,属下僭越,但王爷此行原是为了去调查安州知府,拿到安州知府的供词,几番遭刺绕道改行小道也属无奈之举,可是王爷带着裕王妃,这一路不急着赶路,到真的像是在游山玩水踏青一般……”叠彩的脑袋又低了几分,“属下以为,如此下去甚为不妥。今遭绕路,已与朝中失了联系,朝中形势如何尽不知晓,王爷在路上多逗留一刻,局势就有千百种变化的可能啊……”
叠彩的话确实是僭越了,但作为一个侍卫,主子是最重要的,所以哪怕话说的不合适,叠彩还是说了出来,姬无涯同谢景迟一起,如同游山玩水一般走了半月有余,照顾着谢景迟的脚程,每日前行甚少。
姬无涯神色黯了下来,顿了许久才说:“本王知道了,你继续吧。”
说罢便到一边休息去了。
说是休息,其实怎么也睡不着,叠彩说的很对,但如若要加快速度,谢景迟的铁定是跟不上的。这些日子,同谢景迟一道,倒是多了不少趣味,虽然时常会听到一些胡言乱语,但确实让自己放松了不少。更何况,还答应过她一直收留她。
去调查安州知府的案子,是为了对付裕王,原本带她同行,也是为了将来对付裕王。自己这个三哥,朝中势力太大,也确有真才实干,母亲是如今主理后宫代掌凤印的贤贵妃,同母所出的姐姐的夫婿更是谢太傅的嫡长子,又聘谢景迟为王妃。
母族权重,亲家位高,自身才华出众又得以施展,父皇多番投以青眼。是个强劲的对手,之前姬无涯同七弟筹谋多时,也未曾找出可以使裕王摔一摔的机会,却不想机会就那样送上门来,且一送送了两个。
姬无涯想了想,自己这夺储的行当,干的确实不够格。
叠彩的到来再次打断了姬无涯的思绪:“王爷,那羊已经处理好了。”
“知道了。”姬无涯收回神思,起身拍了拍衣裳,拿了串好的腿和肉串,那边的谢景迟也是等了许久,看到姬无涯的身影时十分得激动。
迎到姬无涯后,谢景迟主动问:“还有吗,我帮你一起拿。”
“没了,就这些。”
“就这些?”谢景迟看着姬无涯手中的羊肉,又回忆了一下那只羊的母羊,不确定地问道,“你处理完,就只剩这么多了?”
“嗯,好肉都在这里了。”姬无涯回答完才感到有些不妥,叠彩处理羊肉时,想必是按照王府的标准来的,哪些地方留哪些地方不留,都有取舍,一般都只留下最为精华的地方,故而一只羊处理完之后,剩下的肉量不足整羊的十分之一,这样的吃法,和走江湖的人比起来,太过浪费……
果然,谢景迟痛心疾首道:“大侠,你真奢侈。不过也算了,反正放得久也会坏掉……”
于是就这样揭过去了,烤了羊肉,还抹了些重章找来的能调味的草果,一顿羊肉下肚,谢景迟靠着树休息。
姬无涯随口道:“之后我们要加快脚程,近些时日耽搁地太久了。”
“你的伤已经好彻底了么?”谢景迟讶然道。
闻言,姬无涯有些奇怪,问道:“怎么?”
谢景迟拍了拍自己圆鼓鼓的肚子,回答说:“走得慢不是因为你受伤了么……你说要快点走,不就是伤好了?”
姬无涯一时语塞,实在不好意思开口说,走得慢是为了照顾你,随即道:“总之,之后我们要加快进程了,我有些事情,需要早些到安州处理,去晚了可能会有变数。”
那沈秀如今在府衙大牢里呆着,万一裕王动了灭口的心思,一旦成功,撬动裕王不成,自己倒要吃个闷亏,尽管自己是个不太合格的争储者,但,哪怕是为着母妃七弟以及一干将士,也是要努把力让裕王把这个亏给吃下去。
谢景迟点头应道:“晓得了,最近走了这么多路,原先脚还会肿一下抗议,现在它连肿都不肿了,估计已经心灰意冷,任由我差遣了。”说完扯了扯自己的衣裙,看了看自己的脚。姬无涯也是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抛了过去,瞬时又挪了开。
“可能会辛苦些,不过一旦到了河池郡地界,就会好起来的,届时雇辆马车,就不用劳累双脚了。”姬无涯宽慰道。
消食消得差不多了,谢景迟站起身,看着姬无涯盖灭火堆,拿起包袱就朝着前方出发。行了十数里之后,发现了村落,谢景迟欲哭无泪道:“原来昨天多走几步路就有床睡了。”
“嗯……今晚睡床也可。”
谢景迟摇了摇头:“算了吧,今天也没走多远,到村子里搞点儿吃的喝的带上,继续走吧。”说完,谢景迟哭丧着脸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心下想着,像我这么善解人意体谅人的好人真的不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