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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景迟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有一个小男孩,在自己的面前,语气老成地说:“你这棋路太过阴狠,不像个女孩子。女孩子还是应该柔和一些,你看你这步棋下在这里,既是柔和,留有余地,却也能奠定胜局,让对方投子认输。可是如果像你刚刚那样下,逼急了对面,我就会下在这里,和你殊死一搏。”
谢景迟看着棋盘上的黑白交错,看不明白,只是自己却是言不从心地开口回答:“如你那般虚假又有什么好处?不如一招封死,你就算殊死一搏,可最后也仍旧是败者。”
话音落下,谢景迟有些惊讶,这才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小小的两只手,粉嫩嫩的。一副孝子的模样,一副孝子的嗓音,原来自己也是孝子吗?对面的男孩猛地拍着桌子站起身,虽然是小小年纪,气力却是不小,震得棋盘上的棋子都错了位。
谢景迟错愕地抬头,见那小男孩头也不回的转身跑开了。
“谢小姐见谅,我家四皇子就是这样的脾气。”一旁有穿着藕粉色衣裳的女子上前,手忙脚乱的收整着棋子,也有人快步跟着那个小男孩跑过去的。
谢景迟心里疑惑,四皇子是谁?是刚刚那个男孩子吗?开口却是说:“这位姐姐言重了,四皇子贵为禺氏皇子,而我只是一介朝臣之女,又如何能有那个胆量,同四皇子置气。这位姐姐先将棋子收了吧,我也该回去了。”
说完,站起身了颔首示意一番,便是转身离开了。谢景迟一路走一路想着,自己这是要去哪儿?很快,一树梨花蓦然出现在谢景迟的眼前,梨花纷纷落下,一旁那个身着深紫衣裳的男孩,正一板一眼地舞剑。谢景迟转身欲走,却是被叫住。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小男孩口气十分的倨傲,令谢景迟心中有一丝的不快。
谢景迟微微躬身行礼道:“见过四皇子,我只是远远看到了这里的梨花似乎开得很好,未曾料到会打扰了四皇子练剑。”
四皇子冷冷哼了一声,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打听过了,本皇子会在这里练剑,所以故意来的。”
谢景迟浅浅一笑道:“皇子多心了。”
说完便是转身走了,任凭四皇子在身后如何大喊大叫,都不予理会。谢景迟再一抬头,恰恰撞上一个中年男子,蓄着胡须,慈眉善目。那男子蹲下身子,摸了摸谢景迟的脑袋,笑道:“晚娘,咱们明儿就可以回京了。”
谢景迟喜悦道:“真的?我在这里吃也吃不惯,睡也睡不好,还要陪着一个神经病一样的四皇子,这下可好了,终于是要回去了,父亲我们明天什么时候离开?”
不等梦中的谢云回答,谢景迟却听到一道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听罢不由浑身战栗。这样的声线太过阴寒,让人很难不心生畏惧。
“谢景迟。”
谢景迟睁开眼睛,习惯性的想要揉一揉眼睛,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白绫捆着,再仔细一看,床边坐着一个身着深紫衣裳的男子,眉眼冷峻,让人心冷胆寒。瞬间,谢景迟就想起了刚刚梦中的那个小男孩,一样的衣裳,眉眼间依稀有几分相似。
“你是?”谢景迟开口问道,“哦对了,我和褚盈之一起出城来着……然后……然后就?”
谢景迟揉了揉额头,有些想不太起来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和褚盈之一起出了城,然后发生了什么?自己怎么会在这里?还被人绑着?谢景迟猛地抬头盯着那人道:“褚盈之呢?你把他怎么样了没有?还有你抓我干什么?”
“谢景迟,你当真认不出我吗?”深紫衣裳的男子冷峻的脸上,勾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这些年听了不少关于你的传言,盛名传天下的谢晚娘,嫁与裕亲王为妻,一时间传为佳话,说什么郎才女貌珠联璧合,照我看来,纯粹是无稽之谈。裕亲王?姬无渊何德何能呢。”
最后一声嗤笑,让谢景迟没搞明白,这个男的是什么意思。
“看来你当真是把我忘了。”那人倒也没有多难过的样子,只是伸手去将绑着谢景迟手腕的白绫解了。
其实这白绫料子极好,绑着倒也没有多难受。谢景迟有些惴惴不安,小心翼翼地看着那人问道:“你是……是四皇子吗?”
谢景迟其实也不敢确定,但是认错了总比什么都不说的好。
那人却是道:“没成想,你还记得。”
谢景迟的脑子迅速转了个来回,说道:“你还和你小时候一样,穿紫色的。”
“原来是靠着这个。”
原来真的是那个四皇子!
禺氏的四皇子——月铭笙!
谢景迟整个人都惊呆了,没想到自己胡乱一猜还猜中了。不对!谢景迟猛然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褚盈之效忠的对象似乎就是这个四皇子,当初还听了四皇子的命令给“自己”送了成亲的贺礼。
那自己出现在这里,是为什么?难道是这个四皇子抓捕褚盈之的时候,顺道把自己也逮了?那自己真是好点背啊!但是……但是他好像知道自己是裕王妃来着?这次率兵攻打禺氏的三个领头的人中,就有裕王啊。难道是抓自己当人质的?
月铭笙看谢景迟似乎有心事出神的模样,也大概猜出来了她在想些什么,旋即出声道:“是我让褚盈之带你出城,抓你回来的。看你的样子似乎很关心他,也不知道错信于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谢景迟听完之后,说不难受是假的,自己还是挺信任褚盈之的,可他偏偏就真的骗了自己。
“怎么,伤心?”月铭笙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又接着说道,“我印象中,谢景迟不似是一个会将伤心难过表现出来的女子。你当真是变了,或许是我认识你的时候,你还太过年幼,过了这么多年了,有变化是理所应当的。只是……传闻中的大家闺秀的典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天香国色的京城第一美人,如今却成了阶下囚,不知道你可有一点阶下囚的自觉呢?”
谢景迟疑惑道:“什么自觉?求你?那……求你放了我,可以吗?”
“你说呢?”
谢景迟耸了耸肩,摊手说道:“求你你也不会放了我,还要什么自觉?哭一哭闹一闹?显然不行,你又不会杀了我……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随便怎样都成,只要不杀我。”
谢景迟已经算是一个当人质当出经验来的人了,看着月铭笙的样子,就知道不会杀自己,还是多亏了谢晚娘。谢景迟丝毫不怀疑,刚刚的梦里见到的情况,就是谢晚娘和月铭笙的幼年相识。至于为什么会见到,谢景迟自己也说不明白,但是自己连谢晚娘都见过了,这点儿不科学的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倒是洒脱。”月铭笙沉默了许久方才说了这么一句。
谢景迟无奈道:“多谢夸奖。”
“褚盈之我已经处置了。”月铭笙又道,“虽然是个人才,但违抗我的命令在先,背叛主子在后。这样只是遵循自己的意志行事的人,无法掌控,留着也没什么用了。更何况,还觊觎主子的东西。”
谢景迟当即惊讶地问道:“你杀了他?”
“没有。”月铭笙蓦然笑了笑,“我不会主动地处死我的手下,我只会让那些废掉的棋子,生不如死。”
“变态啊你!”谢景迟没忍住,脱口而出道。
月铭笙微笑起来,这笑容于他冷峻的脸搭在一起,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谢景迟又是突然找回了刚刚看到他时的感觉,心惊胆寒。这个人会让身边的人,不由自主的害怕。
“无论怎样都好,总之你现在在我手上。”月铭笙抬起手,摸了摸谢景迟的脸颊,谢景迟想要躲开,却躲不开地被扣住了下巴,月铭笙仔细端详了谢景迟的脸片刻,而后又道,“虽然你已经是有夫之妇,我朝百姓和宗族不会容忍我娶一个已非完璧的女子,但是若只是个养在深宫的宠姬,倒也不会惹来什么闲话。等我打退了你寰朝的军队,禺氏就完完全全地落到我的手中,那时我给你在后宫里种满梨树。”
谢景迟有些莫名其妙,这个人为什么这样的自作多情?还是说那么年幼的谢晚娘和他有什么感情纠葛?这一点,谢景迟是一点儿都不相信的。谢景迟知道谢晚娘只喜欢过、深爱过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就是亲手掐死她的裕王姬无渊,而眼前这个四皇子月铭笙,则是在谢晚娘的心里没有丁点儿地位——当初谢晚娘并没有提起过这个男人。
什么种满梨树,估计也是月铭笙自己想当然的觉得谢晚娘喜欢。
“快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别说这么多没用的。”谢景迟有些不耐烦,自己被人抓来,怪自己识人不清。但如果月铭笙真的用自己要挟裕亲王,那势必会让姬无涯也知道。
自己根本拿不准姬无涯到底会不会因为自己而退兵。
月铭笙的拇指摩梭了一下谢景迟的下巴,谢景迟感觉到了茧子的存在。
良久,月铭笙方才说道:“你猜的没错,我抓你来,确实要用你当人质去威胁姬无渊。同时,也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谢景迟皱了皱眉头。
月铭笙笑道:“一个叫做碧回的姑娘,如今有了身孕,怀的是姬无渊的孩子。你丈夫将要拥有一个孩子,你说算不算是一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