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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这样。”燕洛廷踉跄着后退一步,落日余晖里脸色雪白。
叶爻低垂着眼,轻轻道:“我知道,你素来敬重父亲,在心底更是把他当作一种信仰,早已习惯了对他的命令严格遵循,没有一丝违背。所以,这件事对你打击很大。”
她顿了顿,勉强一笑:“我出使之前将你支开,故意让你去苍云国求购药材,便是想让你避开这场斗争,还特意给晁怀烈去了信,让他务必留住你。”
却不知为何,燕洛廷偏偏在这个时候赶了回来。
也许是命中注定。
他呆呆听着她解释,心头一阵冷一阵热,浑然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才是正确的,从牙关挤出一句:“我误会了你,多谢。”
叶爻摇摇头,目光如一道清泉照进他心里,“燕师兄,我一直以来敬你如兄长,也了解我爹在你心里的地位,做这些也是应当的,你不必谢我。”
永远这么客气疏离,多一份温情也没有。
燕洛廷抬眼,深深看他:“那我们之间,到底算什么?”
遮住夕阳的云影突然又缓缓散开,淡金的日光便再次照在他们身上,两个人之间的反光微微一闪。
果然避不开这个问题了啊,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叶爻一个头顿时两个大。
她扬起脸一笑:“你是我兄长,永远都是。”
他神色瞬间颓败,正要说话,身后有人迅速过来附在叶爻耳边低低说了一句,她神色平静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这就过去,你下去吧。”
“叶爻……”燕洛廷不甘心,还要再多问她几句,却见她歉然一笑,“我有点事,先去处理了,回头再说。”
在侍卫的引导下,踏着积石小径,一丛翠柏前,叶爻走进上官曜暂时居住的偏殿。
清冷光辉里少年静默独坐,侧颜棱角分明,深红案几上静静摆放一壶酒。
他回头看了一眼,失声微笑:“叶师姐,我以为你不会来见我。”语气淡淡寂寥,透着几分与年龄不相符合的惆怅。
他才十一岁,便经历了这样的事,她想安慰他,然而一想到这件事里自己扮演的角色,安慰的话生生卡在喉咙里,便换了默然。
又何况,对此时此刻的他而言,无论何种安慰,都是苍白无力。
叶爻心情复杂,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朝廷兵败,六皇子便被暂时软禁在这小小偏殿中,这么久以来,他们还是第一次见面。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她在他面前坐下,也不问,去过那壶酒倒入杯中,清冽酒液入杯,倒映少年微微苍白的脸色。
“我最近特别怀念当年咱们在山庄磨炼的日子。”他微微苦笑,接过她递来的酒杯,却没有饮,自顾自道,“那天晚上我也这样和你说过,可现在,我只比那时更想念那些日子。”
“我知道。”叶爻淡淡说着,抬眼,“可是回不去了。”
“是呀,回不去了。”他神情苦涩。
“可你才十一岁,你还是个孩子,你还有余生那么漫长的时光,”叶爻继续说,“现在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前辈人的恩怨。从此之后,天高海阔,你依旧是你。”
上官曜神色动了动,深深看她:“父皇命在旦夕,家国不复,我又有何面目独存?即便是我愿意活,你们又怎会放过我?”
“我们不会为难你,会让你有一个自由之身,有机会施展自己的能力和抱负,这个你可以放心。”叶爻给他一个安慰的笑容。
“哦?”他讽刺一笑,“他们发动叛乱,不就是想要我们的命、篡夺王权吗?又怎么会放过我?”
“我们是在为上一代人复仇,这一点你一定要明白。”叶爻目光灼灼。
上官曜喃喃道:“当年的事我听说了,但是,无论你们怎么说,我始终不愿相信那是我父皇做的……”
他认识的那个父皇,会耐心地教他骑马射箭,会带他外出围猎,会整夜地教他如何看奏折……也会和天下所有的父亲一样,他染了风寒时会紧张地一日多次地前来探望。
也和所有的父亲不同,他永远都比其他人忙,想要见他一面并不容易。但这并不影响他在自己心里的高大形象。
因为有这个一国之君的父亲,他永远有种身为皇族子女的骄傲。
叶爻张了张口,突然一眼看到帘外静静立着的人影,话到嘴边再次收回,正要迎上去,那人已经掀帘而入,眉目深冷,直接道:“你要去哪里,我都可以放你去。”
上官曜站了起来,紧紧盯着男子面容,冷笑:“我一直叫你顾大哥,倒真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是我大哥。”
顾西陌轻轻挑眉,倚门而立,声音透着些疲倦:“随你怎么想,我只有一句,上辈恩怨,如今已了结,你即便记着,也没有半分好处,我不会给你复仇的机会。”
上官曜语气尖锐:“血海深仇,我两个兄长死在你手里,我如何能不恨?”
气氛犹如凝固般,僵硬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
“我累了,叶爻,他什么时候想好了要去哪里来通报我一声。”半晌,顾西陌撂下这一句,半个字也没多说,便要掀帘出去。
“等一等!”上官曜咬着牙叫了一声。
顾西陌身形顿住。
“你把我父皇怎么样了?”他牙关微微颤抖。
对方声音漠然:“一个将死之人,我又怎会动他?那岂不是让他痛快、便宜他了?”
上官曜神色稍微缓和了些,突然下定决心般,咬了咬牙,“我有个不情之请。”
顾西陌叹了口气,终于还是转身,敲看到上官曜面对着他,膝盖一弯,跪了下去!
他身子一震,听到叶爻颤声道:“你做什么?”
上官曜极力忍耐着面上的耻辱感,抬头目光灼灼看着门口雪青长衣的男子,一字字道:“我不需要自由,只请求顾大哥叶姐姐,放父皇和我的兄弟姐妹们一条生路。”
他在向一个仇人下跪恳求。
天家子女最看重尊严,这是怎样一个决定?
亲情么……
良久,顾西陌薄唇微掀,一抹惨淡笑容浮现在他脸上,暗色光线里他微微偏过头,避开上官曜的凝视,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看来你们家还是有点人性的。可是,你凭什么呢?”
他伸出手,扶住墙壁,眼底波光明灭,若有所思。
上官曜低垂着头,手紧握成拳,低低道:“我什么都没有。”
顾西陌嘴角勾起讽刺的笑,眸中墨色翻涌,脸色掩饰不住的苍白,一转身向外迅速走去。
叶爻始终担忧地关注着他的反应,此番立即追了出去。
傍晚宁静的连廊,清新浓郁的桂花香气弥漫,仿佛从每一寸毛孔渗入肌肤,夜幕之上一轮圆月高挂,苍穹之下一缕笛音空渺寂寥。
那人倚栏而坐,长衣广袖,横笛唇边,微垂的眼眸遮住眼底绵密情绪。
感觉到她的靠近,笛声蓦然而止,他轻轻道:“十八年前,前太子自刎,不知有多少皇亲贵戚和朝堂文武上书启奏,请求放过前太子府上家人亲眷。”
叶爻心头尖锐疼痛,上前紧紧握住了他冰凉毫无温度的手。
“结果呢?无数的请旨换来一把大火,将所有一切烧了个干干净净。”他淡淡说着,唇边一丝冷笑。
“我娘遭受侮辱之前,也曾对当今皇上下跪,求他放我出宫,然而又怎样呢?他把我送到了弑杀营。”
他偏过头,眼眸深深望向她,“上官曜如今跪我,求我放过他父亲,试问当年为何无人放过我们?”
当年那个小小少年,曾多少次暗夜祈祷,渴望命运给予他哪怕一点点微薄的垂怜和眷顾,然而转瞬便是他被送进弑杀营。
那个闭着眼依旧能看到血光白骨的地方。
长笛光滑冰凉握在手中,手却比笛子更冷。
“顾西陌……”叶爻攥紧了他的手,感受到那骨子里散发的寒气,声音里带了微微的疼痛,“那些都过去了,十八年了,忘了它吧,再回忆下去你只会越陷越深……”
他缓缓抬眼,眸子漆黑,深不见底,“十八年来,它早已成为支撑我活下来的信念,恨已经刻在骨子里,如何能忘?”
“你可以!”叶爻忍住心头酸楚,冲他眨眨眼,“你看,我身世那么惨,不是一样放下了?”
他失声一笑,抬手抚过她长发,温柔道:“好。”
满园桂花香气袭人,清艳芬芳,引人遐思。
“今天是中秋,”沉默了良久,有意把话题岔开,叶爻目光亮亮望着他,“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中秋。”
“嗯……中秋是团圆的日子,娘子你是不是该赏我点什么?”他长睫轻眨,缓缓凑近,容颜美艳。
叶爻哭笑不得。
敢情这狐狸情绪变化这么快,倒是真配合她。
她抱着手臂凝视他,挑起眉毛:“当然有。你想要什么?”
他笑容深深:“最近腰不甚好,不如替你夫君我揉揉腰吧。”说着又凑近一分,夜风里乌发飞扬。
叶爻暗骂一句不正经,迅速朝他那小细腰瞟了一眼,面上神情却如常,淡定道:“可以赏你精擅推拿婆子一枚,散见于宫外各角落,随时可招。”
“……”他脸色似乎黑了黑,她噗嗤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