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一天的时间里，大家在建筑队反复地讨论刘心武挨打这件事，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相同的色彩，高兴，激动，洋洋得意。刘心田一天没说一句话，他的心里是一种难以表达的滋味。老四呀老四，怎么样，报应的时候到了吧，不亏，自作自受，该！刘心田也觉得很解气。他的这种想法在他心里一闪而过，就像云雾倏地一下被风吹去。马上他难受起来，恨刘心武太不争气了，让人家堵在家里打一顿，躺在地上像死狗一样，老少爷们没一人出来拦一下，劝一句。刘心田长长的一声叹息，老祖宗的脸让你丢尽了，刘家咋出你这样的混蛋。

一大早，刘心武家乱糟糟的，刘心田听到了刘心武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就知道是马芬领人在收拾他这个四弟。但他没有往跟前去，你欠人家那么多的钱，就是去跟前也没法子。他也没打算去，他想起了自己屁股上的疤痕，心里就来气。自己曾当着老少爷们的面对天发过誓，已经不再认这个没有人性的弟弟。既然是没有这个弟弟，那刘心武挨打就不关自己的事了，刘心田终于没有上前。吃过早饭和两个儿子去了小绺的工地。

刘心田不厌烦大家对刘心武的讨论，在大家的讨论中他了解了刘心武很多让他咬牙切齿的事。从人们的话语里，他看出了人们的怨恨，看出了人们的满腔悲愤，都倒出来也好，窝在心里实在憋屈。自己也想说，但说一千道一万，他们还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表面上虽已割断，但骨子里还有难以割断的联系。大家在他面前说，就是宣泄心里的怨气，很有让他评评理的意思。

刘心田没法评理，也不用去评，都怨他这个不争气的弟弟。老四啊老四，虽然我们现在没有什么关系，可在大家的心目里，我还是你的大哥，他们在我的面前照样数落你，我还是照样感到脸红脖子粗，照样替你受窝囊气。

一天都是水雾蒙蒙，到了傍晚，夕阳却从云雾里跳出，天空骤然变晴，红霞给东边的薄云镶上了红边，也染红了西边的天空。刘心田看着这红霞，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觉得，太阳也许今天太伤心了，红霞就是太阳流淌出的血。对这种挂在眼前的血红，刘心田记忆犹新，终身难忘。那一天，刘心武抡着斧头砍伤他的屁股，他没有觉得一丝的疼痛，倒是感到眼珠子冒了出来，紧接着眼前一片殷虹，好似一块火红的布幕挂在了眼前，他用手擦拭，布幕没有拉开，反而更加的厚重。心中的热血翻滚着，突然地炸裂，他就不醒人世。今天的红霞又让他想起了往事，想起了那把明晃晃带着寒光的斧头，一股愤怒又猛地升起。老四啊！我是你的大哥呀，难道你就那么的下死手，我抡起巴掌打你，那可是教你学好的啊，你把我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反过来……

刘心田痛苦万分。

晚上下工，刘心田叫住了王益民去他家喝酒。王益民很乐意，他知道刘心田今天一整天都不高兴，就跟着刘心武去了。

刘心田的老婆徐二妞人样不好，嘴却很利索，看见王益民来了，就叫了声大兄弟。让坐，倒水，拿烟，那动作一起哈成。王益民瞧见他就想笑，徐二妞老了，倭瓜大脸有了皱纹和褐色的斑点，绿豆小眼没了光彩。他想到了他老婆，比徐二妞好不到哪里去，《西游记》的猢狲就是张凤云。

刘心田坐下来，对徐二妞说，我和益民老弟喝点，去弄俩菜。徐二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