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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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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握着盛满热牛奶的马克杯,一手拿着烤得香喷喷的饼干,白茉莉安静地坐在沙发椅上,一时之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

弄了半天,住在这栋华丽庄园里的并不是什么恶魔、也不是怪物,而是一名相当年轻的英俊男子,原以为自己粗鲁的踢门举动会引来一阵斥责,或者对方会直接揪起她将她扔出庄园,但这个气质优雅、比电影明星还要好看的男子,在看清楚她的模样还有身后那一车童军饼干后,俊脸露出淡淡的笑意,然后,出乎意料之外地邀请她到里面坐坐。

嗯……不能因为对方长得好看就掉以轻心,很多坏人都是靠这一招骗人的。白茉莉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当对方邀请她到客厅坐,不一会儿还端来热牛奶和饼干的时候,早已饥肠辘辘的她,瞬间将不能轻易接受陌生人食物的基本原则抛到脑袋后头了。

这个人是谁?根据克丽丝的说法,住在这里的应该是一个长相狰狞、看了会让任何人作噩梦的恐怖怪人不是吗?但眼前这个人不像啊!他的身材是偏西方人的高瘦型,脸孔看起来有点像混血儿;头发的色泽比东方人的黑发还要浓一些,黑发黑眼、五官深邃,组合成一张十分俊美的男性脸孔。

“……你是童子军?为什么这么晚了还来推销饼干?”白茉莉在偷偷打量对方的时候,年轻男子以一种闲聊式的口吻开口了。

“呃……我不是童子军,不过我是来卖饼干的。”白茉莉坦承。

男子挑高一道眉,漂亮深邃的眼睛凝视着白茉莉好一会儿,绽开一抹微笑说道;“听起来,这些饼干后面似乎还隐藏了什么故事哩!”

白茉莉一怔,被他脸上那抹微笑给迷惑了,虽然只是一抹淡淡的笑容,但瞬间暖化了他与生俱来的冰冷气质,让他变得……好亲切。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一开始,她确实只想卖饼干、完成和玛丽安他们的赌注,但这人看起来真的不像坏人,不但不追究她之前踢门的粗鲁行为,还好心地邀请她到里面用点心,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对他坦承一切才是。

“呃……其实,是我和人打赌敢不敢来这里卖饼干……”白茉莉决定说出实话,一口气坦承家里的环境不好,所以她和班上的童子军们打赌能在这里卖出一盒饼干,以得到他们承诺的九十英镑。

男子十分有耐心地听着她说故事。

“他们的想象力真是丰富,还说这里有怪物呢!”白茉莉哈哈大笑,不忘将这栋庄园多年来是鬼屋、连这里的新主人也长得很恐怖的传闻都说了。“哈!如果他们知道我在这里遇到你,一定气得脸都歪了!”

一口气将所有事情说完后,白茉莉才发现对方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她一怔,咽了一口口水问道:“你、你是住在这庄园没错吧?还是这里真的有住什么奇怪的人?”

年轻男子拿起眼前的热茶轻啜一口,黑瞳再次抬起时已经充满了淡淡的笑意。“任何人都不会喜欢被称呼为‘怪物’的,我想我的老板也不例外。”

“……你的老板?!”白茉莉错愕地眨眼。

“我的雇主虽然年纪大了一点、脾气怪了一点,但要说他是怪物也未免太夸张了。这庄园是他买来打算偶尔度假休息远离都市尘嚣用的,他现在人还在伦敦,先派我过来帮他整理庄园。”男子有趣的轻笑道:“他喜欢安静,不喜欢和人打交道,所以我虽然搬进来了,却刻意不和周遭人往来,如果不是你上门兜售饼干,我还不知道这庄园已经被人说成了鬼屋呢!”

“哈!这庄园从外头看起来确实是满恐怖的嘛!”白茉莉不好意思地干笑几声,再次庆幸自己的好运气,如果今天来应门的是庄园的主人,说不定她会直接在门口吓晕了。

想起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白茉莉绽开笑容从小木车上拿起一盒饼干,有礼貌地开口道:“大哥哥,买一盒饼干好不好?只要一英镑喔!”

年轻男子微笑,从口袋里掏出一英镑递给她。

“谢谢。”白莱莉露出狂喜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将英镑收进口袋,然后再从书包里拿出玛丽安等人交给她的专用收据,撕下一张交给对方,感激地说:“大哥哥你真是好人,帮了我一个大忙!”

“大哥哥?我今年二十七岁,当你的叔叔都绰绰有余了。”男子轻笑一声。

“骗人!”白茉莉吃惊地瞪大双眼。或许是长相偏向东方人一些,他看起来好年轻,完全不符合实际的岁数。

“这种事情有必要对你撒谎吗?”男子觉得她的反应十分有趣,看了时钟一眼,微笑道:“时间不早了,再不回家你的家人会担心的,小童子军。”

“对喔!我都差点忘了时间了!”白茉莉“唰”一声站起,不忘弯腰对男子鞠躬行礼。“大哥哥,我叫白茉莉,今天谢谢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实在太感激太感激了。”

“我叫狄明威。”男子也开口自我介绍,并从椅子上站起来,说道:“时间也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耶?不用啦!这样多不好意思。”

“我对这个小镇还很陌生,想顺便就麻烦你当向导为我介绍介绍。”狄明威换一个方式开口。“就当是我买一盒饼干的回礼,怎么样?”

“那有什么问题!”白茉莉用力地点头答应了。

一高一矮两条人影,一边聊天、一边踩着轻松自在的脚步,从庄园的位置一路往下走,到了山丘底再转向另一条小路。

在这段短短的路程里,狄明威也将白茉莉的身世听了个大概,她的母亲几年前生病去世,现在家里只剩下她和父亲,父亲偶尔在小镇上打零工,父女俩时常过着有一餐没一餐的日子。

“嗯,大哥哥,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我家就在前面。”走到路的尽头,白茉莉主动停下脚步,不想让新认识的朋友见到凌乱的家里,更不想让他看到喝得醉醺醺的父亲。

“好,你快回去吧!”狄明威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温柔地开口。

“嗯!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白茉莉再一次鞠躬道谢,跑了几步后不忘回头挥手,“大哥哥再见!”

狄明威微笑地看着白茉莉走向不远处的小房子,直到她走进屋内后,才从口袋里掏出烟点燃。

真是场意外的相遇……

白茉莉,这模样纤细的少女,姣好甜美的脸庞唤起了他十几年前的回忆,虽然脑海中的影像有点模糊了,但他还记得那天伦敦下了一场雷阵雨,自己和管家进屋避雨,无意间撞见了父亲包养的女人和男人私奔的片段。

当时他纯粹是因为好奇,想知道有胆背叛老头子的女人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派人调查他们的下落,知道他们先到法国躲了一段日子,后来老头子瘫痪倒下了,他们以为狄家已经放弃追寻,终于辗转回到英国北部定居。

当初在布莱福买下这栋庄园只是喜欢它的宁静,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那女人的孩子,命运,确实是让人难以预测。

狄明威微眯起双眼,一边抽着烟,一边静静凝视着那栋房子……

************

翌日,白茉莉一大早就到了学校,十分自信地将一英镑、收据单、还有小木车上的饼干带到玛丽安等人的面前,以平静的语气开口道:“我已经完成你们的要求,卖出一盒饼干了。”

“什么?!”玛丽安和昨天在场的几个人同时脸色一变。

“就在你们‘提早离开后’不久,庄园里的人就开了门,我向他推销饼干,他也很友善地买了一盒。”白茉莉微笑。“我相信我赢得了九十英镑的勇气奖金。”

“不可能!那个庄园里住的是鬼,怎么可能开门?”乔冷哼一声。

“拜托,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鬼?”白茉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玛丽安这时忍不住转头瞪了克丽丝一眼,昨天大家本来要等在门口看白茉莉出糗,都是她红着眼睛说好可怕好可怕,弄得人心惶惶,所以所有人才会提早撤退,现在好了,他们什么都没看到,倒让白茉莉有机会来学校耀武扬威。

“喔!我知道了……原来你们都怕鬼,所以才把我一个人留在那里,是不是?”白茉莉抬头看了乔一眼,似笑非笑地开口。或许是因为昨天在庄园遇到了狄明威,事情进展得很顷钊,昕以她今天对自己充满了自信.

“胡说八道!”乔胀红了脸,不服气地反驳.

“如果不是因为害怕,你们为什么要提前离开?再说,你们若是一直留在那里,不就会清楚看到庄园的人向我买了一盒饼干吗?”白茉莉瞪视着乔,这群人遇到事情就先逃走的行为实在太过分了。“不过算了,讨论这些也没什么意义,愿赌服输,请你们付钱。”

他们几个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已经引起其它同学的注意,再加上白茉莉向来是班上最沉默的人,今天居然有胆量过去和那群有钱有势力的学生说话,实在是太奇怪了。

因为好奇,其它同学无不竖起耳朵,认真地偷听他们谈话的内容。

“等一下!”僵持了大约一分钟后,乔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对白茉莉说道:“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说谎骗人?说不定那栋庄园里根本没人,也没有任何人向你买饼干!”

白茉莉一怔,显然没想到他们会耍赖。

“对啊对啊!”克丽丝也立刻帮腔,开口声援乔;“又没人看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知道你是不是自己回家拿了一英镑来充数,想骗我们的钱。”

“没错,克丽丝说得没错,臭乌鸦,你是不是回家拿了一英镑,然后想回头骗我们的钱?”乔双手插腰,口气瞬间变得十分嚣张。

“我没有!”白茉莉大声反驳,小脸因为怒气而涨红。“你们好卑鄙,既然和我打了赌,输了就甘愿一点!”

克丽丝这时凑到乔的耳朵边窃窃私语,只见后者双眼一亮,脸上随即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白茉莉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肩头微微缩起,像是小兽感应到危险时本能戒备的姿态。

“啧啧!原来如此,你果然想从我们这里骗钱啊!”乔踏前一步,神情因为知晓了某种秘密,透露出一种嚣张的气息。

“我没有!”白茉莉胀红着脸为自己辩护。

“没有?可是你是那个酒鬼兼赌徒的女儿啊,欺骗、诈赌对你来说应该是家常便饭才对,也许更应该说,是你一出生就会的本领吧!”乔得意地将克丽丝告诉他的“秘密”大声说了出来。“你父亲在小镇上也算是名人啊!听说前几天还是上个星期……他还因为赊欠过多的钱被酒保踢出酒吧呢!”

白茉莉一张脸变得苍白无比,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家丑会被乔以这种恶意的方式在班上公布。

“啊!我知道了,拿着不知道哪里骗来的一英镑,转头想跟我们骗九十英镑,这一定是你爸爸教你的对不对?”乔大笑出声。“你这个骗子的女儿,别想从我们这里骗走任何一分钱!”

“对!白茉莉是骗子!”克丽丝大喊,在乔后面一起起哄。

“骗子!骗子!”身旁的人也开始一起附和,几个平常就喜欢胡闹的男学生,甚至跟在乔后面,围着白茉莉,异口同声地开口嘲弄:“骗子!骗子!白茉莉和她爸爸一样是一个大骗子!”

嘲讽的话一句接着一句,难堪和愤怒瞬间化成了熊熊火苗,“轰”一声将白茉莉脑海里残存的理智给炸光了。

“闭嘴!”愤怒的白茉莉像野兽一样直接扑向乔,同时抡起拳头朝他的脸用力挥出一拳!

“啊!”乔没料到白茉莉有胆子出手,鼻子吃了一记拳头,鼻血瞬间流了出来,他又痛又生气,随即也扯住白茉莉的头发、举起拳头开始回击。

“敢打我!我打死你这个小骗子!”仗着身强体壮的优势,白茉莉不一会儿就被乔压在身下不住地槌打,后者却完全不屈服,一有机会就伸手攻击。

很快的,两个人身上都挂了彩,但没有一个人肯先停手,动作越来越粗鲁,模样也一样狼狈。

“啊!打架!有人打架!快点通知老师!”一旁围观的同学本来只是想看热闹,但看到两人都流血了,心里觉得害怕,直觉地往外跑向老师求救。

不一会儿,有人带着老师快步跑回教室。

年约五十多岁的女老师看到在地上扭打成一团的两人,大步向前伸手隔开他们,愤怒地喝斥道:“到我的办公室报到!”

************

莎丽·伟伯恩老师坐在办公桌后面,隔着眼镜看着个头纤细,不到一百五十公分的白茉莉。她长长的黑色发辫因为打架被扯得凌乱不堪,白皙的脸颊上头有掌油抓痕,看起来十分狼狈。

站在她旁边的乔明显的在体型上占了优势,但情况看起来也没好多少,右眼多了一个黑眼圈,脸颊、下巴沾黏着未干的鼻血,整个人看起来很凄惨。

“你们两个为什么打架?”女老师不断地摇头。白茉莉在班上向来是安静沉默的,今天居然动手打架,实在太奇怪了。

“我……”

“是她先动手的!”乔捂着自己受伤的鼻子大声吼道。“班上所有人都可以作证!白茉莉这只臭乌鸦居然敢动手打我!”

他转头怒视白茉莉,用眼神警告她他绝对不会善罢干休。但后者一改昨日畏缩的模样,同样以愤怒的眼神回瞪他,让乔觉得更不痛快了。

“乔·安迪·萨尔多!注意你的言词!”老师轻斥一声。早知道应该先将两个孝子隔开,或许才能问出事情的真相。

就在莎丽想着要怎么处理这两个人的问题的时候,办公室外突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跟着一名男老师神情焦虑地探头进来——

“保罗,有什么事?”莎丽奇怪地问。

“呃……莎丽老师,麻烦你过来一下。”名叫保罗的老师伸手招了招,等莎丽走到他身边时,他才压低了声音开口:“……乔的父亲正在和校长通电话,他打架受伤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已经传回萨尔多家,萨尔多先生非常非常的生气,执意要学校处罚闯祸的学生……”

“这件事我还在调查,至少给我一点时间吧!”老师显得很为难。

虽然压低了音量,但办公室并不大,所以白茉莉和乔还是依稀能听到两人谈话的内容,当白茉莉听见老师为难地说到“可是萨尔多先生可是学校最重要的赞助者,如果让他不高兴……”时,她已经失望地垂下了头。

“哼!你等着瞧!我爸爸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同样将老师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的乔十分得意,知道一定是他的伙伴们打电话通知了他家人,哈哈!这下子看她还怎么嚣张!

“……我知道了,我会小心处理的。”女老师最后轻叹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关上办公室的门。

莎丽皱着眉头走回办公桌,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于是对乔招招手道:“你受了伤,我先带你去医护室检查,其它的等一会儿再说。”

白茉莉身子一僵,虽然老师没有多说什么,但是已经以实际的行为表示了态度,因为对方是乔!家里很有钱,父亲更是在小镇上十分有势力的萨尔多先生,所以不管事实的真相为何,没有人会选择站在她这一边。

“白茉莉,你……”女老师正想开口说点什么,但当她接触到白茉莉愤恨不平甚至带着绝望的眼神时,她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喀”的一声,老师已经带着乔离开了办公室。

一直到两人离开了,白茉莉眼眶里的泪水才无声地滑下脸颊,她伸手用力抹了抹颊上的泪水,突然之间对学校、对这一切都感到厌烦,最后,她牙一咬,伸手拉开办公室的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白茉莉带着一脸的伤痕、满心的沮丧走在路上,刚才凭着一时冲动离开了学校,现在却不知该去哪里,她还下想回家,因为就算回去了,也无法得到任何安慰,说不定还会被爸爸认为闯祸打一顿呢!

唉……她还能去什么地方呢?

想到这里,她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

脑袋呈现一片空白,不过一双腿已经无意识地往山丘的方向前进,不知不觉地,她已经走到了山丘顶、华丽庄园的附近。

狄明威……昨天第一次见面就对自己非常友善的大哥哥。她现在非常渴望再看到他的脸、他的笑容,至少,他能让她觉得,世界上还有人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叩叩叩!叩叩叩!”

白茉莉拉起门把一次又一次地敲着,同时在心里不断祈求,拜托……拜托大哥哥你一定要在家,求求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白茉莉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力气敲门、也没有力量再等待的时候,紧闭的门终于打开了。

看到期盼已久的俊美脸孔终于出现,白茉莉松了一口气,再也使不出力气,身子一软,“咚”的一声滑倒了。

“茉莉?”显然被人从睡梦中吵醒的狄明威一怔,看到她狼狈不堪的模样时,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小茉莉,发生了什么事?”狄明威弯下身,不舍的伸手轻抚她有些红肿的脸颊,试着以轻松的语气说道:“小女孩,你看起来好凄惨啊M森林里的野兽搏斗了吗?”

“……我已经没有其它的地方可以去了……”狄明威温暖的目光、友善的语调让她再次流下眼泪,可怜兮兮地开口。

“你看起来累坏了,有什么话进来再说。”狄明威轻叹一口气,伸手将她一把抱起,再一次带她进入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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