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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官道边杂草丛生,四周一片蝉噪。
段微澜站在城门看向外边淡淡的叹了口气。看来只能用双腿了,但是该去哪儿呢?没了武功,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到任何地方,而且苦心经营了这些年,到头来还是个一无所有的娼门女子,倒是项上人头值不少钱。
轻轻回瞥一眼,城门边墙上犹然挂着她的画像,悬赏二十万两。真是开了天价呀!
和她的怅然所失不同,东伯男正在研究那幅画像。
“画工太差了,微澜妹妹明明很可爱,怎么会画得这么阴沉?”
随即回身讨好一笑,可美人儿根本不理会他,只是默默看着天边无语。
东伯男自讨没趣地甩甩已不存在的扇子,因为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所以倒也没再寻找他的扇子,“微澜妹妹,现在我们该去哪儿?”他直接上前问道。
段微澜还是怔忡不语。
想她和这只孔雀见面的第一天,她就失去了武功,第二天失去了佩剑,现在连盘缠也没了,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失去什么?该不该再冒险带着他呢?他既然废了自己的武功,可能那么爽快帮她恢复吗?
“微澜妹妹?”他倏地靠近她的脸庞,想引起她的注意,毕竟以前的他无论到哪里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现在却老被人踢入遗忘的角落,不免觉得失落不已。
她表情木然的看着他,先是温柔的盈盈一笑,下一秒就又变脸地一脚踢向他。
“你离我远点儿!”要不是有所顾忌,否则她早砍死他了。
他眼明手快地躲开,却发现她已经顺着官道快步而去,不禁喃喃自语道:“不会吧,要用脚走吗?那多累啊!”
看她像逃离瘟疫一样的步伐,他唇边浮出淡淡微笑。怎么办?他越来越喜欢这个矛盾的小女人了,唉!要怎么样才能让她不以看蟑螂的眼神看他呢?
思索不过三秒,他又立刻精神一振。
东伯男挥手大声喊道:“微澜妹妹──等等我啊──”
话语方落,身后马上跳出一堆人。
“段微澜吗?在哪?在哪?”
“魔女快出来送死!”
“二十万两银子啊……”
不远处的段微澜怒目回视始作俑者一眼,接着便快速消失在道边的树林中。
这次东伯男真的觉得很冤枉,他无语地看着这些衣衫褴褛的江湖人士,发现竟是上次被他微澜妹妹砍倒在地上的那些人。真是一群打不死的蟑螂,不过他们的执着精神还是颇令人钦佩。
但这样就太不利于他追求心爱的微澜妹妹了。
看到那群人已经注意到他,并以不怀好意的心思靠近时,他不慌不忙地伸手掏出一支权杖,对着天空喊了声,“风神令!”
忽然,一道青影如流光般出现在他面前。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他单膝跪在东伯男面前,“东公子有何吩咐?”
他笑咪咪地回答,“没什么,只是试试权杖合不合用!”
“……”青衣人沉默不语,额头上暴跳的青筋倒是显露了真实情绪。这个东伯男有时候真是贱得让人想吐血。
“哈哈,开玩笑的啦!”东伯男自顾自地大笑起来,随即一脸神秘的贴近青衣人,“我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可是身后老跳出这些蟑螂颇不方便,所以请你这个能人帮忙解决一下!”
青衣人平静的抬头看着他,“东公子客气了,风少的朋友就是我的主子,公子的命令,在下一定照做。”
“很好,”他满意的点头,接着又苦恼的叹了口气,“不过你有一点总是令我不太满意。”
“是什么?”应该是他们对他有很多不满才是吧!
东伯男一脸失落地摇头道:“下次你见到我时,能不能称我为以忧郁的眼神和绝代的风度,以及渊博的才华而闻名天下的百恨公子?”不然老觉得不够震撼啊!
青衣人嘴角抽动了几下,决定忽略这堆废话直接提醒他,“那个魔女早看不到影子了,你还不追?”
他这才如梦初醒地大叫起来,“都是你磨蹭我的时间,耽误我的正事。”
说完,居然反向快步走回城内,留下满腹无语的青衣人。
真不知道是谁比较磨蹭?
青衣人站起来转过身,在场那些从他出现就开始呆若木鸡的江湖人士,看到他的视线扫过来,立刻一个个撒腿就跑,逃跑的同时还一边喊道:“快跑,是反叛军的风将军……”这个名字和催命符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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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微澜倚靠着大树喘气,天气太过燥热,加上她为了躲避后面的追兵而不断奔跑,最后躲进树林却又迷了路。不过说也奇怪,那些想拿她人头的人居然很轻易就被甩掉了,反而是迷路耽误她不少时间。
拭了下汗,却发现肚子已饿得咕咕乱叫。她伸手摸摸包袱,里面除了一些衣物外,就是东伯男那些瓶瓶罐罐了。
这些东西又重又不能吃,她顺手拿起一个想扔掉,但停了下后又放回去。即使他是那么的讨人厌,但是平心而论,知道她出身却未对她退避三舍的人,也只有他了。
有时候,一个人可以面对千人指万人骂,却抗拒不了一丁点善意的示好,即使他的示好有可能是带着阴谋的。
段微澜收好包袱看看四周。天还没完全黑透,她必须立刻离开树林,最好能靠近大路,因为天黑之后,林子不知道会出现什么野兽,而且拜那只孔雀所赐,她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只怕会被野兽给拆吃入腹。她不怕死,可这样的死法她不甘心。
起身按照记忆的方向朝大路走去,天开始一点一点的黑下,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疲惫得几乎是一边赶路一边打瞌睡,赫然发现自己似乎不自觉的在随着一股香味走,她猛然停下脚步仔细嗅了嗅。这是烧烤的味道!
心中不由得警觉了起来,但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地走了过去。她现在又累又饿又渴,迫切需要有人烟的地方,没想到在杀了那么多人之后,现在变得弱势的她,竟也慢慢害怕起黑夜来。
隐约有火光传来,她犹豫了下,不知道该不该贸然现身,此时身后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鸟正在上空盘旋鸣叫,她的寒毛顿时竖了起来,僵硬的身体迅速向火光跑去。
这是第一次她如此害怕孤独和黑暗。
火光处的确有食物,而且丰富得令人眼花撩乱。
两支香气诱人的玉米在柴火上方无声呼喊她,她眼睛再也看不见其他东西,午餐因食不下咽只扒了几口,现在早已饥饿难耐,咽了口口水,她慢慢靠近食物,完全没看到食物的主人正惊愕地看着她。
在她手抓到玉米之前,一道让她毛骨悚然的声音响了起来。
“微澜妹妹!怎么会是你?”
东伯男?她有些惊呆的看着一个灿烂的身影扑了过来。怎么会是那只孔雀?!
他不但恢复了那身可怕的装扮,手中也多了把只有巴掌大小的橘黄色小扇子。
在她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前,他已激动的抱着她,还不停地在她身上蹭着。
“微澜妹妹,你受苦了!”
受苦也是你害的!她不客气地一把推开他,憔悴的娇容上尽是怒气。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会这样都是你一手造成的r者,这是你想折磨死我计画中的一部分?”
对她连珠炮般的质问,东伯男一脸受伤的拿那扇子掩面,可惜只遮得住他一张嘴,反而让段微澜以为他在偷笑,不禁觉得更加恼怒的转身要走。
他连忙拦下她的去路,努力陪笑道:“别这样,我真的不是存心的,你看!”伸手指向一旁的美酒佳肴。“这些都是我为你准备的,现在我什么都听你的,绝对不会再擅作主张了。”
她忍不住望去,毯子上的确摆了许多美食,甚至还有一辆马车停在一边,虽然不是原来的那辆,但却是一样夸张。
“我晓得你不喜欢原来的那个马车,我也觉得花色有些俗气,所以换了这辆,你觉得如何啊?”他语带炫耀的指着自己的杰作。
一个飘满黄色丝带的马车实在也高雅不到哪里去!段微澜懒得继续听他胡说,但是看到食物,所以决定还是先填饱肚子再做打算。
不客气的坐下大啖美食,其实小时候她也经常饿肚子,可到了梅园后,她就再也没这种经验,而且就算再忙,她也要吃好睡好穿好,她想改变自己的命运,想摆脱小时候的记忆,只是没想到走了一圈又回到从前。
东伯男也跟着坐了下来,还体贴的拿着没什么实质效用的扇子帮她扇风。段微澜只是淡淡扫他一眼,继续努力吃着东西。
“慢慢吃,那个水饺很特别吧?是我让人用鲜美的虾肉混合上好的……”
话未说完,水饺已经见底,她甚至很不屑的把餐盒丢了过来,他连忙接住,唯恐上面的油汁沾染到身上的华服。
唉!叹气一声,他闭上嘴巴,认命且专心地为女王服务,倒酒递点心,甚至狗腿的帮忙擦汗。
段微澜也不拒绝,只由着他献殷勤,直到吃饱了,她小口品着佳茗,才有心情说话。
“银子呢?”
正在帮她倒茶的人,一脸茫然地问:“什么银子?”
一时语塞,她不自然的转过视线重复问道:“我的银子都被你败完了,你应该要赔我盘缠。”
其实中午的午餐她也有吃,可会遇到黑店被坑钱则完全是他的错,所以她没必要为自己的举动汗颜,何况更不讲理的事她也做过,压根不用在意这个。
“那个啊!”东伯男顿时恍然大悟,立刻跑回马车上拿出一套鲜艳的女裙,满脸得意的递给她。“你试试,很漂亮的。”
她嫌恶的哼了一声。要是自己换上那个衣服,肯定会和他一样成为一只孔雀。
伸出去的手绕过衣服停在他面前,“我不要破布,我要银子。”
他有些受伤地收起衣服,默默凝视了她一会儿,然后叹息的摇摇头,“银子没有,你我也不需要这等俗物。”
段微澜的脑子轰地炸开,她猛地站起来,火光在她恼怒的面容上映着光芒,甚至她眼里还汇聚了两个小小光点,即使一身狼狈,她依然像个斗士,骄傲地俯视着他。
“我是俗人,我爱名爱利更爱权,只要想拦阻我的人,我都不会放过,如果你不想被我杀了的话,就离我远点,因为没有人喜欢被当成白痴来耍!”
东伯男仰视她良久,脸上一片肃然,终于他跟着缓缓站了起来,“段微澜……你、你不是一般的……”他深吸一口气后,才狂喜地大喊道:“真不是一般的特别啊!”
她再次傻眼,并且开始相信这个世上真的有人天生没正经骨头,否则为什么她用尽任何办法,这个男人还是这副德行。
回过神,他还在一旁狂喜地滔滔不绝。
“我好喜欢你的个性,寻觅这些年,我始终掌握不住这种感觉,但没想到你却能解说得如此淋漓尽致,你说的没错,要想名扬千古,要不就淡欲寡情,当然我做不到这个;要不也可以非常重色重欲……”
未听他说完,段微澜便开始自己动手找银子,而他则一边兴奋的说着,一边跟在她身后。
她很快搜完了马车上的每一个角落。看来他说的没错,除了一些看起来令人头疼的东西外,什么银两也没有。
她有些泄气的呆坐在马车上,一旁的男人还在不停的对她表达爱慕之情。
“像你这样与众不同、个性独立又有特色的女子,真是世上难寻……”
突地,她回首扬起妩媚一笑,立刻把他勾去三魂七魄,呆看着的同时竟被她用尽全身之力的一脚踹下马车。
“你给我滚开!”
被踹下车的东伯男一脸茫然,他站起身思量了下刚才的情景,忽然击掌笑道:“一定是我夸她,她害羞了。微澜妹妹真是可爱。”
这只没神经加混蛋的禽兽!车厢里的段微澜气得握紧拳心,忿忿的躺下来休息,在沉入睡眠之前,已经想好了一千个折磨他的办法。
当车厢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一直在窗边倾听的东伯男才微笑着走回火堆旁。
毯子上还有半杯她喝剩的残酒,他坐了下来,静静看着酒杯无语,一张脸上哪还有平日的癫狂,深沉的忧郁像浓得化不开的夜色,悄悄弥漫在周围。
梦醒情断,
独自凄凉人不问。
欲见回肠,
天涯尽处天自凉。
愁眉长敛,
任是春风吹不展。
落月浅唱,
千帆不是雁斜行……
那种淡淡哀伤的清唱,没有惊醒疲惫中的人儿,但随着温润好听的男音,她因梦而紧锁的眉头却一点点的松开了。
当一个人的悲伤遇到另一个人的悲伤,他会觉得安慰;当一个人的悲伤遇到另一个人的快乐,他会觉得绝望。
还好,他们两个都不是太快乐的人。东伯男微笑着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望向天空,启明星正高挂在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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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马是很好驾驭的。”东伯男摇着小扇子充当车夫,顺便对身后的段微澜解释。
她早上醒来本想趁机驾着马车溜走,没想到他买来的马跟他是同一个脾气,不管她怎么赶,都只是慢吞吞的在原地晃,简直和它的主人一样,只会气人。
试了无数次连续失败,她气得将马鞭一丢,正巧看到东伯男正一脸哀怨地站在马车后,控诉的眼光仿佛像是被遗弃的小可怜。
看在他能驱使那两匹架子比皇帝还大的马儿份上,段微澜终于认命的带着这个危险份子一起上路,同时也接受东伯男是上天派来克她的事实。
他喜孜孜的指着路边,“你看,风景很美吧?我们可以这样一边赶路,一边欣赏风景。”
简直像乌龟在爬!她只是寒着脸不理他。这么慢的速度还不如自己徒步走比较快,现在虽然比走路稍微轻松点,可却苦了她的眼睛和耳朵。
他忽略她嫌恶的表情,一脸期待的问:“你确定不换上那套我替你准备的美丽裙子吗?”和他身上所穿的这套很相配哦!
“闭嘴!”她狠狠瞪了过去,“你已经问了十五遍,我也告诉你十五遍了,我不换!再问我就杀了你!”
他摸摸鼻子转过身,老实地驾着马车。虽然烈日的照射会损害他细心护理的肌肤,不过在用了特制的防晒油后,这些就不用担心了,不过这么好的东西微澜妹妹却拒用,只是叫他重新帮她做了个新面具戴上。
一切终于恢复安静,换上一张平凡面具的段微澜,倚靠窗户沉默不语地看着他的背影。
无论他包藏着什么样的祸心,至少他对她的耐心和包容心是难得一见的。记得以前在梅园的那些日子,只有周公子会对她这样,她动心过,却又不允许自己继续动心。
因为那时的她是要做梅园女主人的,不可以分心,所以,不管那个男人如何痴情,她都必须放弃。现在想来,自己是多么的可悲,竟落得一无所有的地步。如果能再来一次,她一定会嫁给那个算不上富豪出身,却又斯文体贴的好男人。
沉浸在回忆的思绪里,她微微闭上眼睛享受着黄昏的凉风。
可她的宁静并未能持续太久,因为东伯男只沉默不到半刻钟,就兴奋的转过头报告自己的新发现。
“微澜妹妹你看,晚霞多美啊!像不像我身上这件外衣?”他的衣服比晚霞还灿烂。
她睁开眼睛,心思复杂的看着他,随即把车厢门帘拉下,宁愿风吹不进来被闷死在里面,也不要被这个无聊份子继续骚扰。
可是即使这样,仍旧能听到他不死心的趴在门帘边开心的喊,“微澜妹妹,快出来看小鸟,有好几只小鸟喔!”
聒噪、聒噪!为什么一个男人可以聒噪成这个样子?
她心情有些烦躁的端坐好。不知道自己今后该何去何从?一路北上并不聪明,因为越往北就越靠近京城,但是南下的话……心头不禁颤动了下。回家吗?她真的已经好久不曾回家看看了。
黯然垂下的眼无意识的看着前方,直到门帘忽然被人掀开。东伯男浑身映着金色夕阳,整个人像是金色的天神一般,笑得灿烂的俊脸忽然轻轻一撤,让她能够毫无阻碍的看清楚整个澄橘色天空。
“你看,是不是很美?”
她还被他方才的样子震得不能自己,只能下意识听从他的话看过去,只见一片绚烂晚霞的天际飞过一排白鹭,那些白鹭也被夕阳染得橘黄。他说的没错,真是美得让人不能呼吸。
她在惊艳之余,心里不禁起了小小疑惑。为什么她从来不知道夕阳可以如此美丽?
忽地想起欧阳落梅曾经告诉过她的话,“你的心胸太小……”
因为心胸小,所以装了一件事就装不下另一个;因为心胸小,所以装不下任何美丽的事物。
她忽然愣愣地开口道:“我……我要去回春城。”
回到那个生她养她的江南小城里,让一切回到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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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吃饭时间,东伯男摇着小扇紧紧跟在段微澜后头,这已经是他这些天所养成的习惯了。
越靠近江南,段微澜的脾气就显得越烦躁,而他在遭受各种重创心灵的拒绝之后,现在已经稍微知道什么叫收敛了。事实上若不是他有先见之明废掉她的武功,只怕他现在已经化为一堆白骨,徒惹天下美女为他落泪了。
见到段微澜停下许久不动,他忍不住上前问道:“你在找什么?”
还能找什么?当然是找便宜的饭馆啊!她看看手心里的银子。这是方才她典当掉自己到梅园后的第一个生日礼物──玉锁片换来的一点银子,说什么都要省着点用。
虽然身上还有一个玉镯子,但她不想当掉它,那是当年那个错过的男人送给她的,不知道造化弄人后,他还会不会想起曾有一个让他觉得心动的女子。
东伯男不识相的打断她的回忆,凑上前去瞧着那点微薄的银子,然后摇摇头叹道:“这点银子还不够我买一只靴子呢!”甩甩乱发,这点钱也不够他护理一次头发的药材钱。
段微澜怒视他一眼,继续向前走去。像他这样的纨裤子弟,怕是不晓得民间疾苦,也不知道他现在是真的没钱还是假的?上次明明说身上没银子,但她一离开,居然又买马车又买衣服的,真是讨厌!
这个小城并不大,也不繁华,事实上天曦王朝的皇室子弟皆昏庸无道,导致整个天下民不聊生,现在唯一的生机就是靠着盘踞在江南的反叛军推翻这个腐败的朝廷。
即使官府看管严明,但城里还是有不少的招牌暗暗隐了个“风”字,因为那个带领反叛军的头,大家都叫他“风少”。
比如眼前这家酒店门口悬挂的招牌──
坐小城雨楼。
听四面云声。
上下都暗去了个风字,隐晦但是却也更加醒目。
她静默地看着招牌,跟在旁边的东伯男也随她一同仔细打量着,片刻后他摇摇扇子,有些漫不经心地问:“你和反叛军有勾搭?”
她冷哼一声。人人都知道她是不折不扣的魔女,又岂有那种闲工夫做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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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了口气,段微澜走进一家客栈,东伯男整整脸上的喧子,然后也甩着扇子跟在她身后。
里面的人不是很多,环境倒也还算干净雅致,只见她忽然一阵踌躇。这里看起来价钱像是不便宜,只怕吃了这顿,下顿就没着落了。
转身正要离开,雅座上等待上菜的桌边,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周兄,你这些天都在忙什么?连银号也不顾了?”
这个声音她记得,是她在梅园时经常打交道的一个富家公子,印象中好像是姓梁,曾经追求过她一段时间,那他说的那个周兄莫非是……
“梁兄说笑了,我有什么好忙的,还不是在找梅园失踪的那个林清音罢了。”
温文尔雅的嗓音随之传来,依旧是她记忆中的声音。那个总是浅笑关切她的周群方,那个会在上元夜亲手做花灯送她的周群方,想不到他居然在找她。
心中微微有些雀跃,原来她也不是那么失败,至少还有个人不在乎她那些不堪的过去。
“那个贱女人你找她做什么?平日又冷又傲,其实不过是个妓女的野种,放眼天下也只有梅园才把她当大小姐养着,结果她居然忘恩负义的差点害死梅园少爷,搞得他们母子反目成仇。”姓梁的公子又说。
段微澜猛地转身瞪去,若不是她武功尽失,一定要把他一点一点给折磨到死。
一身白衣的周群方却斯文的笑了,“说到这,我心里就有气,当日对她百般殷勤,她却总以冷脸相对,以前顾忌她背后的梅园,现在她既然已经变回那个野种身分,说什么我都要好好回敬她一番。再说,你们几个不也在悬赏抓她吗?我正好趁机赚点银两。”
过去在林清音手里吃过闷亏的人不少,尤其是周群方这群公子哥们,因此有人提议合资悬赏她,说是谁要有本事抓到她,便能拿下高额赏金。
“哈哈,是还赌债吧!现在天下最值钱的两个女人,恐怕就是林清音和段微澜了,不过这两幅画像看起来还满相似的。”梁公子看着手中的两张画像,心中有些奇怪的喃喃自语。
当然会相似,因为根本就是同一个人,但却又不完全相似──林清音的画像是以梅园林二姑娘的身分被画的,和人称江湖第一魔女的段微澜怎么可能会一样。
段微澜颤巍巍地回过身子。原来一个人再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命运,即使得到片刻的繁华,也不过是黄粱一梦,立刻就转醒了。
身子僵硬的向外走去,她顿时觉得炎热酷夏竟成一片冰冷。她想回家了!就算去做个妓女也好,挣扎这些年,她累得心力憔悴,反正也挣扎不出什么繁华大道,还不如乖乖等着残破一生算了。
“咦!这个女人我见过啊。”
忽然插进去的一道声音让她停下脚步,猛一回头,只见东伯男正凑在那两人身后,指着其中一张画像惊异大叫着。
“方才在城门口好像看到她向西去了。”
两个正要举起筷子用饭的人顿时跳了起来,“你真的看到林清音向西走了?”
东伯男潇洒地甩甩刘海,语气扬着不屑,“我和你无怨无仇,为什么要骗你?我不追过去是因为我不在乎那点小钱。”
在他大喊之时,段微澜的心几乎停止跳动,直到现在才恢复过来。她迷惑的望着东伯男,不明白他想做什么?就算想引开他们,也不需要用到这个办法吧?
两个富家公子面面相觑,连忙拿了东西作势要走。
东伯男连忙又叫住他们,“别急着走,菜钱呢?”
他这一喊,众人目光都看了过来,周群方面红耳赤地丢出一锭银子,“不用找了!”说完,就急忙追赶那个会走路的银子。
在客栈伙计抓住银子前,东伯男轻松的以扇子一拦,亮晃晃的银子已落在他手心。
伙计惊愕的看着他,他则摆出自认为最风流倜傥的角度反看回去,直到伙计乖乖离去准备接续上菜。
这么风雅的人应该不会是个骗子,何况方才他的确和走掉的客人在交谈,应该是同一挂的吧o计上菜时这么想着。
拿着银子,东伯男神态自若的坐在方才离去的两人桌前,桌上的菜肴根本还未动过,只见他挥手对着段微澜扬起灿烂一笑。
“快来吃周兄和梁兄的美意。”
段微澜瞬间呆掉。原来霸王饭也可以这么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