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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匡胤良言救无辜 郭威纳计稳妄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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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只醉淫与乐,终场不出亡国主;但能专位孜国事,何至慌遁不择途。

上回说到汉军大败,或逃或降,忠臣守节,隐帝见大势已去,欲回京城。不料逃至城下,被刘铢拒住。

隐帝骂道:“汝为臣者乎?据主于外?”刘铢回言骂道:“汝为君者乎?昏庸至此!我拒汝进城,乃为百姓免遭涂炭耳。”隐帝欲前,刘铢即命军士放箭。

隐帝无奈,只得向西北择路逃去,身旁仅逢吉、允明等数人跟随。

至一僻处赵村,却见后面尘土飞扬。隐帝以为追兵赶至,仓皇下马,欲避诸民房中。允明见势,欲以隐帝为降威之礼,遂拔刀弑之。然军马至前,才知是护驾亲兵,料罪不能走脱,于是自刎。

顷刻威兵又至,一阵混战,汉军败亡。逢吉腿上遭疾,不能复动,见郭威兵持利刃近前,苦叹道:“平生喜枉杀戮,不想今朝轮到我头。行不义,必自毙也。因果报应,可不信乎?贯盈而信,信而晚矣。”遂自戕。

郭兵枭其首,送至大营。军探又报:李业趁两军交战,怀内库金宝,奔其兄保义军节度使李洪信处,洪信拒之不纳。业走至绛州时,为人所杀。威闻之甚喜,复令大军攻城,数日则下。三军涌入,汴京城归威所有。

郭威破城,率人径奔府中。至家,见其中惨状,悲痛欲绝,哀嚎不已。

一旁有人告曰:“开封府尹刘铢奉诏施刑,罪责难逃。”郭威大怒道:“匹夫安敢欺我?!”遂传令:“将刘铢及家小尽皆下狱,待择日处以极刑!”又传令道:“军中将士,即时起掠城十日,不束军法,可尽意恣为。”

将领一出,郭军不受约制,如同虎狼,到处烧杀抢掠,淫屠妇女,无恶不作。顿时汴京城内,悲声载道,民怨沸腾。

却说赵匡胤刘子坡取功,一些兄弟与他饮酒作贺,有言见他背后现光,匡胤却只以戏言相听。酒后与石守信、李继勋、王审琦、刘光义、韩重赟等十人,拜为刎颈交,结为“义社兄弟”。

众人散后,仍须防务,出来却见军士掳掠,匡胤则上前止之。

军士道:“郭帅有令,可恣为也。”匡胤闻言大怒,掣剑在手,对其厉言道:“如再扰民生事者,可试此剑!”众军士皆惧而避之。

匡胤对众兄弟道:“某即去郭帅处理论。”众弟兄阻之,匡胤道:“大丈夫当为民不惜自身,况郭帅并非暴徒,何惧之有?汝等不为,我自为之!”遂急身上马,驰往见威。

时威于案几处,以手撑头,悲切黯然。侍者未敢近焉。

匡胤见状,忙礼拜道:“卑职暂扰主帅之安。现城中军士奸杀劫掠,恣意祸民,可尽知否?”郭威闻而未复,面浮冷意,不以为然。

匡胤见状,继而复言道:“大帅如今置身于险危之中,何而不知也?”郭威闻言以手振案,怒言道:“吾忠心侍汉,却落得妻子不存,止吾一身,又何惧哉?悲恸之下岂无泄愤乎?!”

匡胤再拜道:“主帅虽怀丧家之痛,然何罪诸百姓耶?今汴京新破,人心未稳,况朝廷惧帅谋位,城外仇兵寻机。此时不出榜安民,以为附本,却肆意践踏与之结怨,吾以为亡身之道也。况主帅胸怀四野,心系天下,不独有私,故应责惩元凶而安无辜,此帝主之策也,望恩帅慎思之。”

威闻言略思,顿然以手加额道:“我受悲痛昏胀,几误大事矣。”遂命匡胤传令:自即时起,三军勿再扰民。劫掠者咸归原主,再滋是非者军法重判。匡胤三拜称诺,即传军令,三军于是骇然,莫不从之。

次日,郭威升帐议事。众将道:“大帅功高盖世,且今已控朝纲,不如改朝换代,登极坐殿也。”威遍视诸将,尽皆拥护,唯赵匡胤不语。

郭威心中不悦,问之曰:“贤侄以为如何?”匡胤道:“公实真主也。然此时改朝,恐时尚早。”

郭威道:“何出此言?”匡胤道:“今大帅虽已掌控京都,然诸大臣未必与公一心,心不齐则事不济。况外有仇兵,未能尽除。若仇兵外来,与内里应外合,事必败矣。”

郭威道:“然则事将如何?”匡胤道:“大帅当即刻入朝,一则掌控朝纲,另则试众臣之心,以观其变也。”

威手捻须髯,思而不语。忽有军探入报:慕容彦超说河东节度使刘崇起重兵,前来寻仇。郭威大惊,面现愁云,急问之诸将道:“刘崇乃隐帝之叔,今兴师讨伐,诸位有何良策?”

从事王溥道:“主公不必忧愁。某素知刘崇刚愎自用,腹无权谋。今有一计,即可退之。”郭威道:“愿闻先生高论。”

溥道:“适才赵将军所言,甚是道理。自立之事暂不能急,急则有变。主公明日入朝,可谏立刘崇之子刘赟为皇帝,崇闻知必不来犯也。然情势稍缓,诸事俱备,赟则伺机可图也。”

郭威笑道:“先生所言是也。明日早朝,某自有主张。”

翌日清晨,郭威率文武百官,于明德门觐见太后,上言道:“威侍汉始终,岂无功焉?小人乱朝,岂无过欤?威本为国靖难,不想帝受弑于小人。今小人皆以伏法,然国不可一日无君。为大汉社稷虑,请立嗣君。”

李太后不敢多言,旨曰:文武百寮、六军将校,议择贤明,以承大统。

郭威问群臣道:“诸公以谁为立?”朝堂鸦雀。

威见太师冯道肃颜直立,微目缄口,上前躬身礼曰:“太师身重,当持立主之事。”

这官场不倒翁,闻听郭威说话,却微开双目,傲面冷言道:“冯某不能为君致一统、定八方,已然愧于所职。今苟活尚耻,焉敢涉言立新之事?”

威见其傲慢若此,俞觉中赵匡胤所言,想冯道乃朝中重臣,此人如是,换代何易?不觉额头白汗。再拜道:“太师厚德稽古,宏才伟量。望汉室危难之时,显梁、柱之用也。”

冯道见郭威若此,则转颜道:“检校太师、侍中刘承勋,虽高祖幼子,然体病不支,盖恐难继也。”复低言目威道:“某窃为刘赟可立乎?”言尽百官中即有附议者。

威闻冯道助己,心中大悦,笑颜拜道:“太师所言极是,侍中病不离榻,朝不保夕,断不能立。刘赟虽为高祖养子,然亦为皇族汉脉,英明俊武,足可承大统。”议毕,乃复言太后道:“臣等思虑权衡,共推武宁军节度使刘赟为帝,请旨定夺。”

太后闻言,不敢作迟,乃传旨道:“诸卿既已择定,可早宣其入朝即位,以续汉祚。”复旨郭威道:“凡事劳卿,准择诸事。”

郭威领旨,率众臣退朝。出即拜冯道曰:“非夫子不足以成事也。迎驾刘赟,望先生劳之,遇事权宜。”道笑曰:“敢不从命。”遂即往徐州,迎驾刘赟。

且说郭威退朝,回至府中,越发思念家小,心中悲愤。遂传令道:“速备马前往狱中,审刘铢!”

却说刘铢,自郭威破城后,一家老小,尽皆下狱。刘铢于狱中谓妻子道:“我死则矣,可怜你却将为人婢!”其妻泣道:“如君所为,正合如之。然同林之鸟,大难来时,吾不自飞,尚思共死也,且以之荣甚!”

时郭威至,正闻此言,心中五味杂陈,遂破门而入,手指刘铢骂道:“某与汝同事汉室,何忍绝迹人情,屠我家属,而今独怜汝妻汝子耶?!”铢闻言却怒对道:“我为我主戮叛,只闻君命,未知其他!”

郭威大怒,欲立杀之,旁边赵匡胤急止之道:“刘铢之事,法之可也,公何动一时之怒,全其名节,而自污耶?”又请威移步道:“刘铢论处,未可厚非,然公切不可罪其家人。唯今之势,当广收人心,以重大事也。”

威捻髯点首,复回顾刘铢喝道:“汝罪必殃家,然某念斯等实乃无辜,不忍祸之。来日汝死,家难得脱,还有甚话说!”刘铢感泣,拜谢称罪不已。

郭威拂袖而去,即命左右,尽释刘铢妻小。择日,将刘铢与抗己者择日一并论处,自不必说。

却说那河东节度使刘崇素来与郭威有隙,又闻郭威攻下汴京,隐帝被弑,遂倾本部兵马,欲为汉家报仇。

忽闻郭威与众臣推立其子刘赟为帝,不禁大喜道:“吾儿为帝,荣之甚也,更何虑哉!”遂罢兵。

判官郑珙道:“郭威奸诈,主公当遣人细查,切不可大意待之。”崇亦以之为然,遂遣使赶往京师。

郭威厚待,且与使者假意颂刘赟英武如父,非其不能立以为帝。又指其颈上黥雀,以示使者道:“威身苦命贱,古往今来,谁闻雕青天子耶?幸刘公未曾疑我。望尊使为某善言,威必报厚恩也。”

使者回报,言郭威诚意,且怀惧恐。崇益信以为然,沾沾自喜。

时太原少尹李骧站于一侧,见状谏道:“某虑郭威兵反弑帝,终不会甘为汉臣。立公子为帝,实乃缓兵之策也,望主公慎思之。”

崇怏怏道:“汝意如何?”骧道:“不若仿司马昭屯兵长安,以制钟会故事。主公可兵下太行,控孟津以俟变动。公子为帝,即可罢兵,若郭威存有异心,见重兵监窥,亦不敢冒为,尚可保公子无恙也。”

崇闻而怒道:“汝气吾儿为帝,间我父子耶!”即命左右牵出斩之。

骧临刑叹道:“人言‘择木而栖,择主而侍’,是也。吾以诚恳待蛇狼,为愚人献良谋,至死该然!”又叹道“吾妻尚在病中,无人照料不能存活。奈何?”遂求人代言刘崇,乞求与妻共死。

刘崇闻之,果并戮其妻于市,且以此事白于郭威,以示诚坦。

威闻信涕笑道:“天下愚人,却会如此!”正此时,忽闻边关急报:契丹大兵犯境,已攻陷数城,乞求援军驰救。

郭威不敢怠慢,急入宫报与太后。那太后虽贯临朝之名,实则傀儡之身,见郭威禀报,即道:“外敌入侵,非卿不能平之也。大小诸事,亦劳卿审度而已。”

郭威道:“契丹外犯,臣当以人马拒之。然朝内之事,当托以人。不若以王峻为枢密使,范质副之,王殷权理军事。老臣此去,朝内安然矣。”太后准奏。

郭威于是将朝事尽托于心腹,自己则率大军北征契丹。

正是:雄兵浩荡保汉土,却了拥出新皇来。毕竟不知后事如何,请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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