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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血色记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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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睡中,平头酗的意识里一切还在晃动不休。他感到自己还浸泡在寒冷的河水里翻滚沉浮。

四周是一片黑暗,没有声音,万籁俱寂。

但偶尔在茫茫黑暗里又仿佛打开了一扇天窗,那白色光芒一闪而过,脑海中刚刚看见了姐姐,抑或妈妈,可那扇天窗又关上了,他又沉入了黑暗的深渊中。

“莫梨花,他还不能死……”

是谁在说话?是站长老余?还是驼背老头?那声音是那么近,但又是那么遥远。

他在充满死亡气息的黑暗里极力挣扎着,挣扎着……

终于,他看见了山岗上一片红艳艳的映山红,如野火一样燃烧在初夏薄暮时分寂寥的空气里。

“影妹子,给妈妈叩三个响头吧。”爹爹站在新垒的坟头前,抹了把眼泪,“从今往后,我们就要离乡背井,四处漂泊了。”

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啜泣着磕了几个响头,爬起来问:“爹爹,妈妈就这样睡着了?妈妈还会醒来吗?”

爹爹长叹一声:“妹娃,妈妈永远醒不来了,可活着的人还得活下去啊。”

羊角辫姑娘蓦然记起了前天妈妈还在油灯下给姐妹俩补衣服,昨天晚上还给他们炒了一锅油炒饭,可现在,她幼小的心灵里终于意识到,妈妈却躺在一堆黄土下永远醒不来了。她不禁大放悲声,扑向坟头:“妈妈……妈妈……我要妈妈……”

爹爹一把将她拖起来:“不准哭出声,快走吧。”

那天晚上,父女俩离开了那个小渔村,从此在沅水流域四处漂泊。直到八岁多的时候,他们来到了沅水下游地区桃花县,才逃脱了仇家的势力范围定居下来。

那年,爹爹用祖传秘方治好了县长小公子的蛇伤,得到了一笔不菲的报酬。父女俩买了两间草房,仍是打渔采草药为生。

也是在那年,爹爹告诉她,自己并不是她的亲爹爹。她的亲爹是竹排帮帮主丛四海,因得罪了雪峰山土匪头子麻六郎,被仇家一路追杀,走投无路才把孪生女儿托孤给拜把子兄弟的自己。

那时,爹爹把她拥在怀里,老泪纵横道:“丛哥,老弟愧对你呀,我没能照顾好姐妹俩,月妹子至今不知死活,大哥,我一定要让影妹子好好活下去……”

影妹子此时才知道,养父这些年带着她东躲西藏,既是是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也是为了寻找姐姐。

她懂事地帮爹爹揩拭着眼泪啜泣着说:“爹,我的亲爹没了,你还是我的亲爹。待女儿长大了,一定会找到姐姐的……”

在河边风雨飘摇的茅草屋里,一灯如豆,父女俩相拥而泣……

昏黄的油灯还在微微摇曳。平头酗翕动着嘴唇:“我…渴……”

“来了,来了。”这回是花白头发大娘的声音。

给他喝过水后,驼背老头嘱咐道:“老婆子,你扶他上一趟茅厕。”

“老馆子真懒,你就不能扶?”

“她是一个女的,我扶她去茅厕你不会吃醋?”

“你怎么知道?分明是个英俊酗嘛。”

驼背老头闻言得意地嘿嘿笑了:“男子屙尿一条线,女子屙尿一大片,难道你没听出来?”

“你个死老倌子!”听得大娘也笑了,“得意什么?我给她换衣服时早就晓得了。”

平头酗头脑此时稍稍清醒了一些,听得驼背老头他们识破了她的性别,心里不由一惊。

驼背老头的话宛如一道闪电划破黑沉沉的夜空,职业敏感性使迷迷糊糊的她终于记起了自己就是丛影秋,正肩负着特殊使命。

趁着大娘扶她下床的机会,她微睁了下眼睛,发现了床前那双臃肿的棉鞋。套上鞋子后她故意趔趄了下,感觉到鞋底夹层里的情报还在,不由得放了心。

重新躺上床后,丛影秋听得屋外落起了大雨,打得满山的木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刚才上茅厕的体力消耗,使高烧中的她很快就在急雨里睡着了。

“哒哒哒……”那么密集的枪声,是在什么地方?

风雨如磐。潜伏在新墙河河畔小山包的特工组吃了一惊:未必日军发现了他们的行踪?

雨夜里,鬼子的机枪还在朝小山包疯狂地扫射。他们蹲在一处硕大的炮弹坑里,望着夜空中乱飞的机枪弹道拉出的暗红色曳光紧张地思索着:火力侦察过后,鬼子是否会摸上来?

小杨悄悄在她耳边说:“沉住气,再等一会。”

那时,她化名柳娟,而小杨化名杨鹏飞,两人受命潜伏在敌占区执行任务。此时她“嗯“了一声,同时拔出了手枪,打开保险警惕地望着山下。

枪声终于在难熬的等待中停歇了,看来敌人只是漫无目的地开枪为自己壮胆。

他们爬出炮弹坑朝山顶运动。

到了山顶,对面高地日军的炮兵阵地已清晰可见。真是咬人狗不吭声,鬼子真够狡猾的,宁愿在败退途中让零散部队被我军悉数歼灭,也不让隐藏在山包后的九二步兵炮开口,看来是想在明日的狙击战中给我军进攻部队予以大量杀伤。

她打了个手势,小杨点点头,掏出中正式指北针观测着。

小杨是她在临澧军统特训班的同学。这家伙那时平时不显山露水,但到了毕业分配的时候,却塞给她一个笔记本扭头跑了。

女孩子嘛,被人暗暗喜欢着总是甜蜜的,何况小杨还是一个挺拔英俊的酗呢?她心里乒乓跳着打开笔记本,但见扉页上龙飞凤舞写着八个字: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哪个少女不怀春?然而军统铁的纪律她是知道的,她只能将这份情感珍藏在心底。

这次一听上峰命令两人扮成假夫妻一起执行任务,不知为什么,她不是感到紧张,而是心里感到一阵愉悦。

看得出小杨也挺高兴的。临出发时,平素不苟言笑的小杨开玩笑说:“我真盼望着这场该死的战争现在结束就好了,呵呵,那我们就可以假戏真做了。”

她心里仿佛被电击了一般一阵颤栗。镇静了一下假装糊涂:“执行这么严酷的任务,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你一个人盼望着吧。”

这是不是两情相悦?

此时,身边的小杨在紧张地忙活着。良久,经过仔细地观测和计算,他准确报出了坐标和高程:“发报吧。”

电波经过加密后穿过茫茫雨夜传到了总部。

可就在撤离到山脚的时候,鬼子的机枪又“哒哒哒”地响了,小杨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他的脸上是雨水还是血水?只记得他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句话是: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这句话无论时光流逝了多么久远,总是让她如此刻骨铭心。

她捧着他的头,在淅淅沥沥的细雨里把一个女孩的初吻,深深献给了那个奔往天堂的男人……

“哟,妹子醒了?真让人牵挂呐。”丛影秋扭动了一下身子,迷迷糊糊觉得有人摸了一下她的额头喜道:“好多了,真是铁打的身子啊。”

丛影秋再次醒来后已到了后半夜。窗外的雨也细了,淅淅沥沥的,是打在屋前枯败尚未发芽的芭蕉上?还是打在苍翠的竹篁里?

听得驼背老头的说话声,丛影秋觉得自己果然清醒多了。

情报站……枪声……暗道……湘水……被救,头脑已能将这些鱼鳞似的碎片连贯成线了。

记得在特训班毕业典礼上,很少露面的戴局长亲临训话:“我们的工作光荣崇高。几年前的沪松会战,我们军统牺牲了一千五百多名同志,他们勇于牺牲效忠党国的精神永远是你们学习的榜样;在隐蔽战线上,怀疑一切慎言慎独是你们工作中必须牢记的信条。兄弟我说过:哀兵必胜,猪吃饱了等人家过年,是等不来独立平等的。希望诸位不畏牺牲,为抗战胜利,为民族的独立平等做出伟大的贡献……”

他们是什么来历?他们为什么救我?是啊,在没有搞清他们的身份前,一定要用怀疑一切的眼光来应对眼前情势。

看来,目前要尽量假装身体远没有恢复的样子,尽快弄清驼背老头两口子的身份。

丛影秋翻了个身,似乎又进入了梦乡,不久就发出了细微的鼾声。

“高哥,……听见她说了什么?”是细如蚊蚋的声音。

“没有听清,好像是……什么衣……”

“衣服?我都看了洗了……”

“嘘……”

窸窸窣窣后,一切又恢复寂静。

丛影秋闭着眼睛,好似一个乖孩子那样一动也不动地躺着,极力使自己保持清醒。然而困乏如同黑暗里伸出一只手,把她轻轻一推,就推到了黑咕隆咚的梦乡里。

不知过了多久,她警醒地听见了山脚下的狗吠声,黑暗里有人推着她说:“快起来,跟我们赶快转移,鬼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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