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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铺地,秋高气爽。
仪王府大门前,下人正有条不紊地将一件件箱笼行妆搬上马车,一队侍卫铁甲兵胄地站在骏马旁边,等候主人动身。
这次去郑州,仪王不放心女儿一人前往,除了派遗卫队护卫外,还让二儿子宇文瑜陪同一起上路。另外还有伺候郡主的嬷嬷女官丫头等等,人数之多都快组成一个大商队了。
朱红色的大门前,文安郡主先是与父母兄嫂告别,然后转向特地来给她送行的宝儿:“我这就走了,你可别忘了要给我写信啊。”
宝儿拉住她的手,道:“我会的,路上小心。”
“恩。”
按照仪亲王他们的意思,女儿在郑州小住个一年半载,等退婚的流言彻底淡忘后,再回来京城,这样再议亲就方便多了。
文安郡主听了父母的意思后,心里十分乐意,她还没出过京城呢,正好趁这次机会好好地玩一玩。她再次向父母行了一礼,便在嬷嬷的扶持中上了马车,女官丫头们也纷纷上车,行李都装好了,只等随时出发。
宇文瑜面皮白净,一副斯文有礼的书生模亲样,他早早就站在一旁,见人都上齐了,便向父母一行礼:“父亲,母亲,我与妹妹就先去了,请刷儿不孝之罪。”
仪王两夫妻忍不住又叮嘱了几句,宇文瑜皆一一应了。
宇文瑜走到队伍最前端,从侍卫手中牵过马绳,翻身坐了上去,回头最后审视了一扁,确定没有遗漏后,一挥手:“走。”
他一抖缰绳,率先在前面领路,后面的车队自然而然地跟了上来。
一行人朝京城大门缓缓地走去。
待车队离开后,宝儿婉拒了仪王妃留她下来说话的要求,带着自已的侍卫队骑马回府了。
不想刚回到公主府,拐角处的阴影处突然冲出一个青色的人,就这么跪在宝儿他们面前,大声地说:“河洛公主,我有事求见公主殿下,请公主发发慈悲,我有要紧的事告知公主,请公主允许。”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看面相打扮像是大户人家里的丫头。只见她俯跪在路中间,一面说话一面磕头,力道之大额头很快就破皮了,鲜血模糊一片,看上去好不凄惨。
宝儿听得微微皱眉,这次是沅秋跟着出来,见状她也是眉头紧锁,脸色都沉了下来。
其中一个侍卫好心地骂道:“还不快快滚开。惊扰公主是要杀头的,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小姑娘赶紧说:“公主殿下,奴婢只是替我家主子传话,我……”
沅秋截断她下面的话,道:“有冤屈就去顺天府告状去,我们这儿又不是衙门。”她扭头对左右两边的侍卫斥责道,“惊扰公主,以下犯上,你们愣着做什么,这种刁奴就该好好惩治一番,好让她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
侍卫们见宝儿没有反对的意思,便纷纷下马将那小姑娘抓了起来,不过看在那是女孩子的份上,他们的动作间还是多有留手。
“公主殿下,我家姑娘确实是有要紧的事与您说……”小姑娘手脚并用地抵抗着侍卫的动作,心里却是又急又怕,她死了不要紧,可要是完不成任务只怕她全家老小都会没命。她见宝儿不为所动地继续往公主府走去,忙喊道:“这事与赵王有关。”
宝儿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她终于转过头看了那小姑娘一眼。沅秋同时朝那些侍卫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把人带上来,但是她仍然是站在宝儿的身前,周围也同时围着七八个侍卫,防备得密不透风。
小姑娘直接就被扔到了地上,摔得她全身都疼了,她强忍着眼泪,颤抖着双手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抬起头,血水已经流满了整张脸,让人看不清她的五官,却是声音清脆地说道:“这是我家姑娘要交给公主的信件。”
“拿过来。”宝儿淡淡地说,对那丫头的惨状视若无睹。
交到公主手中的信件自然要仔细检查。先是侍卫,然后是沅秋,信的封口被拆开了,反反复复验了几遍,只差没拿银针过来验下有没有毒,最后才是交到宝儿手中。
宝儿展开信件,一目十行地看过,随后就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她收起信,道:“我知道了。”没再说其他,在侍卫中的拥护中转身往公主府走去。
“行了,快走吧。”走在最后的一个侍卫像是赶苍蝇似的让她快些离开,这次是她运气好,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小姑娘仍然瘫软在地上,她抬手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血迹,神情却是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完成了。
因为这一场吵闹,引来一些人的围观,小姑娘强撑着身体上的疼痛站起身来,随意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便低着头小跑着离开了这里。
次日,鄂王妃收到河洛公主府的请贴,说是要请和安县主过府一聚。这贴子来得怪异又突兀,鄂王妃不由得问道:“公主与和安县主素无交往,突然间要请和安过府,可有说是为了什么?”
送贴子来的嬷嬷陪笑道:“公主用意,奴婢怎会知晓?只不过,昨日文安郡主离开京城,公主的心情就一直不是很好,估摸着是想找个相熟的姐妹说说话吧。”
京城里谁不知道河洛公主与文安郡主情同姐妹,感情极好。所以,河洛公主是因为好友被迫离京心情不爽便想找宇文湘来撒气?鄂王妃想着,便笑道:“正好和安再过几日就要离京了,一直郁郁寡欢的,让她们姐妹说说话,说不定能让她开心一些。嬷嬷稍等,我这就让人去通知县主。”
“谢王妃。”嬷嬷行礼道。
约摸一刻钟左右,宇文湘就过来了,鄂王妃淡淡地对她说河洛公主要请她过府聚会的事,又叮嘱了几句不可失礼的话后,便道:“你去吧,万事小心些。”
宇文湘一直都沉默着,这时才福了福身子,道:“女儿知道了,劳母亲挂心了。”
鄂王妃心里有些称奇,心想难道宇文湘是真的开窍了。但她也没想太多,宇文湘都快要送去屈兹和亲了,再厉害她也翻不出天来,便挥手放人了。
从鄂王府到河洛公主府,足足要穿过三条大街,宇文湘坐在马车上,透着车帘一言不发,眼中却是透着一股深切的恨意。
旁边侍候的丫头见主子如此,便越发地不敢出声了。
顺顺当当地来到了公主府,又被人请进了花厅坐下,婢女奉上茶点后就行礼退下了。宇文湘并没有等太久,就看到了今日请她过来的主人河洛公主,她站起来,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前,屈膝一礼:“和安见过河洛公主。”
“免礼。”宝儿随意地挥了挥手,随意在上座坐了下来,“坐吧。”
“谢公主。”宇文湘直起身体,从容地坐回她原来的位置上。
宝儿打量了宇文湘几眼,然后拿出一封信扔到她身上,缓缓开口:“说出你的来意。”
那封信是宇文湘写的,上面隐晦地说宣和长公主与鄂王想要除掉赵王宇文琦,为四皇子将来铺路。
宇文湘神色严肃:“公主应该知道,我曾经与陈文俊的感情很好,宣和长公主与父亲想要搭上延王这一条船的事情,也是他告诉我的。”
宝儿淡淡地道:“这事与阿琦有何关系?”
宇文湘道:“赵王深得皇上宠爱,又是您的亲弟弟,长公主认为赵王是皇上心目中最属意的太子人选,所以为了向延王表明诚意,她打算找机会除掉赵王,为延王除掉这个心头大患。但是最近几年京中风平浪旨,长公主找不到什么机会,据陈文俊透出的口风,只要赵王离开京城,宣和长公主和父亲就会想办法下手。”说到这里,她忽尔一笑,笑容中尽是嘲讽,“以前我只觉得陈文俊对我好,这种大事都不藏私地告诉我。可是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后,我才发现,有陈文俊这样的儿子,宣和长公主这一辈子都别想称心如意。”
宝儿不为所动,只是道:“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并无实据。”
宇文湘突然道:“大嫂久病缠身,太医说最多不过三个月的事,父亲有意让大哥续娶礼部尚书的二女。”
延王妃正是礼部尚书的嫡长女。
宝儿连眼皮都没掀一下,“然后呢?”
宇文湘笑了:“这样的联姻,难道公主还不相信吗?我确实没有真凭实据,如果公主对赵王的安危一点都不上心,我也无话可说,就当我在胡言乱语吧。”
宝儿抬眼看了她一下,慢理斯条地说:“阿琦是我亲弟弟,我对他的安危自然上心。但是你是二伯的亲生女儿,宣和长公主是你的亲姑姑,你今日跑来跟我说这些,就不怕改日东窗事发会害得他们没了性命吗?你让我如何相信你?”
宇文湘闻言咬牙不已,娇美的五官全部扭曲起来,满脸狰狞地说:“如果不是我的亲姑姑向父亲进言,我用得着嫁去千里之外的屈兹,给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当那乱七八糟的王妃吗?她和她的儿子毁了我的一生,我就要他们以后都不得安宁。”
自从她被指婚屈兹后,陈文俊就一直无声无息,往日里的山盟海誓言犹在耳,转眼却是翻脸不认人,这让她如何不恨?既然她的一辈子被毁了,那他们也别想过安生日子。
宝儿提醒道:“别忘了,是你主动招惹陈文俊的。”有因必有果,宇文湘今日的下场追根究底还是她自已得来的。
宇文湘露出一个苦笑,道:“我已经偿到了苦果,但是这个苦果不能我一个人独吞。”
宝儿想想,还是选择了相信宇文湘的话,她道:“这件事我会让人去调查的。至于你……”
宇文湘冷哼一声:“再过几天我就要去屈兹了,王府的人是死是活与我何干。只是,如果将来,公主尚念着这一点儿人情,就抬抬手放过我娘吧,这事儿她是一点儿都不知情的。”
宝儿无可无不可地应道:“可以,只要她真不知情。”一顿,忽然道,“你可以向鄂王要求让陈文俊做送婚使送你去屈兹,此去千里之远,路上多是荒无人烟的黄沙草地,要是有个什么意外也是常事。”
听罢,宇文湘不由得双眼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