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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焰在江宁逗留了三日,每天都在清早出去,夜里才回来。第三日中午,洛伊将更改好的药方注明了煎药的方法和服用次数,绑在鸽子腿上,给水无心送了过去。
当日晚些时候,水无心的送来了回信,比洛伊预想得要快了许多。
她从鸽子腿上的竹筒里拿出一张字条,上面除了几句道谢的话,只有“大理土司府”五个字。
洛伊将信收好,忽然想起楚笙说的那位额角带着一朵红梅的姑娘,便又写了一封信送去,请他帮忙寻上一寻。她本以为按照上一封信的速度,第二天兴许就能收到回复,谁知整整五天,水无心一点消息都没有。
三人在驿站租了一辆马车,车里有些闷,洛伊掀开车帘,一面透气,一面欣赏车外的景色。昨夜下过雨,她深吸了口气,空气里还弥漫着她最喜欢的青草香,苏焰骑在马上,与洛伊的马车并排,小心地拉着缰绳,不让马冲到前面去。
“去哪儿?”
苏焰微微一笑,道:“刚接到父亲的来信,说母亲被六哥接到别处休养了,一个月之后才能回去,叫我们不用着急,慢慢往大理走就是了,路上还能看看风景。”
“大理?”
苏焰转过头来看着她,脸上的的笑容异常灿烂,伸出一只手要帮洛伊整理被风吹乱的碎发,道:“师兄家就在大理,我从前不是告诉过你吗?怎么忘了?”
洛伊的头轻轻偏了一下,躲开苏焰的手,轻声道:“是吗?我是忘了。”她说着,放下了车帘,不再说话。
如此又走了十日,到了贵州境内,天色渐暗,天边的晚霞被夕阳映成了赤金色,三人为赶在天黑前到达下一个城镇借宿,拐上一条偏僻的小道,两边是茂密的松树林,从洛伊的角度看去,树林里一片漆黑,静悄悄的,耳边只有车轮碾压地面的沙沙声。
道路变得有些颠簸,洛伊窝在马车里,闭着眼小憩。
突然,车厢猛地颠了一下,洛伊的胳膊磕到厢壁上,发出一阵闷响,她撩开车帘往外看,那匹棕色的马像是受了惊,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抬起了前腿,身子几乎与地面垂直。
车夫颤抖着缩在车前,想逃,却不敢乱动,生怕一不小心命丧在马蹄之下。
唐瑾渐渐敛去了笑容,对洛伊道:“呆在车厢里别出来!”他说着,抽出腰间的长剑,从马上飞身跃起。
洛伊悄悄透过车窗间的缝隙往外看,只能隐约看到两个身影在林间飞舞,偶尔传来刀剑相撞的清脆声响。
她打开随身的红色瓷瓶,取出几根银针,在里面蘸了蘸,银针刹那间变得漆黑。
洛伊将银针暗暗扣在手里,若无其事地整了整衣袖。
说时迟那时快,她往旁边一闪,一对儿玲珑峨眉刺穿透车厢,正落在她刚刚坐的位置上。
洛伊迅速抽出系在腰间的长鞭,挥舞着缠住刺进车厢的长剑,只停一阵巨响,马车车厢被劈成了碎片。
那车夫眼里露出恐惧的神情,洛伊拔高身形,扔给他一锭银子,冷冷地冲他喊道:“走!”
车夫连滚带爬地逃进树林。对面的女人瞥了他一眼,没有追,索性弃了那对儿峨眉刺,用一支长剑与洛伊的长鞭打得难分难解。
这只长鞭还是皇后在除夕夜宴时送给洛伊的,不知是用什么珍稀材料制成的,竟然刀枪不入。
见这么半天也没能近得了洛伊的身,女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只听“叮”地一声脆响,女人被洛伊的长鞭逼得后退了几米,闪身进了树林,在地上扬起一阵灰黄的尘土。
洛伊连忙追了上去。
不知不觉间,洛伊和那女人已远离了小路,唐瑾和苏焰也不知去了哪里,只偶尔传来一阵略显凄厉的鸟鸣。
女人紧抿双唇,身形突然拔高,借力从半空冲向洛伊,长剑挽起剑花,在她手中变换着复杂的花样,迷得人眼睛生疼。
洛伊的长鞭透过这繁复的招式,直刺女人的咽喉,兵刃相接,发出刺耳的响声,扬起一阵烟雾。
“这样复杂的招式是杀不了人的。”
男子的声音凭空冒了出来,来人一袭银灰色的锦缎长衫,面上罩着的金面具挡住了一整张脸,闪身避开洛伊的长鞭,一把重剑携着剑气,生生将那女子又逼得退了几步。
她喷出一口血来,用一只手擦了擦嘴角,冷然道:“让开!”
男子没有动。
“以多欺少,我没料到你还有这样厉害的后援!”黑衣女子冷笑一声,身子微微晃了晃,被洛伊敏锐地察觉到。
她刚想上前,一个黑影闪到她面前。
“谁派你来的?”男子挡在洛伊前面,遮住了她全部的视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坐在地上的女子。
女子眼中划过一抹阴沉的怨恨,道:“这世上不是没有你查不到的事吗?何必问我?”
女子说完,血顺着嘴角流下来,赤红中泛着黑,身子晃了晃,倒了。
水无心走上前试了试女子的鼻息,低喃道:“死士。”
洛伊却盯着水无心的面具,道:“你原来那个面具呢?”
她看不见水无心的表情,却感觉他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顿,声音在面具里有些发闷:“扔了。”
他不再说话,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洛伊,之后迅速转身,跳上树梢飞远了。
洛伊展开折叠成四方形的宣纸,匆匆扫了一眼,捏着宣纸的指尖有些发白。
林子里安静得很,洛伊飞身站在树枝顶上,远处根本找不到唐瑾和苏焰的身影。
她无奈,只好返回破烂的马车处,等了约莫两刻钟,听到一阵呼啸的风声传来,唐瑾的声音蓦地传来:“洛洛,你没事吧?”
洛伊听到唐瑾对自己的称呼,愣了一下,看了他一眼,他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紧张,额头上渗出汗珠。
她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一些,轻声说:“我没事。”
那女子一口血喷出来时,洛伊离她不远,裙角沾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她怕唐瑾担心,悄悄往裙子上踢了几脚,灰黄的土掩住了血迹。
唐瑾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见她身上没有伤口,终于松了口气,说:“苏焰去追剩下的人了,我们先走吧,天黑了,等晚些时候再到前面的镇子上集合。”
洛伊点点头,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已经散成碎片的马车。
唐瑾安顿好洛伊,在林子里转了转,不一会儿,牵出一匹白马,笑着说:“幸好方才先把马牵到林子里了,否则今晚怕是到不了镇里。”
他说完,目光落在马车的碎片上,沉吟片刻,犹豫地看了洛伊一眼,说:“洛洛,今日先委屈你跟我骑一匹马,行吗?”
洛伊眨眨眼,迟疑地点了点头。
唐瑾眼中的笑意渐深,帅气地翻身上马,拉紧了缰绳,朝洛伊伸出一只手。
洛伊小心地将手放进唐瑾的手里,下一秒,只感觉身子一轻,等她回过神来时,已经坐在了马上。
唐瑾拉着缰绳,将她整个人都环在怀里,洛伊甚至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落在自己的头顶上。
她有些尴尬地僵在马上,感觉耳朵有些发烧,动都不敢动一下,却听“驾”地一声,白马飞奔出去,在他们身后扬起一阵尘土。
昏暗的密室中,一个衣着火红的男子垂头跪在地上。
他面前的长椅上斜倚着一个人,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柄长鞭。
“交给你办的事,怎么样了?”男人的声音似乎天生就透着一股危险的味道,让人浑身汗毛直竖。
“还差一点。”跪在地上的男人低垂着头,毕恭毕敬地回答。
“废物!”男人说着,一鞭子抽在红衣男人的背上,发出皮开肉绽的响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亏你还是四大护法之一,怎么这么没用?!”
“是属下失职,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红衣男人的声音有些发闷。
“朱雀护法,”密室中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女声,“不是主上不给你机会,只是你把机会全都浪费掉了!”
“本座和主上的事,恐怕还轮不到你插嘴。”朱雀护法的声音有些生硬,摆明了不想理这个抽风的女人。
女人刚想发飙,却被主上一个手势制止了。
“本尊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办不到,就休怪我无情。”男人说着,打了个响指,隐在暗处的属下端上一个银盘。
“杀了画中的人,向本尊证明你的忠诚。”男人的声音柔和起来,却让人听了寒毛直竖,烛光闪烁,将他脸上的那道伤疤映得更加可怖。
他打了个响指,穿着暴露的侍女端上一盘水果,男子垂下眼,再不看跪在地上的红衣人。
“是!”朱雀护法接过卷轴,走出密室。
待他走到亮处,才小心翼翼地展开卷轴,画中的女子巧笑嫣然,坐在秋千上,裙裾飞扬,一只手举着一枝山茶花,额角的血色红梅开得正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