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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牢中老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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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压低声音,尽量使话听起来不带人气,“你为何要加害我?竟然推脱到皇后身上?我要把你带回十八层地狱,进油锅煎炸。”作势要爬过去。

老妇抖得像个筛子,双手挥舞着大叫不要过来。她跪下叩首,不停的念着与她无关。

“既然与你无关,那是谁害死我的?不说,就要你陪葬—”云迦安用喉咙发声,带着嗬嗬的抽气声,听起来诡异恐怖。

她仍旧在磕头,“是皇后,她要我把皇上给您的信悄悄换了。嫁祸给皇上,让您误会他是负心汉。她离间丞相和您,还逼迫大神官说您的孩子…”

“瞎嚷嚷什么?”忽然传来狱卒的呵斥打断了她的话,她看到狱卒手中的棍棒吓晕了过去。

她团成一团像个干瘪的翁,衣不蔽体,头发焦枯暗黄,满脸血渍,嘴边还挂着鼠腿,看起来比自己更像鬼。

离间丞相和‘我’?皇后又换了什么信?逼阿盏说‘我’的孩子什么?他们怎么联系一起的,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她不可能见过自己,对了,那尊雕像!贤妃的雕像和娘亲十分相似,和自己也有七八分像,难道老妇害死的是刘氏?而她把自己当成了贤妃?看得出皇帝爱惜贤妃,难道只因为自己和贤妃相似,所以才如此疼爱自己?一定是这样,否则没有理由皇帝无缘无故的宠爱自己。这么想着,心中竟有些失落,原来自己只是个替代品,一阵酸楚涌上心头。

虽然云迦安进了诏狱,但公主府内依然仅仅有条。

“哎,荼蘼,这小美人犯了啥事儿被关进诏狱了?这诏狱又是干啥的?”无赖见荼蘼经过后院,扔了手里的斧子,跑过去屁颠颠的挽着她的手臂。

荼蘼瞪着大眼睛,拍开他的手,“我哪知道,是萧管家遇到中护军大人才得知此事。至于诏狱,那是有命进没命出。不过,咱主子不一定…”荼蘼忽然揪着他耳朵拎到柴房,“你今天再偷懒,我就罚你不许吃饭,劈完这担柴。”

“哎呦呦,疼死了。荼蘼你个母老虎,肯定嫁不出去!”

“你小子胆子又肥了?看等会儿箫管家回来怎么收拾你。”

无赖叽叽喳喳叫着,待到荼蘼离去,他消失在柴房。

“圣旨到J后接旨!”云宫榷举着明黄圣旨从天而降,为了救迦安,不顾宫规使用武力。

皇后正在中宫准备丧事,一身黑色曲裾深衣纹着展翅白凤,整齐的高髻上插着鎏金点翠双鸾步摇,腰间的凤形血玉佩随着她一步一晃。双颊上过多的胭脂使得她看起来有些庸俗。众人出门跪地接旨。

“臣妾接旨。”

“传朕命令:急速救治长宁公主,不得动私刑。将七公主冰封,待朕归来处置。若有违者,中护军云宫榷可先斩后奏。钦此。”

皇后接过圣旨,面色气得煞白,再加上胭脂,真是白里透红。心中暗恨:你真是阴魂不散,十九年前进不了宫,如今还要让孽种来和我争,我有办法让你死,也不会让她活。哼!

“喂,你醒醒。”云迦安摇醒老妇,她睁开眼吓得一把推开云迦安,惊恐地瞪着她。

“别怕,我不吃你。只要你告诉我皇后是怎么害死我的?”

“我说,我说,你不要吃我。”老妇躲闪着她,将稻草胡乱的拨开,用几根兽骨用做笔在地上画了起来,一匹骏马上坐着一对男女,看这老妇神志不清却又画工了得。

她边画边说:“皇上从塞外回宫,带回了你,可是皇后嫉妒,策使群臣反对皇上立你为妃。于是把你送到丞相家暂住,可你有了身孕,皇后命老奴偷换了皇上给你的信,又让我离间你们,激将你嫁给…”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四妹,回家。”

回头一看是大哥,看来他找到皇帝来救自己了。他带着几人出现在门前,他神情冷酷,担忧之情在眸中一闪而过。再看老妇她又变回之前疯狂痴颠的模样,而地上的画全被涂了成了一团黑,再问她她也只是发疯的躲着。

大哥催促她出来,既然是贤妃的事而现在也问不出什么来,倒不如不管了。在起身刹那,老妇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念了句歌谣。

云迦安身躯一震,仿佛回到了幼时。娘亲抱着她哼着古老的卑族歌谣,连着大哥将她抱出天牢都没有知觉。

歌谣…卑族…那个拨弄着鼠刈草的娘亲,那空灵幽远的古老歌谣又在耳边响起…

北有古族名玉卑,

玉在崑山岂在卑。

崑山之玉天下宝,

质美价高谁与谋。

瑚琏饰之王者络,

圭璧佩之公卿裘。

玉人且上玉卑看,

胡为落此卑水流。

卑水无浊现玉面,

稚童拾作瓦砾投。

韬光合彩竟无怨,

识者遇之独烦愁。

玉卑自古多烈火,

玉在崑山复何尤,

由来天佑终不弃,

若乞美玉还向崑山求!

娘亲说她的家乡在玉卑,也就是卑族,有座上神赐予祖先的崑山,那里有着各种各样的玉,这维持着卑族的生计。卑族长老曾经朝贡给南国最美的玉----曈昽八肱,以此来换取百年安定。

听闻此玉边缘有弯曲如肱的八个延伸玉臂似火焰腾烧的形状,光泽如初升的太阳由暗而明,朦胧而弥鲜。被视为天下至宝,因其可以消除人身的戾气,增年益寿。具体功效,尚不可知。

“迦安,迦安。”

大哥椅着她,她才从回忆中醒来,此时已在云雀宫,手臂传来阵阵撕裂的痛楚,太医正在帮她清洗抹药,水泡破裂,十分难忍。

但那个老妇为何会唱卑族的歌谣?她的模样并非卑族人那般高鼻深目鬈发,难道贤妃刘氏也是卑族人?或许贤妃真是被皇后暗中害死的,可那老妇怎的又扯到了丞相和阿盏?这是越理越乱。

皇帝回宫不久,匆匆赶来,他看了云宫榷一眼,云宫榷会意便悄悄出了云雀宫。

“安儿,方才在想什么?连爹爹来了都不知晓。”皇帝进来坐在她身边。

云迦安皱着眉,涂上的药使得伤口如刀在割,她生生忍下这份痛,摇摇头。

“没想什么。”

韩公公端着药进来,夏柠接过药碗,凉了一勺喂给云迦安,云迦安敛眉低目,一口药呛住咳嗽起来,故意抬手将夏柠手中的药碗打翻,药水泼在左臂上,云迦安疼的大叫,连着被子一起滚下床。

皇帝赶紧将她抱回床上,急忙叫来御医,御医见这架势也被吓了一跳。

夏柠早已脸色惨白的跪在地上。

皇帝有些愠怒,“身为一等大宫女,做事不够沉稳,立刻贬到西宫去。”

夏柠直接瘫坐在地,这后宫中人进了西宫基本就是等死的命了。

“皇上,您饶了她吧,是我自己不小心打翻的。况且多亏她机警,我才免得丧生火海。”云迦安求情道。

皇帝想着她将功折罪,就命人将她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御医将绷带拆下,重新帮她涂药,宫女按住她免得她乱动。皇帝看见她臂膀上焦烂的皮肉,双眼一眯,灰白胡子气的轻颤。

“这是大火烧的?”皇帝问。

云迦安含泪点头,她是疼哭了。

“韩湖,给朕彻查此事,无论是谁,朕要严惩。竟敢在宫中纵火行凶,烧了含寿殿,毁了贤妃像,害的朕的女儿一死一伤,简直胆大包天。”

“是,老奴这就去。”

皇帝近前帮她捋着烧焦的头发,像一只老猫抚摸着自己心爱的幼崽一样,安慰道:“小莓还未下葬,有爹在别怕,你安心养伤。以后爹给你找南国家室最好的夫家,不用担心这会留疤。”

云迦安心中庆幸,庆幸皇帝果真是爱她的,不管是把她当作贤妃还是女儿,至少此刻能用这自毁臂膀的方式来让皇帝彻查此事。颜姝,你丧尽天良!连自己的妹妹都害,怎能逍遥法外。

经过几日的调查后,含寿殿失火一案已经清晰。韩公公奉命领云迦安去往宣室。皇帝坐龙椅上,云迦安仔细打量着他,印堂发黑,面色蜡黄,似是病入膏肓之象。皇帝爹爹的身体很差,这可怎么办?她真的希望皇上能福祚延年。

皇帝道:“安儿,含寿殿之事,与老六脱不了干系,朕会还你个公道。”

云迦安下跪叩首道:“爹~父女情贵,您不可责罚金辰公主。我与她无血亲自然生分,她不喜我也有理。可若您处置她,南国百姓将责备您不顾儿女情分,为了迦安这个外人做伤害骨肉之事。若要您招致骂名,迦安绝不答应!”

她眼中含着泪珠,阳光从窗户透进来,形成几道稀疏的光柱,照在泪珠上反射出晶莹的光泽,灿若星辉润湿了皇帝的双眸。

皇帝手中握着曈昽八肱,缓缓道:“谁敢说你是外人?你是朕的女儿,自然一视同仁。贵为一国之君,徇私情,纵娇任,还如何治理天下,若不成昏君了!”语气虽缓,却压抑的众人不敢抬头。

皇帝忽的咳嗽起来,韩湖立即递上锦帕,帮他拍着背。

云迦安见他咳得红了脸,急道:“爹,您别生气,迦安失去了娘亲,失去了五弟,失去了小莓,我只求您和大哥好好的。只想您颐养天年,儿女绕膝。实在不愿看到父女反目。”她膝行着抱资帝,埋头哭泣。她是真不希望皇帝出事,她珍惜每个保护她爱护她的人。

皇帝看了眼锦帕,眼神暗了暗。韩湖满目忧愁,那锦帕上绽放着朵朵殷红。他拍拍她的背将她扶起,粗糙的大手轻轻的拭去她的眼泪。

“安儿,你太过心慈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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