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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恨难绝
沈溪垂首,满是愧色,道:“瑞亲王,对不起,其实我想过要告诉你实情。.”
轩辕寒一阵沉默,当他看到景阳的书稿,居然觉得静儿的才华大有进步。可事实是景阳不是静儿,而是另一个女子。
“杨郎说,你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子,如果要消除你的怀疑,就必须搏得你的同情。只有这样,你才不会将我装疯的事禀告宫里。你想模仿我,我就尽可能多的把自己展现给你,任你模仿我的笔迹,任你模仿我的一切。”
沈溪神色的愧意越来越重:“沈溪一生自认聪慧,到了今日方知,真正的才女是您。”
从她进入牡丹别业开始,柴静儿就一直在装。为了逃避和亲的命运,为了与心爱的男子双宿双飞,柴静儿也算是牺牲了很多。不惜放弃郡主之尊,不惜扮着一个疯女。
“沈小姐谬赞。静儿怎敢与你相提并论,你精通音律,更擅双手书法,更难得的是能游刃有余地周旋于王城虎狼之地,真正佩服的人是静儿。”
柴静儿看着一边的轩辕寒,她要解脱轩辕寒的纠缠,沈溪无疑就是最好的法子。道:“表哥,静儿觉得当今天下能得配你的人唯她一人。”
为了让轩辕寒放手,却要把自己抛给轩辕寒。难道她现在还不够乱吗?一面要应付完颜昊,而今还要应付轩辕寒。
“沈小姐冰清玉洁,虽几度易嫁于人,却能守身如玉,确非常人能做到。”沈溪正要反驳,柴静儿抓住她的衣襟:“犹记昔日你到牡丹别业,脖上这枚守宫痧便在,过了这么久它还在,难道沈小姐会告诉我,这是胎记?”
“柴静儿,你这么做什么意思?”
世人都疯了,柴静儿了为避开轩辕寒的纠缠,居然要把她推出去。
柴静儿贼笑着:“你可是答应过我,会助我重返江南与家人相聚。你拥有完璧之身,又有绝世之才,若配我表哥绰绰有余。”
沈溪叫嚷道:
“柴静儿,不要为了想回家,把我拉到你的浑水里。”
“我说过,我只是一个小妇人。即是小妇人,就是自私女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其实我要解脱目前的窘境并不难,只要我告诉完颜昊,当日以我身份和亲北凉的其实你……”
“别,别……”
柴静儿歪着脑袋:“你若真不想让完颜昊知晓全部实情,就助我离开。”
沈溪一时哑然,但转而道:“如若明隆帝知晓当日你并非真疯,这欺君之罪恐怕六郡主也担待不得。”
她和柴静儿都是聪明人,无论是是自私,还是自恃有才,在乱世之中,她们都由不得自己。不同的是,柴静儿更明白什么是最重要的,就像沈溪曾经果敢地牺牲自己,只为换回哥哥的自由。
柴静儿一想,若是闹僵了于彼此都不好,再则弄不好会牵连整个秦王府,软声道:“好了,好了,静儿是与沈小姐说笑呢。”深深一拜,“静儿离开燕国的事还请沈小姐多多周旋。”
“六郡主是不是拜错人了,这儿有尊最好的大神不用,倒拜起我这小鬼来。”
沈溪说的大神,是轩辕寒。他与完颜昊引为知己好友,只要轩辕寒去求完颜昊,放柴静儿离开并不难。
柴静儿面露难色,却没有要相求轩辕寒的意思。也许这其间深意只有他们彼此明白。静儿对轩辕寒非无愧意,反有怨恨,而轩辕寒亦是怨多爱少。
情到深处无怨尤,这句话并非适用于所有人。面前的柴静儿与轩辕寒便是如此,柴静儿眉眼间的怨意不容掩饰,而轩辕寒更是一脸疑云。
“此生此世,若要我背叛杨郎,除非我死。”这句话不是柴静儿用嘴说,而是用心道出来的,“异国他乡,静儿并无相识的故人,也只有相求沈小姐了,还请沈小姐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玉成此事。”
沈溪明白,两人相对没有情,偏生怨恨,宁愿不求对方,就像现在若为柴静儿的事去求完颜昊,她做不到。她可以猜想到,完颜昊又将会怎样的讥讽、羞辱。
“瑞亲王,看在六郡主与你自幼青梅竹马的情份,就设法送她离开北燕吧?”沈溪转而央求起轩辕寒来。
轩辕寒想到先前的尴尬,自己的痴情毫无意义。
柴静儿重重一拜:“有劳沈小姐了,静儿告辞!”
轩辕寒呆若木鸡,痴痴地望着柴静儿的背影,神情繁复。
直到此刻,他还是接受不了静儿不爱他的事实。
他哪里做得不好,为何静儿不爱他。
不爱顾少白,亦不爱现在凉国的瑞亲王……
为什么要视他为兄,为何不能视他为最爱。
他心心念念地守望着、期盼着,等来的却是如此残酷的事实。
“难得六郡主能始终坚持一份真情,你何不放手。既然她找到想要的幸福,不如祝福她。”
“假若你深爱的完颜昊并不爱你,你还会祝福?”
“是,我会祝福。”沈溪肯定地道。
深爱完颜昊仿佛那是前世的事,这份情已埋心底,今有她对轩辕宸的负罪。
轩辕寒苦笑着:“本王倒要瞧瞧,到时候你是否能做到?”
这样怨恨的言语,如此纠结的眼神……
柴静儿消失郁郁葱葱的松林碧叶之间,他的视线随之流转,无法收回。他的心早已遗失在柴静儿身上,因为不被接受,曾经的爱化成了恨。如水柔情不复存在,留存的是如火怨恨。
一丝不良的预感涌上心头,沈溪忙道:“你想怎样?”
“凭什么?凭什么她快乐、幸福的时候,我却要饱尝相思之苦。好不容易可以在一起,她却说不爱我?她眼睁睁地看我毒发身亡,那样冷漠……”轩辕寒握紧拳头,“要我就此放手——休想!柴、静、儿,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曾经的痛苦、伤害,我也要你尝尝。”
轩辕寒一张花月容颜变得扭曲,受伤的拳头洇出如花的血迹,滴落青石小径,顿时化成一朵血花。他挥手抓下一把路边的常青树叶,抛于地上,狠狠的揉踩着。
如此怨恨的男子,沈溪还是第一次见,失声唤道:“瑞亲王!”
轩辕寒抬起一张阴森的面容:“沈溪,这是本王与柴静儿的事,你若识趣莫要插手,否则本王将视你为敌百倍报复。你扮作景阳,欺我情感,本王可皆记在心上。”
沈溪本想让柴静儿说出真心话,化解轩辕寒心头的伤,不曾想却弄巧成拙,心结未解,却换来更深的怨恨。
轩辕寒快奔而去,留下地上蹋踩成泥的烂叶。
难道自己这回做错了?
本想帮柴静儿解危,不曾想却越帮越忙了。
轩辕寒近了养性殿,抬头看着那块金灿灿的匾额,抱拳道:“凉国瑞亲王轩辕寒拜见燕国皇帝。”
总管太监得令,捧着拂尘入殿通禀。不多会儿,总管太监道:“瑞亲王,陛下有请!”
当日沈溪的戒备是对的,不过几月,完颜昊就从凉国左将军起反成为燕国皇帝。他高高在手,虽然轩辕寒依旧视他为友,可到底回不到最初。
“少白,你找我?”
完颜昊放下手中的奏章,望着大殿中央的轩辕寒,目光撞碰,轩辕寒不避不闪,嘴角含笑。
“狂人,我要柴静儿!”
完颜昊面容一拧,他应知道柴静儿是自己喜欢的女人,却在这个时候说。
“你听我把话说完。”轩辕寒停一会儿,“柴静儿从未踏入凉国一步,那么最初和亲的景阳就不是她。既然柴静儿和景阳根本就是两个人,柴静儿就不是你心中念着的那个人,把她给我。”
完颜昊认为,一直以来他和轩辕寒喜欢的都是同一个人,景阳就是柴静儿,可今儿柴静儿和轩辕寒都说柴静儿不是他爱上的景阳。而是另有其人,那个女子在哪儿,从她为他所做的一切看,她应是爱他的。却为何要害他苦苦寻觅,不肯现身。
景阳一事上,有诸多疑点,事实证明,当柴静儿在江南嫁人之时,景阳就在北凉。
他,爱上的是一个柴静儿的替身。
每每忆起景阳,他就觉得心痛。渴望着与她重逢,可她却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你爱的是柴静儿?”完颜昊有些讷闷,原本是一个人,现在却变成了两个人。
轩辕寒面露苦色:“以前是爱,可现在是恨,是恨……”
完颜昊搞不懂,爱便是爱,怎么就成恨了。起身走了几步,近了轩辕寒的身边:“朕一直视你为挚交好友,既然如此喜欢她,朕成全你们。”
轩辕寒抱拳道:“多谢燕帝成全。”
燕帝,燕国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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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溪静静地站在延宁阁前,心,有些乱,还有些空。
轩辕寒恨上柴静儿了,本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而今彼此生怨。如若这会成为她与完颜昊最后的结局,沈溪宁愿不爱。
情如覆水,难以收回,付出的一切不仅融入自己的记忆,更在心底。
沈溪携上宫娥,打听了柴静儿的住处。
“暖床夫人,请——”
被侍女迎入柴静儿的花厅,抬眸张望,却未见静儿。
“六郡主人呢?”
一边的侍女回道:“夫人来得不巧,就在不久前,有人将她请出去了。”
沈溪神思恍惚,住在燕宫,柴静儿是完颜昊欲娶的女子,旁人不能轻易将她请走。
延宁阁的侍女道:“是谁请走了?”
侍女回道:“耶律夫人。”
沈溪悬着的心复又落下,但转念又想到耶律氏已对柴静儿生出敌意,为防万一,她还是先去一瞧为妥。
“既是如此,我们明儿再来拜访。”
沈溪离开柴静儿的小院,一颗心忐忑不安,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定会发生什么大事,可这儿……会有什么大事?
刚至耶律夫人居住的小院,便见耶律夫人带着柴静儿往东南方向移去。.
东南方是燕宫的养性殿和朝政殿,因新的燕宫正在修建,所有人都暂住此地,而这些殿名也是临时取的,待新宫建好,这里的一切都要搬过去。
沈溪越瞧越觉得异样,斥退宫娥,只身一人小心地跟在耶律氏后面。
耶律氏没这么好心,显然不是成全柴静儿与完颜昊。
很快,二人就到了一座小院,风景雅致。
耶律氏道:“公主,这座院子倒还清幽,我们不妨进去坐坐。”
柴静儿想要拒绝,可耶律氏已经将她半拉半拽地请入了院子。
沈溪藏在外面,过了不多会儿,便见耶律氏携着宫娥出来,而静儿并未相随,神色慌张。
沈溪脑海中都是柴静儿与轩辕寒彼此生怨的眼神。
轩辕寒恨,恨一腔痴情尽付流水,恨柴静儿亲自捧着毒羹将他害死。
柴静儿怨,怨轩辕寒将她劫离江南,离开了丈夫、女儿……
待耶律氏走远,沈溪小心进入院子。
院内,空无一人。
她明明瞧见耶律氏主仆将静儿拽拉进了房子,怎的就没人了?
沈溪狐疑,静儿定在某处,四处寻了个遍,终于在内室罗帐传出一阵女子的浅吟之声。撩开帐帘,内躺一人,满脸酡红,似中合欢散,满目娇媚,正用力拽拉着衣襟:“杨郎……杨郎,快来……”
沈溪想罢正在拔下桃木簪,小心地取出一粒药丸。垂眸细想,自己服下至贞至毒之药,鲜血便是最好的解药。取下银簪,割破手指,任鲜血滴落,一路滑至静儿唇角。中合欢散的人,本就神思繁乱,口干舌燥,今有液体入嘴,柴静儿快速地吞咽几口。
沈溪给柴静儿喂食足够多的血液,复将手指包裹好。
不多会儿,柴静儿醒转,看到帐前的沈溪,拢住衣襟。
“幸而我不放心,一路跟着,否则今儿定铸大错。”
柴静儿想到自己饮下耶律氏的茶,待走到院落,犯了药效,一时迷迷糊糊,仿佛见到了夫婿。
“沈小姐,你可一定要帮帮我。我不可以……不可以做出背叛杨郎的事,他待我情深义重,我不可以对不住他。”
“你想回到他身边?”
柴静儿肯定地道:“是。可轩辕寒必不肯就此罢休。”
沈溪摊开掌心:“这是一粒龟息散,服下之后,一个时辰内能让人处于昏睡之中,五天五夜后会安然醒转。在这期间,我会替你周旋,让人将你送离燕京。”
看着沈溪那充满自信的目光,柴静儿毫不犹豫的接过药丸,两指一丢,抛入嘴中:“我信你。”
外面传来了低沉的脚步声,柴静儿拉紧沈溪。
“静儿,你莫担心,只要拖延时间便好,时辰一到,药效发作,你就可以脱身。”
沈溪纵身从窗户跃出,静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如若不是遇到沈溪,落到轩辕寒手里还不知如何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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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月华若绸绢。深冬天气,夜漫长,室内更香缭绕。沈溪胸口发闷,一时难以入睡,想到一对青梅兄妹,一对痴情儿女,竟这般生出嫌疑、怨恨,一颗心就不得安宁。披上大红猩猩色毡斗篷,缓缓步入园中。
园中月色比外面更觉皎洁明亮,满地下重重松影竹荫,万簌俱寂,杳无人声,甚是凄凉寂静。
一声夜风过,惊散几只夜鸟。鸟儿小小的身影掠过月下,显得尤其渺小与脆弱,仿佛一阵风过就会消散无影。
沈溪觉得自己比这鸟儿更柔更脆弱,就如风雨中摇曳的娇花,不知什么时候就凋零。想着心事,隐隐听到一阵怪异的声音,沈溪爬上假山,放眼望去,但见东南方向火光如星,灯影恍动。
“难不成是出什么事了?”
正暗自讷闷,一名侍女手里拎着食盒,正从东南方向归来,看到沈溪站在假山上,惊道:“夫人,你莫要想不开,有什么话你就好好说吧?”
沈溪反被这侍女的话给惊住了,定睛细瞧,这女子正是耶律氏身边的丫头。
说她想不开,沈溪想笑,她可是比任何人都怕死。
“夫人,你快下来!”
侍女的呼声惊醒了屋里的两名侍女,两女陆续出来。
沈溪站在假山上,依旧望着东南方向。
“夫人,夫人……”侍女声声惊呼,却不敢爬上去将她带下。
侍女道:“夫人,就算有再大的委屈,你可不要学景阳公主。”
“静儿!”沈溪大惊,道:“柴静儿怎么了?”
侍女自知一时失口,正要否认,可沈溪追问道:“难不成是她那边出事了?快说,快说……”
侍女心想,终是瞒不住的。道:“就在半个时辰前,她撞柱身亡了……”
沈溪身子一晃,一直担心会出大事,到底是出事了。
“静好!静儿……”呼着名,沈溪跳下假山,吓得三名侍女花容失色,刚站稳双足,跌跌撞撞就往东南方向奔去。
静儿死了!
她装疯发癫,只为了守住自己的爱情,可到头来却依旧香消玉殒。
泪,悄然而下。
脚下的路,却第一次变得漫长而遥远。
尽管,从西北的延宁阁到东南的院落并不算太远,却如一生都走不完般的漫长。
她漫无目的,只记住先前看到的灯光,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来到了一座庭院前,大门敞开着,一袭白衣的轩辕寒静静地跪在花厅中央,花厅的地上,平静地躺着一个女子……
沈溪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近柴静儿,她长发如瀑,额上溅出一片血色的牡丹,那血红在白色的中衣,如此的醒目,苍白的面容里隐着震怒。
“轩辕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儿她都好好的,不过几个时辰工夫,她怎么就……”
不,静儿不会死的。沈溪伸出手,欲捧住她的手,却凉若冰块,纤手一颤,柴静儿的手从她手中滑落。
柴静儿真的死了?还是龟息散发作睡过去了?
轩辕寒满脸落漠,目光不移地凝视着面前的女子:“为什么会这样?我以为迫她就范,她会重新接受我……”
沈溪愣愣地移开视线,看着一边愧恨难当的轩辕寒:“是你逼死她的。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声声言爱,可到头来却是致命的伤害。轩辕寒,你怎能如此待她?”
在沈溪心头轰塌的不仅是轩辕寒痴情的神话,更是他懦弱、自私的本性,他不敢面对柴静儿不爱的事实,一而再,再而三地自欺欺人,宁愿活着虚幻的梦境里。
空气里弥漫着迷迭香的气息,沈溪心里一切都明白了。
轩辕寒疯狂地爱着柴静儿,为了得到,他不惜对静儿用如此下劣的手段。先有耶律氏对柴静儿下合欢散,此刻又有轩辕寒用迷迭香,一用春药,一用迷药,都只为得到……
静儿当初为了和金公子在一起,能装疯便不是寻常认命的女子,面对圣旨而敢做出反抗就已经非同一般。
这么多的血,她到底是药物发作,亦或真的死了?
沈溪不知道,她需要明白,是不是真的去了。
“轩辕寒,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伤她?轩辕寒,是你害死了静儿,是你害死了她……”
若静儿死了,害死静儿是她,一个自以为是的女人。如若不是让轩辕寒听到柴静儿的真心话,轩辕寒怎会如此疯狂地做下这样的事儿。
沈溪满心愧疚,双腿发软,跪在静儿的身边,看着今儿还活生生的人,此刻却已冰凉。
“静儿,你怎会如此想不开呢?你怎能死?你的夫君怎么办?你的女儿怎么办?”
泪,如断线的珠子,一滴又一滴地从落下。
沈溪自己都糊涂了,柴静儿究竟是撞柱身亡,还是龟息散发作处于假死状态。可是先前手足的冰冷与死人并无二意,但静儿虽血流满脸,可那神色更像是睡着了。
对,血!
趁人不备,小心翼翼地伸手拂拭静儿的额上伤痕,还在流血,人若死了,怎会流血。定是药效发作,静儿睡过去。待她醒来,便已踏上回返江南的路。
沈溪扮着哭状,寻了块布条,将静儿的额头包裹好。
静儿一定是龟息散发作,而非真的死了。不过她这场哭泣足可以替柴静儿瞒过轩辕寒与完颜昊。
“沈溪,本王错了,本王不该不听你的劝,是我害死了静儿,是我害死了她……”想到痴恋两世的女子就死在自己的跟前,轩辕寒懊悔难当,从袖中扒开短剑,正要插入心窝,千钧一发之际,完颜昊纵身夺下了短剑:“少白……”
“狂人,你拦我做甚?静儿死了,我也不想活着。是我害死了他,唯有以死谢罪,天堂地狱,我都要和她在一起,我喜欢她,那样疯狂的喜欢她……”
“你喜欢的女人就在面前,可朕呢?她是生是死下落不明,明知朕爱极了她,却不肯露面,朕能感觉到,她在躲着朕。”
轩辕寒望向沈溪,她默默流泪,冲他轻缓摇头再摇头,仿佛在说:求你,不要告诉他实情。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轩辕寒看着脚下躺着的柴静儿,“我那样的爱她,可她却并不喜欢我。”
沈溪跪下双膝,忘不了白日初见柴静儿的绝世风华,那样的雍荣华贵、艳丽妩媚。可却要用装死的法子,才能保得自己周全。她若不装死,就会受辱,更难走下去。
“有些人即便相对一生,却难心心相印。静儿是幸福的,至少她与心爱的男子结成了良缘,一眼便一生,如此的坚贞、美好……沈溪真的好羡慕!羡慕她的小妇人,羡慕她为爱的执着……静好,沈溪此生能认识您这样的朋友真是好庆幸。”
完颜昊看着早已悲伤不已的沈溪,那样的痛苦,珠泪纵横,心里颇是不解,那情同姐妹的情分倒不是装出来的,如此伤心欲绝。她站起身,打了清水,跪在静儿的身前,用自己的帕子为她拭去额上的血渍。
轩辕寒刚伸手想要帮忙,沈溪用力一击,重重地打在他的手臂,啐道:“别碰她!”
第六十五章 离燕宫
沈溪伤,是轩辕寒毁灭了原本的美好。倘若他能大度地放手,静儿定会带着对他的感激离去。至少成全曾经美好的回忆,若静儿一死,一切都完了。
“初识静儿时,即便她处于疯症之中,却依旧那样美丽,即便身上的衣衫满是污渍,她的脸总是干净的。”沈溪近乎自言自语,用帕子轻柔地拭去柴静儿脸上的污浊,“皇上,明儿一早,沈溪想亲自去燕京街上为静儿订副棺木,想托燕京的镖局将她的尸骨运回江南……”
轩辕寒道:“还是让我送静儿一程吧?”
“轩辕寒!”沈溪怒斥,这个对静儿痴情,却最终害静儿丢命的男人,她不知该怒该怨,还是该要骂他。
“我知道错了,原来你说得对,只要她幸福比什么都重要。而今静儿死了,我都不知余生当如何度过……”
他已经后悔了,沈溪无法再责备轩辕寒。
死的人是一种解脱,而活着的人还得活下去,她不能犯和轩辕寒同样的错,更不能将轩辕寒逼得太紧。
“如此,你们明日一起为她操办后事罢。”
完颜昊同意了!
沈溪很快就想到,明日于她或许是最好的机会。
她不要呆在燕宫,更不要最后如同轩辕寒与柴静儿一样的下场。
她要离开这里,远远地离开完颜昊。成全的不仅还有回忆,更是对彼此的保护。
她和完颜昊,就像是带刺的玫瑰和带刺的刺猬。近了,彼此的刺都会伤到对方。
想到离开,沈溪抬眸望着完颜昊,若是离去,无论大越、凉国,从此后再无相见之人。他在燕宫做他的帝王,她隐于山野做自己的隐士,再无交集。
为何,决定了离去,心会隐隐作痛。
离他近时,让她不安。要离开他,又如此的艰难。
为何不能爱得单纯,恨得轰烈,偏生这般的爱恨纠缠,令她剪不断、理不清。爱他,又伴有丝丝缕缕的恨波;怨他,亦饱含无法割舍的贪欲。
贪恋他的唇,痴迷地被他拥入怀中的感觉。
怎么会是这这样,情爱如毒,伤及了他,却又深深地毒害着自己。
也许,离开,离开……
远远地离开,便是对彼此最好的呵护。
耳畔,忆起了静儿说过的话:“一个是我觉得应该去爱,强迫去爱,却终究无法爱上的表哥,一个是我不由自己就会爱上的杨郎。只一眼,我便不愿与杨郎分开。这才是真爱。”
强迫去爱,却无法爱上。
情不自禁却已爱上……
对谁是真心,对谁是无奈,沈溪了然于心。
拿定主意借明日出宫的机会溜走,尽管心会痛,即便有太多的不忍,可她不会再停留。
有宫娥送来了华丽的衣袍,沈溪与一名胆大的宫娥为静儿换上。
一夜未眠,待天亮之后,轩辕寒从宫外带来了棺椁,令人将柴静儿敛入棺中。
轩辕寒扒在棺椁上又痛哭了一回,这里面有悔有懊。人死不能复生,轩辕寒愧悔难当。
让他懊悔,好过彼此伤害。
沈溪决定,待轩辕寒心情平复之后,再告诉他实情。
换上素衣,戴上白花,与轩辕寒一前一后送柴静儿的灵柩出宫。
近了宫门,她低垂着头,如果柴静儿知道,她只难过了一嗅儿,居然要借个死人逃离燕宫,怕要从棺材跳起来大骂她的虚情假意。
昨夜的泪是真,昨夜的话也是真。
只是看到了柴静儿的结局,沈溪怎能重蹈覆辙。
离了燕宫,沈溪心头一片茫然。
她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
回轩辕宸的身边?
她对轩辕宸只有感激、感动,却无真爱。
她努力过,用心过,甚至在冰雪馆强迫自己与轩辕宸扮夫妻,可她依旧无法爱上轩辕宸。
她总是告诉自己:应该爱他,理应爱他,可她的心却寻不到感觉,逼得自己越紧,离他就越远。
两个不相爱的人在一起,远比两个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还来得艰难。
相爱难求永恒,不爱又将如何安顿?
相爱的人心里有希望,不爱的人心里生出茫然与酸楚,那样的日子让人看不到希望与光亮,就像步入漫漫永夜之中。
轩辕寒虽在悲伤,可看一路上沈溪的平静,还有那双乌黑明亮的眸子一直在转,顺着她的视线,轩辕寒很快发现,每到路口沈溪的眼睛都会异常的灵敏。
轩辕寒走近沈溪,低声问道:“你想逃走?”
“你要阻我?”沈溪反问,“你和静儿的今日,就是我和他的明日。如果你不希望下一个躺在棺中的人是我,就不要阻我?”
轩辕寒看着沈溪:“燕帝是个聪明人,他心里早就猜到你的身份,不过是等你承认而已。”
“我不管,既然我决定了离开,就不会再停留。”
沈溪决绝,全无转桓。她才不要留在完颜昊的身边,做了帝王的他,再不是以前的完颜昊,况且他的身边还有耶律氏和铁氏两个女人,她怕留下来会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儿。
就如轩辕寒一时冲动,伤了自己,也害了静儿。
说话间,对面移来一队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好不热闹,瞧这情形,送葬的和迎亲的就要撞上,不曾想,那迎亲队伍到了十字路口竟然拐到东边巷口。
沈溪心急,趁着人多,身子一躲,就隐藏到迎亲队列之中,躲在暗处,见轩辕寒带着众人走远,才慢慢地从人群中探出脑袋。
她可是一早就准备好的,脱去外面的素衣,露出里面的短衣短裙,用一方红纱遮脸,大摇大摆地从西城离了燕京。
人虽离了燕京,一路上小心翼翼,确定无人追赶,沈溪悬着的心落回肚里。
离开燕京的第三天,北国就下了一场飘飘扬扬的大雪,沈溪被拦在一家野外的庵堂之中。翌日醒来,万里江山银妆素裹,望着银白色的世界,思绪回到了几年前。
犹记得,当她随同押送零陵灵柩归国的那日,京城也下了一场这样的大雪。年华衮衮,竟是几年光景,她离开大越多久,就离了哥哥多久。
想到哥哥,心头如沐春光,哥哥的笑是她最美的家园。
“哥哥,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见面了。”
沈溪怀揣着与哥哥相聚的美梦,先是步行走小路,然后又走了旁人不易想到的沿径,一路艰辛回到应州。
——新浪独家连载——水红——
养性殿。
烛光摇曳,身影重重,完颜昊双手负后,徘徊逡巡,直映得满殿都是他的身影。
“皇上,已经半月了,还是没有找到暖床夫人。”
她逃走了!
他居然会因为她的眼泪而一时心软,答应她去护离柴静儿的灵柩离宫,谁能想到,在她眼泪的后面却是她逃跑的打算。
轩辕寒站在大殿一侧,静得像尊雕塑。
“你一定知道她要逃走,为什么,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朕一声,枉朕一直视你为最好的朋友?”
轩辕寒淡漠地望了一眼:“她说如果我拦她,她早晚会和静儿一样。”
“朕不是你,她也不是柴静儿。”
柴静儿为了保住名节会选择玉石俱焚,而沈溪会化解危险。
“可她心里已生怨念,我不能拦她。”轩辕寒固执地道,柴静儿已经死了,再不能有第二个女子如静儿一样死去。
完颜昊停止踱步,没有爱何生怨?沈溪会对他生怨?
还是说沈溪根本就是……
沈溪拿她自比柴静儿,而他岂不就成了轩辕寒?
这话是什么意思?
完颜昊用心一想,难道她是景阳!
“轩辕寒,你有事瞒着朕?”
轩辕寒不看他的脸,低垂着头:“本王而今是你的人质,陛下要怎样悉从尊便。”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完颜昊想到沈溪有可能景阳,无法再平静,他怎会迷上吻她的感觉,喜欢她与景阳相似的体香。一个箭步,握住轩辕寒的双臂,厉声道:“她是不是景阳?是不是景阳?”
景阳!景阳!
轩辕寒宁心细思,真是可笑,沈溪居然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以为自己聪明就可以欺骗别人?扮成柴静儿、和亲北凉,害他白白地等候、执着了两年,相思断肠,动容刺魂,她却只是一个不相干的外人……
那日,轩辕寒本想去幽州镖局打听柴静儿遗体是否抵达江南,不曾想,镖局给他的消息却是:“我们走到应州,杨夫人就醒过来了。初以为是诈尸,后来细瞧,才知是人……”
怎会是诈死?轩辕寒用心一想,不难猜出这等主意是谁出的。
静儿终投所爱怀抱,而沈溪却逃得无影无踪。
不,他不要放过她!
静儿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妹,他可以放她一马,可是沈溪的欺骗与算计,他绝不原谅!一定是沈溪出的主意,是她要静儿诈死。
害他痛苦半月,自责了半月。他要沈溪也尝尝相思的痛,也品尝一回被心爱之人重重创伤的滋味。
静儿走了,不是死了,而是用装死回到了大越。
而他,却再没有勇气去大越寻她。
静儿是他心头的伤,可沈溪是他此刻的恨。
他需要恨,需要继续恨着活下去。
“轩辕寒,你为何不说话?沈溪是不是景阳,倒是说话,她到底是不是?”
在完颜昊的一再追问下,轩辕寒抬眸正视,面容肃冷,爽朗而绝断地道:“不是!不是!景阳早就死了。”
完颜昊不可思议地望着,道:“景阳……景阳怎么会死了呢?”
他可以接受景阳易嫁轩辕寒的事实,却唯独不愿相信景阳已死的事实。
轩辕寒定定神,他要报复,要猖狂地报复。倒吸一口寒气,道:“是,她死了。是被一个女人害死的。”
“谁?那人是谁?”
“沈——溪!”
完颜昊不愿相信这个现实,“她怎会害死景阳?”
“沈溪害死景阳。你忘了,我们在冰雪馆见她时,她说过什么吗?她说自己在洛阳见过柴静儿,如果静儿在洛阳,那北凉王城的景阳是谁?她既能告诉我们,又怎会不告知太子。景阳暴露假公主身份,还能活吗?”
景阳一定活不了,无论是北凉还是大越,都容不下她。
他的景阳死了!
他一片狂热炽情,依旧要再度品尝失去最爱的心痛。
眼前滑过景阳的容貌,绝艳的、妩媚的、温婉的、柔弱的……
完颜昊吸了一口寒气,这样的冷,冷透心骨,手指微合,慢慢地握成拳头:“沈、溪!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朕?”
轩辕寒见他信了,悬着的心落到肚子里,原来撒谎他也会的,这是第一次。“我一直担心你承受不了。其实在景阳嫁我之前,她就已经遇害了。”
在他娶“景阳”的那天起,她的指骨就受到了挫伤,再也握不了笔,写不了字。也就是说,他娶入王府的只是一个“假景阳”。景阳原本就是假的,无论是沈溪还是秋江,她们都只是柴静儿的影子。
“沈溪!沈溪……”完颜昊狂吼着,转身推撒案上的奏章、文书,爬在案上,目光里蓄满了恨意:“朕一定要将她抓回来,一定要她尝尝,相爱却不能在一起的痛苦……”
轩辕寒突然很期待,倘若沈溪饱受折磨与痛苦时会是什么样子?
“燕帝,何不修书一封,令大越将沈溪送回来。”
沈溪是大越明隆帝与完颜昊换种子的条件,一个给人,一个领到种子,就像是菜市上的一桩买卖,一个付了钱,另一个就该把货物给对方。在这件人与种子事上,谁是货物,谁是钱又有何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两个男人的买卖。
轩辕寒的眼里掠过一丝阴冷的仇恨,像阴森的黑影,令人不寒而栗。
完颜昊费解,道:“你恨她?”
轩辕寒冷笑着,“是。我恨。倘若不是她,我就不会如此痛苦。”
他和完颜昊都是一样的可怜人,辩不清心爱的女人。可女人们的心思,他实在弄不懂。如此爱柴静儿,却不被接受。
完颜昊已经用了一次非常手段,沈溪逃走,他还能公然地与明隆帝讨回来吗?在上一次中,他似乎看到了明隆帝的犹豫,明隆帝这次还会答应吗?
另外,凉国太子轩辕宸倾心沈溪,倘若知晓沈溪逃离燕国,会不会派人前往大越寻人。
想到这次问题,完颜昊认为此事可大可小,更不能让轩辕宸知道沈溪的下落。
“瑞亲王,你替朕想过法子,让她回来。”
轩辕寒以为自己听错了。没错,完颜昊要他想法子。
恨一个人时,会令人疯狂。完颜昊此刻就看到了潜藏在轩辕寒眼中的疯狂,如烈焰,似刀剑,足可以烧毁别人,也可以毁灭自己。在如此深的恨意下,没有什么事是办不成的。
他够恨沈溪,定会不惜一切将她抓回来。
完颜昊问:“你不愿意?”
她说,他应成全柴静儿。
可,成全别人,却留下满心伤痕的他。他好恨,深深地恨上了沈溪。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总是以为,成全就这般的容易。
轩辕寒道:“好!我答应。”
一直觉得完颜昊并非灵顽不化之人,睿智如他,难道他就真的没有觉出景阳便是沈溪,沈溪是他心心念着的景阳。
如果他真的没有认出来,轩辕寒倒乐意看出好戏。看曾经相爱的一对人,如何在爱恨之中挣扎。
除了恨沈溪的欺骗之外,轩辕寒也恨上了完颜昊的背叛。他如此信任完颜昊,不曾想完颜昊居然反了北凉,自立为王,还将他掳为人质。虽对他敬重有加,到底是他的囚徒,曾经身边相同的朋友,而今他却不得不敬他为国君。这种感觉很不好,完颜昊的背叛,不仅是背叛了友谊,更是对他的戏弄。
轩辕寒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学会了恨。
就像曾经那样热烈地爱着一个人。
沈溪而今先后易嫁三个男人,却依旧地坚守冰清,确非易事。若要刚烈,比静儿更甚。
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可活着却很艰难。轩辕寒想瞧瞧,当完颜昊同样被仇恨的火焰点着时,沈溪是否还能静好如初地活下去。
这对男女,他一样恨,就让他们彼此伤害,以达到自己复仇的心愿。
想到这儿,轩辕寒抱拳应道:“在下领命!不过……”
“甚事?”
轩辕寒道:“我需要更多关于沈溪的消息。”
“这个放心,一有更详细的消息,朕会派人给你送来。”
“若没有别的事,在下告退!”退字未落,轩辕寒已走到殿门。
不明白沈溪为何不许讲出实情,如果说出来完颜昊或许就不是霸道,相反的将是另一番模样。
轩辕寒应该感动庆幸,沈溪没有讲出实情。答应了完颜昊,就一定会将她抓回来。
——新浪独家连载——水红——
大雪初晴,举目之处皆是粉妆,如梦如幻。天地之间焕然一新,天蓝云淡,腊梅吐蕊,处处都染上了喜色。
沈溪的心情不错,等转睛已久。再过上些日子就是年关了,一定要在年关之前赶到应州,陪哥哥、嫂嫂和侄儿一起欢度新年。
这样想着,归心似箭。既然昔日碰到了柴景天,他不守信约,将她卖与他人,自己也勿须有所顾忌,大不了,等到晚上,她偷偷地溜回家里。
沈溪走到附近小镇,租了匹快马,策马扬鞭往应州方向驰去。
应州地处豫、冀交接处,应州不算大,但也不小。街道两侧店铺林立,时至年关又近新年,商贩的叫卖声,顾主的讨价声,混成一片,自有热闹与喧哗。
沈溪在自家附近的茶肆落脚,要了茶水,坐在楼上静静关注着自家的小院,从早上等到黄昏,看院门启开又合,合上又启。
大清早,最先看到的是她心心念念的哥哥——沈滔。头戴黑色纱绢沿红边帽,一条红色丝带汇于颌下,结成干练的流花结,海浪纹箭袖,腰束玄色绣花宫绦,外罩一袭黑色、干净俐落的捕头官府,登着黑底青纹的官靴。剑眉虎目,一举一动间皆有一股正义风姿。手握宝剑,踏着大方步,正要出门身后传出一声“相公”不娇不媚,却充满着无限温馨、甜蜜。
沈溪举目望去,但见一个青衣短裙的小妇人手抱奶娃,绾着时下应州城常见的祥云花巾发式,手里提着一只蓝碎花包袱,道:“今儿你要去城外,带些干粮中午吃。吃不饱哪有力气做事。”
他过得很幸福、很平静,做捕头抓坏人,一直是哥哥自小的心愿。还记得他小时候,就喜欢扮成唐时狄仁杰,那也是沈滔小时候最敬佩的能臣。而今终于如愿以偿地做了捕头,可以破案、抓坏人。如今哥哥有了一个贤惠、能干的内人,沈溪为哥哥欢喜着。
沈溪犹豫着,要不要此刻就冲出去,和哥哥、嫂嫂相认?
耳边又忆起昔日扮成景阳,和亲远嫁的情景。
这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她的出现,会不会累及哥哥一家的安危?
她牺牲了那么多,亦放弃了那么多,都是希望能为沈家保住一线血脉。
景阳不能重返大越,可她现在是沈溪。
想到这些,她再也按捺不住,快速下了楼,从怀里掏了几文钱,放到柜台上,一边跑一边大声呼道:“哥!哥!哥哥……”
沈滔接过妻子的包袱,转身就走,远远儿地似乎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有些如在梦中的感觉。
他的妹妹,他最疼的溪儿,已经不在这世间了……
正要再走,身后又是一声“哥哥!”,不像是错觉,他转过身来,离他丈许的地方,站着一个江湖少女打扮的姑娘,紧衣短裙,梳着低矮小髻,那双黑漆明亮的眸子在太阳下闪着光亮,这样的眼,这样的眉,与母亲生前相似七分的容貌……
沈滔以为是错觉,“哥哥,是我!”这声音,如此的熟悉,沈滔不待细想,惊呼一声:“是你!真是你……”快速地奔往沈溪,姐妹二人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多少日子,她一回回不敢幻想与哥哥重逢的画面,只能将哥哥深深地埋在心底。可今儿,一切近在眼前。不知道如何向哥哥解释,却已经落到哥哥的怀抱里。
卫元儿站在门前,看着丈夫拥住了一个年轻、清秀的年轻姑娘。正在发愣:这姑娘是谁呀?
时间,在彼时停凝。
阳光,披散在兄妹二人的身上,镀上了一层富丽的色彩。
卫元儿脑子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兄妹二人方才分开。沈滔细细地打量着沈溪,她顽皮地歪着脑袋,含笑凝望,虽是相逢的快乐,却忍不住流下甜蜜而快活的泪。如清晨含露而开的百合,清丽的、妩媚的。
“哈——哈——元儿,元儿……”
沈滔唤着妻名时,猛然回头,她已愤然而去。
显然,是误会了他。
沈溪快走几步,甜甜地唤道:“你就是我嫂嫂吧,我是溪儿。”
溪儿,自她认识沈滔以来,日日供奉的那个画影中人?
卫元儿心中一沉,回过身为,为先前无端的怀疑而面红。笑道:“溪儿……那个……那个……”
难道要说,那个“死而复生”的人,可大清早的,说这样的话显然不合适。
沈溪打乱她的话,道:“嫂嫂,我好好的呢,一直都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