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幻妖（一）

宫殿外，远远的大门口，两只小妖不知道发动了多少攻击对眼前的这人都没用，有些气馁的坐在地上，那人也不动，就这么站着，看着他们俩。

小熊妖嘟着嘴：“喂！你来干嘛的啊？！”

凤白描抬眼朝远远的白色宫殿看了一眼，那双眼睛透过宫门，穿过结界，看透红木门，直到房间内的一切，他能看见两个立于房间两边的香炉，垂在房间中央的珠帘，还有珠帘后的两个人。

小猫妖见他不回答小熊妖的话，往前一步：“你要是实在没事儿就去别的地方转悠吧，反正我俩也打不过你，你欺负我们就太坏了！”

凤白描看着那两个坐在地上毛茸茸的圆球，干脆也蹲下来，微微勾起嘴角：“你们在这山上住了多久？”

“六十多年吧……”两个小妖回答。

“那你们山主每夜都这样痛苦吗？”凤白描又问。

“那倒不是，反正我来的时候，妖君每天都不会走出那个宫殿，我们也是只有进了宫殿才能看见她的，刚来的那一年的今日，她就会痛哭，之后的每一年的今日，都会这样。”小猫妖歪着头想了想：“每次的时间都很长。”

凤白描心里像是被千万根针狠狠刺了一下，每年的今日都会痛苦的哀嚎与挣扎，凤白描垂下眼眸，他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

一百年前的今日，方摄淮灰飞烟灭，白颜儿不知所踪。

一百年前的今日，他凤白描毁了七情六欲丢下青瞳，而赤狐精魄焚烧着她的身体。

如今就像落下了病根一般，每年的今日都像是那一夜的景象重新出现在她眼前，有些痛苦出现的越频繁就越麻木，而有些痛苦则是触及便痛，别说血淋淋的翻出来，哪怕提及一丝分毫，都痛彻心扉。

凤白描的心里突然又是一酸，她非但过得不好，还很让人心疼。

“你们山上总共有多少妖精？”

“除了妖君，就五十六个，其中年纪最大的是沐儿姐姐，我们都是沐儿姐姐带到妖君身边的。”两只小妖不谙世事，知无不言，简直没有秘密。

凤白描在心里念了念：“五十六个……。”

那么剩下的那个会幻形的，便不是青瞳养的了。

小熊妖突然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多，便抬头：“你怎么还不……哎？人呢？”

“说不定耍够了我们俩，跑了呢。”另一只开口。

宫殿内，那只熟悉的手，轻轻贴在青瞳的脸颊上。

青瞳沉了沉眼睛，半垂下眼眸：“为什么找我。”

“我说了，是想你。”

“那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

“这一百年，我过的不自由，青瞳，每次我想要来找你，总会想到一百年前对你的伤害……”凤白描开口，贴在青瞳脸颊上的手滑到了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抬起来，那双眼睛直直得看向她，带着几丝情谷欠：“我想要你。”

青瞳眼神明了又暗，缓缓勾起嘴角，有些自嘲道：“他才不会说这样的话。”

贴在她下巴的手瞬间着火，火舌窜得非常快，直接烧到了凤白描的袖子上，蓝色的衣袍有一半着了火，他立刻松手，站了起来，将外衣脱下。

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手指上面已经有些蜕皮烧伤。

青瞳慵懒的往后一靠，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声音冰冷而无情：“你是谁？”

“青瞳，你怎么了？”被烧伤的凤白描将伤了的手背在身后，眼神带着几分担忧与焦急的询问。

青瞳拨动了一缕发丝，眼角微挑，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谑：“这火可烧不伤天上的神仙，只能烧得死你这样的妖精。”

凤白描藏在身后的手微微发抖，难怪到现在还滚烫的灼伤着皮肤，一寸寸的烧下去，他镇定了脸上的表情，上下打量了两眼青瞳：“别闹了，听话。”

青瞳非但没将这句话听在耳里，反而微微勾起手指，脸上挂着几丝笑意，凤白描烧伤的手臂随着青瞳勾起的手指，再度牵起了一团火焰，迅速燃烧着皮肤。凤白描此时才惊恐的挥动着手臂，那火窜的非常快，瞬间整个人影就笼罩在了一团火光之中。

凄厉的痛呼传来，火焰烧完，那层皮肤也一片片凋落，露出了妖精的本来面目，竟然是个无脸的妖精，身形瞧不出是男是女，没有五官，只有长长的黑发披在身后。他的皮肤如同玉脂一般干净剔透，火光尽去，那妖精就站在原地，也不走，双脚离地，脚尖垂下，一步步朝青瞳踏去。

青瞳微顿，千面幻妖她也只是听过，从来没有亲眼见过，此时见到，竟然比听到的还要传神。

这样没有固定形态的妖怪，可以随意幻成另一个人的身形样貌，甚至是声音和气味都可以一模一样，若非她知道凤白描绝不会来找自己，也绝不会说想她这样的话，可能真被这个妖精给骗了。

千面幻妖虽然没有眼睛耳朵，可身体上的任何一处都可以看见，听到。当青瞳再度勾动手指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指上连接着一条细细的红线，若不仔细看却是的确看不出来的。

那红线发烫，只要青瞳一牵动法术，便会再度烧着，红线从他的指尖穿过，已经深入了他的皮肤之中，不痛不痒，他用另一只手扯动，却怎么也不能扯断。

青瞳瞧他这举动，好笑的挑了挑眉，向前探了点儿身子，手中的红线更加深入到千面幻妖的皮肤中，红线钻的极快，直接到达了心脏部位。

“还敢乱动吗？”青瞳带着几分戏谑的问。

那千面幻妖将手放下，却是不动弹了，看着青瞳，后者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他也深知自己斗不过对方，干脆直接坐在了地上，双脚盘起，与青瞳面对面瞧着。

“玩儿够了就滚出去。”青瞳收敛了表情，那根红线却没有抽回。

千面幻妖的妖术并不厉害，唯一厉害的就只有变换更重形态，如今心脏部位被青瞳的线缠住，丝毫不敢乱动。玉脂般的脸部凹进去了两块，幻出了两个黑溜溜的眼睛出来，那双眼睛带着几分委屈的看向青瞳，声音传来：“对不起。”

突然转变，青瞳有些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而来？”

千面幻妖单手撑着下巴，想了很长时间，青瞳也是好耐性，就一直等着他开口，也不催促离开，反正她刚才几乎经历了又一次生死，动用过多的法力反而对自己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