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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自娫热情难减,一个劲地把包子往辰灵面前塞。.朴无争见了,似笑非笑,也夹了两只包子放到我的碗碟里。目睹上述画面的穆清弦冷不丁不长不短地叹了口气,他摇了摇头,微瘪着嘴,提起筷子,替六书夹了个肉包。
这一幕幕相继上演,令我颇觉好笑地低下头去。
我拿着勺子,往嘴里送第四口血豆花。因为觉得这场面有点儿意思,埋头的一瞬间,我便不由自主地笑了。可刚一牵动面部肌肉,我就一个不留神被呛着了。我赶紧别过脑袋以免口中的食物喷溅到台面上,岂料侧过身子之后我却越咳越凶,非但没能缓过来,反而觉得胸中有一股灼热不断上涌。我自觉用手捂着嘴巴已经抵挡不住来势汹汹的咳嗽,顾不上朴无争等人的汇聚而来的视线和表达关心的话语,我立刻起身冲到铺子边上的一个角落里接着咳。
怎么回事?从来没因为吃饭被呛到而这么难受过。
“云儿,慢着点……”就在我咳得泪眼婆娑面红耳赤之际,朴无争已然紧跟而上,他站在我身后轻轻拍打我的背脊,试图替我顺气。
“咳……咳咳——咳、咳咳——咳……”我很想摆摆手,安慰他说我没事,但是我根本就无暇也无力吐出半个字,只能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掩着口鼻,背对着他,任由这该死的咳嗽摧残我可怜的气管,“咳噗——”直到口中突然间喷出少许黏糊糊的液体,咳嗽才戛然而止。
感觉到手上沾了什么东西,我便让它离了唇,摊开掌心一看——顿时,我只觉心惊肉跳。
血……血?!
殷红的液体,如假包换,绝非碗里那几近褐色的鸡鸭血块。
可是,为什么好端端的,我会咳出血来?!
“云儿,好些了吗?”尚未等我从惊慌中理出头绪,朴无争关切的询问已在身后响起。
闻言,我慌忙握紧了拳头,并且用另一只手的手心迅速抹了抹嘴。
“没事了。”倏地回过头去,我极快地将那只带血的手放到了身侧,对男子露出一个若无其事的微笑,“让你担心了,我们回去吧。”
回到座位上,我表面不动声色,心思却早已不知所踪。一顿早餐,因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而变得食之无味。我匆匆吃下了两个包子,便再也没了胃口。
总不见得还是余毒未清?穆清弦昨天分明说过,再服一剂药便可彻底痊愈,之前在房里,我也确实感到神清气爽,不像是没复元的感觉啊?难不成……
我冷静下来,回想起那日在医馆发生的一切,忽然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很重要的信息。.
当时是因为事出突然接受不了,现在回过头仔细想想,正如朴无争所言,穆清弦这人虽然性格怪异,但既然提出了那样的要求,应该是有他的道理……
坐在前往下一座城池的马车里,我根本听不进柳自娫在兴高采烈地同辰灵说些什么,满脑子都是因早膳时的一幕而产生的各种猜测。而一行人则为了抓紧时间,决定一口气跳过第一座城镇,直奔下一个镇子。最终,我们在天黑前赶到了目的地,顺利地找了一家客栈落脚。
吃过了晚饭,我一个人呆在房里,想来想去觉得这件事决不能就这么得过且过。于是,我把屋里所有的座椅都搬到了房门前,将一扇门堵了个严严实实,又把能够移动的光源都挪到铜镜前,开始宽衣解带。
我想,他那天让我脱衣,也许是认为我的身上有什么病症可寻。
我将上衣褪得只剩一件贴身的肚兜,一寸不落地察看了两条手臂,并没有觉察到任何异样。我又把手伸到背后,麻利地解开了肚兜,低头去看胸部和腹部,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我走到镜子前,转过身对准镜面,继而扭头观察。
这是什么?
看着看着,我忽然注意到腰间有些泛红,右侧还有一块铜板大小的浅褐色印记,像是胎记之类的东西。我强扭着脖子,凑近了再看那片红色——原来是脊椎附近分布着少许血丝。确切说,那些血丝不是没有规律地存在着,而是集中在一起。我试图再瞧清楚些,可无奈古代的铜镜清晰度不高,我又保持着别扭的姿势,几次努力无果后,我意识到光靠自己是无法办到这件事的。
既然一个人做不到,那么只能找人帮忙。可是,我能找谁呢?我该找谁呢?如今的问题恐怕就是出在这簇异样的血丝上,但我又不知道此乃何物。思前想后,我深感这不是闹着玩儿的事,便终于下定决心,直接去找穆清弦。
事已至此,男女有别比不上人命关天。更何况,他是个医者,不是地痞流氓,我应该相信他的人格。
思及此,我穿戴整齐,搬走了门前的椅子。打开房门,我一脚跨过了门槛,转身关上门,正欲往穆清弦的房间去,却目睹他正往我这儿走来。
“穆公子。”我连忙迎上去叫住他。
“我正要找你。”他动了动手里的折扇,在我面前停下了脚步。
“这么巧……”我顿了顿,四下张望了一番,“可以进屋说话吗?”见穆清弦点了头,我连忙推开房门,迎他进了屋,再轻轻关门,“穆公子找我何事?”说实话我还是有些紧张的,因此,我把心里的事暂且搁到一边,先听听他意欲何为。
“我后来想了想,那日在医馆,是我没同你把话说清。”他注视着我,脸上并无那常见的不正经。
我没料到他来找我的目的竟然也是在于那天的事,但转念一想,他找我,还能有什么事?
“后来我也冷静下来想了想,公子那日并非无理取闹。”想到这里,我与他一拍即合,“是觉得我身上可能存有某些讯息,对吗?”
他颔首称是,又环顾四周,视线落在了那些集中起来的蜡烛和油灯上,问:“朴姑娘是不是已经有所发现?”
我抿起嘴唇点了点头,迟疑了几秒,终于痛定思痛道:“公子先把身子转过去,等我说好了,再转回来,行吗?”
“你愿意让我看了?”他的瞳仁里蓦然绽出了些许精光,宛如一个孩童的好奇心总算能得到满足。
不过你能不能不要说得这样充满歧义?!
“你先把身体转过去,我没喊你,不许回头。”我故意板着脸道。
“好。”他马上乖乖地转过身去,一动不动地背对着我。
想我一个文明女青年,一个黄花大闺女,一个羞花大美人,竟然要悲催到主动在一个才认识两天的男人面前脱光上衣。真是越想越害臊,太有伤风化了……但我又能怎么办?这身体是朴云玦的,可命是我自个儿的,为了确保自己安全无虞,我只能狠下心来,对不起身子真正的主人,对不起我国古代的传统思想。
我脱着衣服,觉得耳根和脸颊都在发烫,但我没有别的法子,只好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尽快褪去了所有的上衣。最后,我抱着一团上衣,死死地捂着前胸,只露出整个后背对着穆清弦,嗫嚅道:“你……可以回头了……”
怀着无比矛盾的心情,我转动脖颈,目不转睛地看着穆清弦转身。见他直接就盯着我的背打量起来,脸上貌似没有一点尴尬之色,我不禁回忆起他当时的那句话:天下所有的及笄女子在穆某看来都只是一堆血肉而已。
难道此时此刻,我在他的眼里真成了一坨器官……
“朴姑娘的肌肤很光滑……”正那样想着,穆清弦冷不防冒出来的一句话险些让我炸毛。
“穆公子……”我好像听到了自己磨牙的声音,“朴要调戏良家少女。”
他闻言,抬头睁大眼睛,无辜地瞅着我道:“我只是想说你的肌肤很健康。”
那你就直截了当说“健康”啊!
“算了。”我勉强隐去了怒意,清了清嗓子,“穆公子看到我腰间的血丝了吗?”
“嗯……虽然难以置信,但怕是八九不离十了。”他收起了方才的玩笑口吻,少见的郑重。
“这是什么东西?”我也跟着严肃起来,因为我知道:答案即将揭晓。
“朴姑娘穿上衣裳吧,已经可以了。”穆清弦说着,摆出一副专业人士的模样。
“好……”他这话正合我意,我赶紧点头,可眼见他迟迟不转过身去,我又忍不住抽了抽唇角,“穆公子,朴非你要看着我穿衣吗?”
“朴姐姐。”然而令人始料未及的是,尚未等穆清弦作出反应,门外就突然响起了柳自娫的说话声。
“自娫?!”我惊得低呼一声,两只眼睛倏地看向跟前的穆清弦,他也明显地愣住了,显然没有想过这个时候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朴姐姐,我进来了。”
等一下少女!我还没有同意!
“等等!”我惊慌失措地高喊。
可惜柳自娫不愧为江湖侠女,说一不二。她只管她打招呼,却不顾屋子的主人答不答应——看,她已然理直气壮地推门走了进来。
“朴姐姐……”我拼了命想快点把衣服穿上,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一切都已经迟了——不下五秒的工夫,柳自娫已然僵在距离我们三米开外的地方。
世界,在这一刻静止。
“你……你、你、你们……”柳自娫几乎目瞪口呆,嘴里连一个完整的字都吐不出来,她缓缓举起那有些僵直的手,指着我们半天,却仍旧道不出只言片语。
“不是的!你误……”还没等我开口解释,柳自娫突然毫无预兆“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这一声,扶摇直上,响彻云霄,登时震碎了我悬于一线的心肝。
“穆三闲人!你你、你无耻!”缓过神来的柳自娫刹那间怒发冲冠,“嗖”地亮出了两把不知藏匿于何处的短刀,她不由分说就朝我们冲了过来。
“我不……小、小娫你听我解释!”同样从思维僵化的状态恢复正常,穆清弦一贯从容戏谑的语气里第一次出现了显而易见的慌乱。
被眼前景象冲昏头脑的柳自娫哪里会听他解释,话音刚落,穆清弦就不得不一个闪身,避开了柳自娫直逼而来的刀刃。
“朴姐姐放心!自娫会替你讨回公道!”语毕,义愤填膺的柳自娫就气势汹汹地追着穆清弦而去。
不少女!你到底做了多少乱七八糟的脑补!
我瞠目结舌地站在原地,见他们一转眼就没了踪影,我急忙回过神来动手穿衣,好尽快出去把事情解释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