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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宫玄宸急忙扶着皇上,李公公要去请太医,被他制止了,皇上说,“你出去。.”
李公公听命告退,房内就只剩父子二人。
皇上捂着胸口,让自己渐渐平静下来,宫玄宸递茶给他,皇上忽而问,“宸儿,当了太子,高兴吗?”
他叫他“宸儿”,宫玄宸做梦都没想到他会这样叫他,此生,只有娘这样叫过他。
宫玄宸愣怔的看着皇上,半晌说不出话,皇上叹,“朕这一生,很多儿女,却从未做到尽父亲的责任,也很少亲近你们。这点,朕一直希望你们谅解,本以为皇上无所不能,现在才知道皇上也有很多无可奈何。宸儿,人这一生,不能太贪心,自古忠孝两难全,江山美人也不可能尽得。父皇不就是个好生生的例子吗,要了江山,失了美人。可是,朕曾经后悔过、痛恨过,可是,回想当初,如若能重新来过,朕或许还是会选择这条路,尽管这条路走得如此艰辛孤独,但人首先得活着,要活着就要先学会取舍。”
宫玄宸坐到皇上身边,这么多年来,这是父皇第一次对他说这么多话,如此的语重心长,让他除了安静的听,再也说不出任何坏气氛的话。
“宸儿啊!”皇上拉着他的手,“这世上的事情,并非事事如意顺心,有放下、舍下,才有得到。其实朕早就知道你府里的锦瑟,他是什么身份,从哪里来,朕早就知道。”
“父皇知道!?”宫玄宸一惊。
皇上疲倦地点点头,“朕之所以不捅破,之所以让你当平叛御史,就是希望你能替朕揪出这些前朝余孽,可是你却姑息养奸。”
宫玄宸自觉理亏,毕竟在父皇眼里,前朝公主是心腹大患。
“明知道你包庇锦瑟,朕却一再的原谅你,只因朕明白,你在大月生活过,所以会心软,可是,真正的帝王是不能心软的,仁心,是对自己的子民,对前朝余孽、对乱党、对敌人,只能残忍,你明白吗?宸儿,你这一生,还有太多太多的路要走,或许,遇到的困难取舍也要比朕多得多。就当是一种磨练吧,你必须担负起这个责任。.”
“我明白,父皇。”宫玄宸沉声回答,却又说,“可是父皇,吟夕的死,你不也愧疚到现在吗?甚至不惜留她的妹妹在身边,一解相思。而如心,她还活着,为什么您就不能成全儿臣一次,为什么一定要让我走和你一样的路?难道,儿臣往后的岁月也要这么在遗憾中度过?”
“所以朕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你不同,你还年轻,将来后宫佳丽三千,区区一个如心,又算得了什么?这么点小坎你都过不去,朕如何能信任你?”
“父皇,这不是小沟小坎,如心是儿臣最爱的人,能当之为“最”的,也不过一人而已。为何偏偏就这一人,不能留?”宫玄宸据理力争,“父皇,我从来不认为江山该建立在杀戮之上,更不该建立在女人之上。如心可以不死,儿臣求父皇饶她一命。”
“不可能!”
宫玄宸的话刚说完,皇上就严肃的接话,“你越是替她求情,朕就越是容不得她。一个抛却情爱的男人,才不会有弱点,不会被胁迫,这才是帝王的第一步。太子,男人的江山就是靠杀戮夺来的,谁的兵多、谁够狠,谁就能站得最高、得到最多。当你踏着敌人的血、亲人的血、甚至是至爱的血一步步走来的时候,你才有足够的冷酷和冷静来面对天下,帝王要理智、要公正,怎能让儿女私情牵绊?不要忘了,你是太子,是将来要为帝王的人!”
“我没忘我的责任,可是,我同样也是如心的丈夫,我不能眼睁睁的看她去死而无动于衷啊父皇!”宫玄宸心头大乱,他想起父皇的话:帝王总是孤。难道这就是成为帝王的代价,一辈子孤独吗?当这权利染上鲜血的时候,竟是这般的痛彻心扉。太子之位是靠杀锦瑟换来的,那么帝位呢,又该杀多少人?
“你会是很多人的丈夫,岂是一个如心能动摇的?在朕的眼里,你是朕的儿子,是朕刚刚选出的太子,你不能让朕失望。弑君着,杀无赦。这个,你既然是太子,比谁都清楚。朕不能徇私枉法,你也不行!宸儿,你当太子最重要的一件事,或者称之为功绩,就是监斩前朝公主!”
宫玄宸脑袋嗡的一下全空了,他震惊地看着皇上,却听他说,“太子,在你登基之前,必须得问斩如心以正朝纲。”
“父皇!”
“什么都别说了,这是她的要求,要死在你手里。你就成全她,十日后午门送她最后一程。”
皇上说罢,就叫李公公进来服侍他躺下。他让宫玄宸退下,尽管他知道他还有话要说,可是,他已经听不下去了。
看着宫玄宸一步步走出大殿,皇上不知道自己心底究竟做何感想。他生生拆散二人,在逼死如心的时候,自己心底就真开心呢?
宸儿,不要怪父皇,有些事,必须由你去做。要得到,你首先得失去,既然你选择了帝王之路,这一路,你失去的将会更多。
终有一日,你明白什么是孤家寡人,什么是高处不胜寒,你,就是真正的帝王。
有些伤痛,是为了成长。这是父皇最后能做的事,不管是对是错,杀如心,是你为君的第一步!
不要恨朕,朕不可能单纯的只是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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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夕云宫出来,宫玄宸只觉得天地一片昏暗,不知道是不是肩上有伤的缘故。
父皇的话一直响在耳侧,是如心自己请旨要他杀她的,她怎么能这么做?伤口撒盐的事,她屡试不爽吗?
冬天来了,漫无目的的走在宫里,路经几棵桃树,宫玄宸恍然想起,曾答应如心一起酿桃花酒的事,至今还没有实现。
恐怕没有机会了,他们等不到春暖花开。
他这一生,答应了她太多太多的事,似乎都没有做到。想起这,不免心生愧疚。
他长叹了一声,路过的宫女内侍无一不向他行礼问安,他们称他为“太子殿下”,这么多年了,所求的不就是今日吗?为何,就是开心不起来?
荣耀、权势,无人分享的时候,竟生不出半点喜悦。
争来抢去的太子之位就是这个滋味,如果早知道,或许......
没有或许,如果早知道,诚如父皇所言,还是会走同样的路。男人对江山,对权利的渴求,是永无止尽的。
可是如心、如心......
宫玄宸一想到这个名字,心就会痛,就像当初想起锦晨一样,这辈子,他们终究是势不两立。昔日她没有杀死他,今日,他却要彻彻底底杀死她,也杀死宫玄宸。从此世上就没有这个名字,人们只会恭敬甚至带着畏惧的喊他“皇上。”
那冰冷的称呼,多让人向往啊!
宫玄宸苦笑了起来,去了趟太医院,又回身朝长秋宫而去。
起初他一直犹豫要不要去,可是,步子却一刻不停的朝那边而去,如此急切,竟到后来成了跑。
“晋王!”门口的侍卫没拦住,宫玄宸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跑了进去,侍卫想去追,另一侍卫拽着他,低吼,“你傻啊,那是太子!”
是太子,所以除了皇上无人敢拦。
第一次,宫玄宸尝到身为太子的优越感。
当他一口气跑到里殿的时候,里面陡然一黑,什么都看不清。
他想喊“如心”,可是,却喉咙干涩的喊不出来。他记得她以前最怕黑的,连晚上睡觉都要点灯,可是现在,她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幽黑阴森。
她已经被关了多久?宫玄宸都要忘了,只觉得有太久太久没有见到她了。
正想着,房内突然亮了,只是烛光幽暗,看得不甚清楚。
“你来啦!”如心轻声说着,熄灭手中点火的折子。
她立在桌边,烛光映得她苍白的脸蜡黄蜡黄的。
“如心!”宫玄宸大步上前,想要抱她,如心却连连后退,铁链当当响,勒疼了她的脚。
脚链的声音在空寂的冷宫格外响亮,她脸上的惊慌失措无一不在告诉宫玄宸,她怕他、她怕他!
那慌张的目光,比什么都揪心。宫玄宸上前,不顾她的挣扎抵触,用力的将她拥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