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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其不可而为之。
至函谷关,已是清秋,千里江山薄*。
据说,陵帝刘安,有幸经九天玄女点化,获得雷兵,摆下幻阵,完败大司马大将军卫青的卫家军。故,谣言四起,上天也不认可,武帝刘彻复辟。
漏夜,阿珺相公已歇下。
白日穿过娘子谷,见得已过花期的紫嫣花竟然漫山遍野,而阿珺相公却看不到,便知夜里必有不速之客。躺在床上,月牙眼闭合了又睁开,如此反复。
果然,凉风拂过,嗅得紫嫣花香,夹杂淡淡的迷迭香,我捂住鼻子,唯恐吸入过多而神志不清。
“大祭司,泡了紫嫣花茶,邀月对饮。”那清冷的声音飘入小轩窗。
我探了探阿珺相公的鼻息,知晓他中了迷迭香而熟睡,便蹑手蹑脚地出了卧房。
函谷关城楼,静寂无声,唯有寒鸦阵阵。
李倾城一袭兰烟云裳,西子的鹅蛋脸,杨贵妃额前的玫瑰花钿,貂蝉如月光般柔美的雪肌,王昭君似泣非泣的秋水眸子,这原本属于本祭司的倾国倾城容貌,看着真是碍眼。
“何事?”我冷冷地道。
“特来相告,雷兵的弱点。”李倾城抿了一口紫嫣花茶。
“紫电在手,无忧。”我拨出小半截紫电的剑身,耀眼的紫色光芒顿时四射。
“阿玄的幻阵,若由雷兵统领,北朝苏胜也未必是对手。”李倾城笑语盈盈。
语罢,我冷嗤一声。这紫嫣,什么时候跟九天国的玄女,攀上交情了。
“雷兵怕朱雀神火。”李倾城眼底闪过一丝狠戾之色。
“紫嫣姑娘不是恨本祭司入骨么。”我冷笑道。
“此次的幻阵,阿玄虽然人未到,却是亲自更新,务必使大祭司陷入赢了也是输的僵局。”李倾城起身,抚了抚微微凸起的小腹。
“你有了身孕?”我皱眉道。
“四月有余了。陛下执意封本宫为婕妤,被本宫拒绝了。”李倾城临走前摸了摸发髻上的丹凤朝阳金步摇,当真比那栖息在梧桐树上的凤凰,更为娇艳华贵。
拒绝婕妤的晋封,就是觊觎于皇后之位。我揉了揉额头,哈欠连连,到底何时大家都能过上安稳日子。
长安城郊三千里,乃是武帝刘彻的三十万大军驻扎之地。
刘安派使者送来邢美人邢红蕉和伊容华伊小桃*裸的尸体,满是青青紫紫的痕迹,并且扬言下一位便是皇后卫子夫,彻底激怒了刘彻,更加深化了彼此间的仇恨。然而,多次的失败,导致士气低迷,甚至出现逃兵,局势并不乐观。
接风宴上,杯盏三巡,龙椅上的刘彻颇显醉意。
“陛下,有堇王后与卫大将军联手,攻破长安城指日可待。”坐在刘彻身旁的李倾城恭贺道,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
“如果五贼阵与襄王相关,堇儿可有把握?”刘彻质问道,目光灼灼。
“陛下,本王不胜酒力,先行告辞。”刘珺听到堇儿两个字,眸光渐冷,拽着抱起羊排啃咬的我,拂袖而去。
出了营帐,刘珺打横抱起我,径直骑上战马幽兰,往梅山方向疾驰。
凉风习习,吹散梨花酒香,头脑逐渐清明。我搂着阿珺相公的腰间,脑袋贴在他坚实的背部,嘴角微微翘起,幻想着未来也有数不清的日子可以月夜骑马。
梅山脚下,刘珺勒住缰绳,牵着我下马。那双寒潭眸子,涌动着迢迢春水,倒映出我的身影。蓦然,铺天盖地的吻,从发梢、额头、鼻尖、脸颊移到唇瓣,霸道而温柔,令我像醉酒了般迷迷糊糊。
“堇儿,将九黎部落交给卫青,不去攻打幻阵,好不好?”刘珺轻声道。
“阿珺相公怕堇儿输么。堇儿不会输的。玄女坐镇的幻阵,堇儿都破过,还怕一群雷兵的幻阵。”我拍拍胸脯,笑道。
话音刚落,刘珺那双寒潭眸子居然聚集起暴风雪,噼里啪啦,迅速形成雪崩的趋势。
“阿珺相公,堇儿错了。”我立刻耷拉起脑袋,低声道,竭力摆出委屈兮兮的神态。
哈哈,此时此刻,先不管到底有没有认识到错误,先认错总是不会错的,机智如我。
“夏堇,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刘珺怒道。
“有哇,装着阿珺相公呢。”我连忙抓着刘珺的手,故意从胸前缓缓划过,至扑通扑通跳的心脏。
“堇儿,本王希望你输,怎么办。”刘珺甩开我的手,骑上幽兰前,叹道。
望着刘珺远去的背影,我倚靠在银杏树下,嘴角泛起苦笑。阿珺相公,堇儿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给你足够多的安全感呢?
其实,刘珺的心思,无非是自寻烦恼的矛盾。
赢了幻阵,代表着幻阵中关于阿珺相公的一切,皆被我识破,那意味着我的理智凌驾于感情之上。他会怨我达不到他想要的爱的浓度。
输了幻阵,也糟糕。不仅我可能身负重伤,而且刘彻重返长安城无望。大汉将进入永无休止的内战,受苦的还是黎民百姓。
瑟缩着身子往回走,大约过了一盏茶功夫,听得达达的马蹄声,原来是卫青。
“堇姑娘,一个人?”卫青问道。
“卫大哥不是出来寻堇儿么?”我反问道。
“襄王担心堇姑娘。”卫青笑道。
担忧我吗?以前,不是防着卫青跟防贼似的,拈酸吃醋。我摇摇头,逃避阿珺相公再次心灰意冷的猜想,直接爬上了卫青的汗血宝马。
“堇姑娘,四娘住在月牙泉附近。”卫青悄声道。
我听后大喜,在卫青的掌心上写了谢谢两个字。
漠北之战,卫青将匈奴逐出王庭,大获全胜,却看在我的请求上,偷偷地放过了伊稚斜和丁四娘。如今,两人携带幼子,在河西走廊安顿下来,总算了却一桩心愿。
临近我和阿珺相公的营帐,卫青眉头蹙蹙,欲言又止,脚步堪堪定住。
“卫大哥,堇儿知道你想说什么,堇儿听不进去。堇儿小时候的愿望,不是担任大祭司,而是做战神。”我柔声道。
“堇姑娘误会了,卫青只是,只是问一问,堇儿可愿意当平阳腹中的孩儿的干娘。”卫青无奈地笑道。
“平阳公主也有喜了!”我抓着卫青的衣襟,问道。
“嘘,小声点,才两个月,我们还没有公布。”卫青轻声道,清亮的眸子里透着压抑不住的喜悦。
“卫大哥,堇儿怎么会不愿意呢。”我捂住嘴巴,一对月牙眼弯弯的,努力传达笑意。
然而,转过身后,泪眼朦胧,一股脑儿地发泄这番多愁善感。虽然,蝴蝶效应的出现,导致西汉的历史已经不是我所背诵的历史,但是,历史的轨迹似乎从未发生巨大的失误。
历史上,卫青与平阳公主没有子嗣。
三天后,我和卫青,领着九黎部落,对阵雷兵。
玄女的雷兵,可不是那些四肢发达的彪形大汉,而是青衣美人,不似杨柳,胜似杨柳,柔韧有丝。
对于重男轻女思想根深蒂固的男权社会来说,输给女人,乃奇耻大辱。偏偏,他们将这份耻辱,怪罪于老天头上。
五贼阵排开前,我调动十维的灵识,吹奏了一曲无声的《木兰词》,尝试利用哀伤的基调麻痹九黎部落的感知,继而减少受制于我的影响力度。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隐约产生一种错觉,我和阿珺相公的感情,也会如这首曲调般支离破碎。
五贼,即怒、喜、哀、乐、欲。
怒,四海翻腾云水怒。犹记当年,初入宣室,阿珺相公一面假装与楼兰的月出公主郎情妾意,一面同我纠缠不清。我握着颤栗匕首阻止他的靠近,他断定我不舍伤害,步步紧逼,扒了我的外衣,羞辱许久,叫我如何不愤怒。
喜,八彩眉开喜色新。画船成亲那晚,刻骨铭心。玫瑰红烟罗帐为篷,大红如意纹蚕丝绒毯铺就,淡绿色的寒兰点缀其中。船壁上挂着一朵并蒂莲花灯,两根雕刻了龙凤的红蜡烛噼里啪啦地燃烧。在这喜庆的红的掩映下,一句相公,便是永恒。
哀,一曲哀弦向谁诉。寒食节,我本设计王月出谋害我和刘珺的第三个孩子,并且捅出她害死第一个孩子的真相,却得知刘珺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要过我的孩子,只是利用我的朱雀命格,帮他夺得天下。然而,我无法摆脱他,就像春雨年年为花谢而哀悼一样。
乐,晨昏忧乐每相亲。河西走廊的三年归隐生活,是我、阿珺相公、小遗一家三口最幸福的时光。阿珺相公对小遗百般纵容,听小遗唤一句爹亲,寒潭眸子便溢出融融春水。小遗想吃杏虾,阿珺相公就拉着我,去头剥皮捣成虾泥,折腾到半夜,浑身酸疼。
欲,日*鲸含烟,月明欲素愁不眠。同床异梦,大概是我和阿珺相公现在的处境。他不仅希望我输掉幻阵,还奢望我放弃夏国。只要我放弃夏国,我们的未来就不会被迫朝着大祭司设计的轨迹发展。可惜,我做不到。
五贼阵,作为幻阵的核心阵法,果真名不虚传。明明知晓,这怒、喜、哀、乐、欲,只是我和阿珺相公过往的点点滴滴,可我深陷其中,无力挣脱。
九黎部落与雷兵的厮杀声,渐行渐远。我听到卫青突破幻阵后的焦急呼唤,试图吹动蓝玉箫,却抬不起一根手指。
“堇儿,我认输,在夏国与我之间,你选择夏国吧。”刘珺凄苦的浅笑,穿透沉睡在五贼中的我的灵识。
霎时,我睁开眼,第一时间去寻找那抹水蓝色身影。隔着护城河的距离,也不远。为何我产生了幻觉,以为我和阿珺相公,相差的是鲛人座与地球的光年。
“堇姑娘,我们赢了!”卫青搀扶起我,绽放出璀璨的笑容。
是呀,赢了,也是输。我勉强扯出一缕笑意,回应这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蓦然,卫青那英挺的鼻梁下,汨汨流出暗红色的血液,似乎越擦越多……
作者有话:呜呜,谷主之前突然感冒,赶不起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