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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交锋·上
“十年了。”
瑟瑟抬起头,看着兰恬摸着石栏:“这座宅子空了近十年,里面的人也没了。”
“小姐还记得吗,您曾来过苏家做客。”
兰恬眼光闪烁:“记得,记得……很清楚。”
九年前,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方正和萧呈闪烁其词,凌妃避而不谈,又为什么京都无人再提起这个盛极一时的第一世家?
“你小时候来过吗?”
兰恬和瑟瑟转身,慕容山摇着扇子左右看看:“这宅子以前是长野苏家的,十年前你不过是个孝,方正也不是内阁的首辅,要不是把自己的女儿塞进了太子府,他哪里能做到今天。”
姜浔走到一处石头面前,那里从前是有个秋千的,兰恬幼时爱在那里玩。闭上眼,好像还能听见,有人喊着退之哥哥的名字。
“慕容公子是苏家从前的常客罢。”兰恬淡淡道“这宅子荒废了这么多年,也很少有人记得长野苏家了。兰恬初见慕容公子时,公子言语之间,似乎对苏家往事极熟。兰恬好奇,可否听上一听?”
“初见?”慕容山笑“你我应是在十年前便见过了。那是苏远岫出嫁的一日,那时你还小,我可能还抱过你呢。苏家的旧事嘛,没什么好提的,是不是,姜浔。”
姜浔冷冷的看了慕容山一眼,兰恬依旧不依不饶:“各位都是聪明人,我说的自然是关于苏家九年前那场无妄之灾,慕容公子一定记得那日京都的火光冲天罢。”
“不巧,我不知道。”慕容山和气的说“那日我出游了,不在京都,在梅州呢。”
兰恬更不明白了。
慕容山从小不着调,关键时刻也不怎么靠谱,唯独上次初探苏宅时他极为古怪,像是知道内情的人,为什么避而不谈?
方正和萧呈是想掩饰什么,掩饰的事情多半与真相有关,她不能直接问。凌妃讳莫如深,是忌讳什么,可能与皇帝有关。可是慕容山又想掩饰什么。那年他已满十七,虽喜好风花雪月,但兰恬深知他既作为常胜侯府唯一的男丁,分寸多少有之,关于苏家的事情,他不会上表,但一定会多少注意一些,不可能一无所知。
“瑟瑟,去马车等我。”
“诺。”
兰恬一直等瑟瑟走远了,才开口道:“公子还是不愿说吗。”
慕容山似笑非笑:“我倒是好奇,你和长野苏家既无亲戚之说,也无闺友,为何对九年前灭族的事情这么执着的想知道答案?人人都说方家三小姐及笄礼后变了一个人,对萧呈都冷的像块冰,我倒是奇了怪了,你一个世家小姐,何必给自己找麻烦,非要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呢。”
兰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她竟忘了,这是京都。哪怕一个人再单纯如苏远岫,还看明白的还是会看明白。她的身份,确实难以解释这样的行为。
慕容山忽然变了脸,冷冷的看着兰恬:“你这么好奇,好奇的我都有点怀疑,你到底是谁了。”
兰恬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知道自己还是大意,露出了马脚。一旁的姜浔也没有开口的意思,她知道姜浔肯定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她没有能解释的,她也不可能讲明身份说自己就是苏远岫。且不说这两人会不会信,就连她自己,也很难相信自己的灵魂附身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阿蘅不在,没人护得了你。”姜浔淡淡的开口“我想你应该能明白,盛卫要一个人的底细,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的底细,她自己又如何说的清?
慕容山又加了一句:“这本来就是凶宅,荒无人烟,要是有个世家的小姐死在这里,怕也是个轰动京都的大案子。”
“……”
兰恬走到了正厅门前,看着那副天竺葵,很久很久没有说话。
瑟瑟在门口侯着,一脸紧张的看着里面的场景。她听不清三人的对话,可是依稀感觉到,自家小姐似乎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我受人所托,这个理由,二位可信?”
慕容山摇摇头:“不信。”
“为何不信?”
慕容山拿着扇子对日光比划:“容家和苏家是世交,家父又和苏家大人交好,名剑萧氏是苏远岫的婆家。苏家灭族,最痛心的应是容家和我们常胜慕容氏,再退一步,澄州莫家与苏氏也算不错。可是,容家和苏家走的近的,已经死的差不多了。留下一个苏远岫的手帕交凌妃,她可没有这个闲工夫,宫里的女人斗得死去活来,再沾上苏家的事情,不得被皇后斗下去啊?我没拜托你,萧呈那个王八蛋更不会查长野苏家的事情,所以,我不信。”
“为什么容家与苏家交好的人都死了,为什么萧呈不会查长野苏家?”兰恬盯着慕容山“这恐怕,慕容公子清楚的很。”
姜浔突然轻笑了一声:“咱们还是做个交易罢。”
兰恬和慕容山看向了他。
姜浔看着兰恬,目光平静道:“你答应我的求亲,给我做京都红粉圈里的细作,我帮你查清长野苏家的灭族之谜。如此,可好?”
慕容山一把揪住姜浔:“你疯了!”他压低了声音:“你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你根本不应该这样做!”
姜浔反手松了他的手:“我自有安排。”
慕容山愤怒的瞪了姜浔一眼,朝着兰恬哼了一声,走路带风的离去了。
兰恬神色正常,其实内心早已震惊难言。她知道姜浔不信任她,却不知道姜浔究竟要将她这颗棋子安插到哪里去,如今好像终于明白,他原来是这个打算。
“京都适龄的女子中,确实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姜浔也看着那副天竺葵“世家家主一脉,虽不是嫡女,可就算是庶出,也比旁支的嫡女要尊贵些。宫里的宴会,你也可以参加,而且华妃是你长姐,总归算是皇亲国戚。”
兰恬微微一笑:“原来少主早就想好了。我虽不是家主一脉的嫡女,可沧北方氏也是京都的第一世家,提亲的自然也不乏世家公子,有才气的文人。少主就如此自信,我应了你的礼牌?”
“你到底是不是方兰恬,我还不确定。”姜浔看了兰恬一眼“但是仅凭你查长野苏家的案子,我就能让你成为京都世家的众矢之的。要不要嫁给我,你应该明白。”
兰恬仰起头看着姜浔:“明人不说暗话,不如咱们今日便好好说个清楚,少主到底是盛卫的首领,还是大盛的皇室?左右我就这一条命,是生是死,随你来。”
姜浔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看着那副天竺葵说:“我记得这幅画的那半边,是忘山。”
兰恬微微一愣,看向了姜浔:“你曾来过这里?”
“那么你呢。”姜浔看着她“你又是否来过这里。今年二月方兰恬的及笄礼,遇刺昏迷数日,醒来后性情大变,不像以前那般终日弹琴作画,反而沉默不语。最奇怪的,居然在一个月后找到了苏家老宅。我没记错,方兰恬六岁的时候苏远岫出嫁,七岁时长野苏家灭族。一个既无闺友和苏家相关,还关心苏家灭族的真相的世家小姐,令人怀疑,应是平常。”
“人总有好奇心,总有什么一定想搞明白的东西。我闲来无事,不能查一查吗?”
“你的话前后矛盾,不能作为解释。”姜浔上前一步:“你会武功,可是没有内力,这可不是方兰恬。”
“我若是有武功,就不会让你救了我和瑟瑟。”
“话虽如此,你的武功不高罢。”姜浔又凑的近了些“你到底是谁。”
兰恬的手无意识的捏了衣裙:“我就是方兰恬。”
瑟瑟在门口张望了很久,赶马车的家丁都有些不耐烦了。这边没有什么人,她也只能等着,祈祷兰恬赶快出来。
可惜世事终究没有如愿之策,姜浔和兰恬已陷入了僵持阶段。
姜浔怀疑兰恬不是真正的方兰恬,要兰恬说出自己是谁,并应了他的提亲,给他做细作,成为京都红粉圈里唯一的盛卫。而兰恬则不肯承认她不是方兰恬,对姜浔的身份也同样保持怀疑。她不是不同意合作,但她不能这样懵懵懂懂的和姜浔合作。
兰恬毕竟是女子,在某些方面中,仍然不可避免的处于劣势。
她也是在赌,赌京都找不出第二个和她这样熟悉世家贵族又身份不凡的小姐,让姜浔求娶为妻。除了首辅、左右相、大理寺和六部的主要官员外,其余官员的女子是没有资格在宫宴中面见皇后的。这些官员的妻子大多已近中年,想要策反或重新安插,是难上加难。萧呈因为执掌将军令,文恬自然能进宫面见皇后。而其余的小世家,她若委身下嫁,就算是第一世家的嫡女,也没有资格和皇后共同参加宫宴。
姜浔既然打算掌握最高层的秘密,他必然会用最短的时间升任到京都权利的中枢,前有萧呈十八岁任禁军统领,大夏对有才能的官员,向来宽容。
“这苏宅的花园甚是好看,慕容山修整之后,依稀可见当年苏宅的样子。你年纪尚幼,或许不知,这宅子里的景致,在京都也曾是出了名的。”
姜浔突然说了一段不相干的话,抬脚向后花园走去。兰恬跟上了他的脚步,心中谋划着到底如何解释自己的行为。
她想,今天怕是难以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