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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皮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快六十的人了,她一双眸子仍是那么清澈,在那双清澈的眸底下究竟隐藏了怎样的惊涛骇浪呢?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可我从她眼中看到她对我的冷漠之外再也看不到别的。
“你盯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啊?”我妈横我一眼,转眸又望向窗外。
我没动,仍静静看着她,心中有个想法挥之不去,我怀疑当年是我妈拿钱买通俞博瀚上演了那幕床戏。可她这么做的目的何在?我想不出她要这么做的理由,但这个想法就是盘桓在我脑海中,怎么驱也驱不走。
见我杵在那不动,她很不悦地拉上窗帘,转身打我身边走过准备下楼去。
“妈。”我叫住她,“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我是你的女儿吗?”
她侧目看着我,说:“我倒希望你不是。”说完眸光划了道弧线,径直出了房门。
我在她身后愤然喊道:“你既然这么讨厌我,连话也不爱和我说,当年为什么要生下我?”
“咦,老婆,这脸色不大对劲啊,谁惹着你了,在跟谁生气呢?”梓兴回来后见我躺在床上瞪着头顶上的吊灯发呆便问道。
唉,让我怎么跟他说呀,他本来对我妈就不感冒,不想在他面前抱怨我妈,不管我和我妈之间怎么样也不想把他扯进来。
“到底有什么事,跟我说说呗。”他挂好领带后,边解袖扣边问我。
翻个身,我趴在床上烦得不行。
“看来这情绪弄得还不小啊。”“说说看吧,让老公为你排忧解难。”
“唉呀,没事啦,别烦我,让我自己一人呆会行不。”我把脸埋在枕头里闷声嚷嚷道。
“你就是这点不好。”他拿开枕头,说:“有什么事总爱自己一人闷在心里,这样你会把自己弄得很辛苦的知道不?快说说看,我看看是什么事让我老婆这么愁肠寸断了。”
“你的肠子才要愁断了呢!你这一天就巴不得我断肠断命是吧?”
“这话说过了哈,你咒我当鳏夫啊?”他把我从床上拎起,抱到他腿上坐了,刮刮我的鼻子,说:“咱们是夫妻,有什么心烦事别一人扛着,说出来看我能不能替你分点忧或者解解惑,说吧。”
“唉。”搂着他脖子,我瞪着床头上的结婚照闷声说:“今天俞博瀚来咱家了。”
“谁?你说谁来咱家了?”他扳过我脑袋,问。
“俞博瀚。”我垂下眼睑说。
半晌没听到他回应,我抬眸,见他锁着眉,便又唉口气,说:“他衣着光鲜,不知在哪发了财,你说他今天找上门来的目的是什么?是想解释当年那件事吗?可奇怪的是,他要解释应该也是找你和我呀,怎么找上我妈……”
一留神就把我妈扯了进来,我忙禁声,我对我妈再怎么心存疑云那也应该是我们母女间的事,哪能在我老公面前搬弄数落我妈呢。好在梓兴似乎并没听进我的话,他不知在想什么,依旧没吭声。
“喂。”我斜肩撞撞他,有点不悦,自和好以来我有跟他说起过当年那件事我自己也莫明其妙,并肯定自己没有和俞博瀚有过身体上的接触。他也表示信了,并说过以后不再为此事和我治气,这会又在干嘛呢,分明提起这事他又犯上小心眼了,我这满腹疑虑未消,他添哪门子乱啊!
他被我撞过神来,笑笑,说:“对不起,怎么说他当年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刚猛听到他的消息,我一时没能消化过来。对了,他怎么会找你妈呢?是不是你不在家,所以你妈才接待了他?”
“呃,可能是吧,反正我没跟他见上面,问我妈,也没能问出个什么名堂。”
“算了,你也别再为这事烦恼,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我说过,我信你,你和他之间的事已经过去。”
“什么叫我和他之间的事?我和他根本就没事!”
“呵呵,对,没事,是我说错。走吧,下去吃饭,别再为他犯愁了,他既然来过想必还会再来,到时咱们三人坐下,把当年……不管是误会还是什么阴差阳错的事儿一笔消了不就完了吗?下去吃饭吧,嗯?”
我从他腿上挪下屁股,拿过枕头抱在怀里说:“我没胃口,我要自己一人呆会,你先下去吃,别管我。”
“好吧,不想吃我就不勉强你现在吃了,晚点我让王妈再给你弄吃的。那我先下去,你也别太想多了,我说过没事儿,犯不上再为这事烦恼,啊?”
“嗯,你下去吧。”我点点头,说。
梓兴下去后,我坐在床上发会呆,心里还是为那个念头堵得慌,我拉开床头柜抽屉去拿烟,瞥见搁在柜上的手机顺手拿过,见有十来个未接电话。翻开,令我惊讶的是除去马水寒和云汐打来的之外,居然还有好几个是汪叔打来的。
汪叔这么急着找我绝非小事,我立即给他拨打了过去。
“喂,汪叔啊,我下午出门没带手机……”
不等我说完汪叔就打断我,“寒寒,叔有事跟你商量,你现在有空吗?咱们约个地方见面再谈吧。”
“好的。您吃过饭了吗?要是还没吃不如咱们找个饭店边吃边谈好了。”
“还没吃呢,叔请客,你到马顺饭店来吧。对了,别告诉余总叔找你,具体咱们见面后谈。”
呃,为什么偏偏是马顺饭店呢?我想提议换一家,但汪叔是长辈,我怎好驳他所说,唯愿去后别碰上何雅琴那讨厌的女人。
换好装,化好淡妆,我下楼告诉梓兴,云汐有急事找我相商,我得出去一会。
吴馨斜眼看向我,扯扯嘴角,说:“到底是云汐找你还是谁找你,鬼才知道。”我妈抱着丹丹坐在她边上,她正拿汤匙往丹丹嘴里喂着饭,这副场景我怎么看怎么扎眼。
没等我回敬她,梓兴就对她喝斥道:“你给我闭嘴,哪来那么多废话?”梓兴转头又对我说:“去吧,别玩得太晚。”
我点头,同时冷眼扫向吴馨,我想她方才言下之意是在挑唆暗示梓兴,找我的人是俞博瀚而非云汐。
把车开出来后,我插上耳塞,拨通了云汐电话,一来问她下午找我何事,二来也跟她通通气,万一吴馨使坏给她电话问起我是否和她在一块,也好不穿帮。
“杜晓寒,你他额娘的,下午死哪去了?电话也不带……”一接通,云汐就在那头连珠炮似的一通咒骂。
等她劈头盖脸发泄完后,我才交待她不管谁打电话问起都说我和她在一块,然后又问她,“找我何事?下午出门忘带手机了。”
“现在没事了啦。”云汐语气似乎一下愉悦起来,她说:“马水寒下午开车撞到一个拾垃圾的阿姨,不过好在只碰破点皮,他因为当时正忙得不可开交,所以把我叫了去,当时我想叫上你一块去来着,可打你电话老没人接,现在已经没事了。那阿姨好像无儿无女,挺可怜的,我看她穿戴什么的也还蛮干净整洁,正好我家庆嫂准备辞工回乡带孙,我就把那阿姨领到我家接庆嫂班了。”
这死丫头,我知道她这么做是为讨好马水寒从而进一步拉近与他的关系,她能找到知心爱人我当然会为她高兴,可为什么偏偏要是马水寒呢?若是马水寒那家伙不再和我纠缠倒也罢了,这事还真让人心里添堵。
结束和云汐的通话后,我本想再回拨马水寒,想想算了,一则他最近忙,二则他找我肯定是为叫我帮忙来着,反正事情云汐已经搞定,我也没必要再给他回电。
因为正是用餐高峰时段,马顺饭店的大厅食客满朋,我还在路上汪叔就来电告诉我订到了一间贵宾包厢。曾有人抗议马顺饭店弄什么贵宾包厢,说来者都是客,凭什么吃个饭还要搞等级划分,可抗议无效,现在这年头有钱的就是大爷,哪没有贵宾包厢呢,就连看个球赛不也有贵宾席吗?
花不同的钱得到不同的待遇就是硬道理!
“寒寒,来了,坐,快坐。”汪叔已先到了,年轻时的汪叔那也称得上一表人才,不过现在发福了,挺着个大啤酒肚,但年轻时的英俊仍依稀可寻。
“让您久等了吧,汪叔。”我笑吟吟地说。
“我也刚到,先你一步而已。”
点好菜,我们寒暄一阵,待菜上齐后,我告诉侍应生没吩咐不必进来打扰,然后方才跟汪叔言归正传。我说:“汪叔,是为分公司的事儿找我吧?本来我早就想为这事联系你,因梓兴没再提起,我那会脚伤也没痊愈,也就搁下了。”
“脚伤?怎么,你伤了脚吗?怎不告诉叔,也没听余总提起此事呢?”
“嗨,什么余总,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是我和梓兴的长辈,直呼他的名字就好了。”
“那哪行,余总说得对,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要去了公司,我也得管你叫一声董事长,不然乱了称呼不好办事。按理,你就是不管事,我同样也得称你为董事长,这不就因为看着你长大的,你爸走时又当着你的面把公司托付给我,这才在你跟前倚老卖老么。”
“怎么,汪叔,梓兴他给过您难堪,让您称他为……”
“这点上他没错,原先也是我考虑不周,在公司当着大家伙的面老小余小余的叫他。他说得对的我无条件接受,可办分公司这事儿,不是我太过小心谨慎,你是知道的,我跟你爸那可是从小光屁股玩着泥巴弹着玻璃弹子一块长大的。对你爸,我就一个字,服!他指东,我绝不往西;他指南,我绝不向北。”
“梓兴有跟我提过分公司这事,我也有表态,对这事我是不大赞成的,不过我也没说死,我让他先起草一份详细计划,准备找个时间跟你详谈的,可后来他一直没再正式提起,我也就搁置没过问了。”
“寒寒,在这事上你可得跟叔一条心,万绿是你爸的心血,你可得守住你爸留下的这份家业。叔不是信不过余总,他年轻有魄力有冲劲,这是好事,但就目前我们万绿的经营发展以及实力来看,还不具备开办分公司的条件。稳打稳扎,步步为营才是正道,你说呢?”
“虽然我不太懂做生意,但我想法和你差不多,我爸以前有对我和晓彤说过,不指望我们把他留下的家业发扬光大,只希望我们能多传承几代下去他就心满意足了。我也在他走前表过态,说即便不能更上一层楼,怎么也要守住万绿的。不过……”
“不过什么?”
我看眼汪叔,犹豫会,问:“办分公司这事真的就一点可行性也没有吗?”
汪叔摆摆手,说:“即便你爸这会还在世,该劝的我还是一样会劝。这就好比你眼下只有吞食一头猪的饭量,可你非要急着吃下一头大象,那么结果可想而知,撑死事小,若落个消化不良半身不遂这辈子就彻底玩完!”
“但是……汪叔,我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要是说错了,您老可别见笑。”
“说吧。”
“在我看来,以我们公司目前所拥有的财力,好像不止吞下一头猪的饭量。用我爸的话说,爱拼才会赢,或许拼拼,吞下一头大象似乎也不至于会因消化不良导致半身不遂吧?”
汪叔看看我,愣了会后,竖起大拇指,“寒寒,叔要对你刮目相看了,就你刚才说话时眼里迸发出的那种光,我在你爸眼里就看到过,你不愧是你爸的女儿!”
“就是说,开办分公司还是有得商量是吗?”
“不,我还是那话,稳打稳扎。”汪叔沉默会,说:“若是你爸在,他要去东莞办分公司,该劝的劝过后,他要心意已决,我再没二话,拼上老命也跟着他博一回。但是寒寒,有些话,叔在这里一时半会也不好跟你细说,这段时间我也曾琢磨过好久,有几句话,不管该说还是不该说,我这会都得跟你说!”
“汪叔,您就跟我亲叔叔一样,对我还有什么顾虑,不管什么话,该说也好,不该说也罢,你就放敞开了说吧。”
汪叔点点头,“有句老话,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现在叔要补上一句,爹有娘有丈夫有,不如自己有!你明白叔的意思么?”
我本能地摇下头,心里却是暗一惊,因为汪叔言下之意是让我防着梓兴。
为何他要让我防备梓兴呢?
“寒寒啦,叔没有挑拨你们夫妻关系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万绿,它姓杜,不姓余。该主事的时候你得出来主事,不是叔对余总不放心,叔只是要对得起你爸的嘱托。你也可以理解为叔的小人之心,毕竟这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想啊,分公司开在哪不行,干嘛非得选在东莞?为何不就近选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