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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即将立秋的缘故,这几日的温度没有以往那么燥热,天空上白云飘飘,太阳公公也很给面子,今日上班后光明正大的偷懒,阳光一点儿都不强烈,还有一丝丝清风吹来,再加上这清脆的铜铃声和不时加入的鸟叫声,在耳畔编织成了一首催眠乐曲,让人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
小姑娘名叫七九,没有姓,或者是她自己不愿意说,话不多人也很懂事,总而言之是个很乖巧的孩子,翠儿就很喜欢,这会儿一直在旁边安慰她:“没关系的,我家少爷是一个很大度的人,没有找到马车,其实牛车也可以的,再说这又不是你的责任,你看少爷都没说什么,不用担心他会生气,他人很好的。”
“可是、可是,”小姑娘哭丧着脸道:“已经误了时辰,等我们到了,说不定洁身宴已经结束了,都是我不好,连个马车都找不来,我真是个笨蛋。。。”
小姑娘的心情很低落,事情没有做好是要受到责罚的,她到不是害怕这一点,只是觉得自己是个笨手笨脚的笨蛋丫头,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实在太过无用了些。
这样一想,心中越发的讨厌自己,齐妈妈知道了一定会很生气,说不定还会打板子,哦,这个到没有什么,板子打在身上一点都不疼,只是齐妈妈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她是个好人,应该长命百岁才对!
坐在牛车上,张曜昏昏欲睡,马车有马车的好处,牛车有牛车的妙处,以前是不知道,若是让他再选,以后出行绝对选择牛车,晃晃悠悠的慢慢前行,一点都不觉得颠簸,躺在上面舒舒服服的跟水床一样,当然,要是把身下的茅草换成软垫子之类的东西,那就更完美了。
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扭头望去,路边上有卖杨桃的,水灵灵的让人打心眼里喜欢,招了招手,有伙计一路小跑着追了过来,接过杨桃大大的咬上一口,果肉饱满汁水鲜美,唇齿间还有一丝丝酸甜在不断绽放,他吃的是畅快淋漓,停下脚步的伙计也是眉笑颜开,这位客官真是大方,旁边下人付钱时都不带看的,这一把铜子他瞧得真切,黄灿灿的每一文都是大钱!
甜水巷距离不算特别远,只是时辰不对,今日府学沐休,学子们相邀两三好友出来游玩,这个世界毕竟在儒家文化的统御之下,娱乐氛围受主流社会影响,能去的能玩的也就那么几样,青楼当然是第一首选,毕竟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虽然总有声音斥之为声色犬马,但那些枯树老皮的褶子脸,那有温柔体贴的小姐姐说得好听来的好看。
“所以匡之兄,我辈中人去青楼可不是为了消遣,而是为了结交朋友!常言道,朋友多了路好走,大家都是年龄相仿之人,或许就听说过彼此的名字,只是以前一直无缘认识而已!”
“叔、叔同,你不是在骗我吧?真是你说的那样?”
“匡之兄,你连我都不信了?走走走,我带你去长长见识,到地方了你就知道我刚才所言不虚,若是匡之兄能够文采迸发,博得佳人青睐做一晚入幕之宾,到时候,嘿嘿嘿嘿嘿。。。”
大街上人来人往,不时有学子高谈论阔擦身而过,张曜就很佩服这些人,能将上青楼喝花酒这种事说的冠冕堂皇,刚才路过的那位仁兄还真是人才!只是这笑声也未免太过淫荡了些,如魔音灌耳般在脑海中久久不散,一不留神儿就会在耳边重新响起,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赶紧找个小姐姐治疗一下,总觉得再这么继续下去,人就坏掉了。。。
紧赶慢赶,一行人终于走到了甜水巷,刘妈妈家就在巷子深处,到了巷口,七九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谢天谢地,时间还不算太晚。
跟车把式交代了几句,她来到张曜旁边欠身一礼,或许是因为走得急的原因,小脸红扑扑的:“公子,往前走就是刘妈妈家,子怡姑娘的洁身宴就在那里,既然已经到了地方,七九就不陪公子了,公子再见。”
“等等!”翠儿将她拦了下来,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张曜,眼见少爷没有开口,这才大着胆子说道:“七九姑娘,反正已经到了这里,你就陪我们一起去吧!”
“不行啊,”七九的小脑袋跟拨浪鼓似的摇个不停:“我出来的时间已经很长了,要是回去晚了,管事的会骂我的!”
“可要是没有你,我们万一迷路了怎么办?”
翠儿说的可怜,小姑娘仰着头想了想道:“不会的呀,你们只要沿着这条路一直往里走就能找到刘妈妈家,她家门前有颗桃树,还有块这么大的路石,”说着伸出手比划了下,生怕翠儿不相信,又急忙补充道:“真的,很显眼很好找的。”
“哎呀七九姑娘,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吧。”
“可是。。。”
“放心啦,有我家少爷在,你们管事的妈妈不敢骂你的,哼,否则定要让她好看!”
见到少爷瞟来的目光,翠儿吐了吐小舌头,也不知怎的,她就是看七九很可怜,一个孩子家天天待在青楼妓院这种地方,说不定哪天就被人给糟蹋了,以后长大了就是想嫁个好人家都不行,这辈子都别想摆脱别人歧视的目光,尽管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可依旧想着能让七九离那种地方远一些,哪怕只是半天也好。
“那个贱女人呢?让她滚出来见我!”
刘妈妈家的院子内,五六个破皮堵着门不让人进出,距离最近的桌子早已被人掀翻,盘碟碗筷散落一地,汤汤水水洒的到处都是,不远处还有一人躺在地上呻吟不止,周围人一脸惧色,也没有一个敢上前帮忙搀扶一下。
领头的男子目光淫邪脚步虚浮,苍白的脸上虽然有一丝红润,却红的病态极不自然,若是稍微懂点医理的人看到,一眼就能判断出这人是被女人掏空了身子,夜夜笙歌又多食虎狼之药,若是再不节制,恐将元气尽失命不久矣。
看着满院的莺莺燕燕,他自觉的威风八面,挥挥手示意了下,跟来的小弟很有眼色的扶起长条木凳,又急忙扶着他坐下,随后站在身后耀武扬威。
“我在那个贱女人身上花了几百两银子,到最后连手都没让摸一下,现在她说自己从良了,不干了,说的倒是轻巧,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罗少爷的钱是那么好拿的么?”
“你这人好生无耻!”人群骚动,有姑娘忍不住激愤道:“你在万花楼喝酒听曲,自是要掏钱的,而且这些钱一文都没落在子怡姑娘手中,你若当真有本事,也应该去万花楼问齐妈妈索要,在这里堵门打砸做那无赖之举,欺负我们这些弱女子家,你算什么英雄好汉!”
罗少爷两眼一瞪,吊着三角眼凶神恶煞道:“哪里来的贱皮子,竟然敢嘲笑你家罗爷爷,阿力,给我打!”
身后的无赖撸了撸袖子,一脸淫笑的冲着人群大步走去,他之前瞧得真切,一把就将那多嘴的姑娘拽了出来,感受着手掌间娇嫩细腻的肌肤,心中一荡,伸出手忍不住就要摸上一把。
那姑娘吓坏了,她虽是青楼女子,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轻薄的,没想到今日竟遇到恶人,又是反抗又是挣扎,眼见挣脱不得,又羞又气下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
“放开我,你快放开我!”
绝望之下,一柄折扇狠狠砸在了无赖的胳膊上,那无赖吃痛急忙松开手,姑娘下意识扭头望去,眼中浮现出仰慕感激后怕等种种神色,这人她认识,知道是孙家的二公子孙佐,据说是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没想到却是个急公好义热心肠的人。
看着对姑娘好言宽慰的公子哥,无赖倒也不敢轻举妄动,他心中清楚的很,想要做好混混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眼光一定要毒,那些人可以惹那些人不能惹一定要分得清楚,很明显,这位孙佐孙公子就不是他能招惹的人。
“好啊,我说那个贱女人怎么这么大胆,到了现在也不敢出来见我,孙文记,搞了半天原来是你在后面给她撑腰!”
姑娘爱慕的眼神让孙佐好不得意,他孙大少爷有钱不假,却从来没有女子用这般目光看过他,只觉得心头舒爽恨不得仰天大吼,只是不远处还有个惹人厌的苍蝇,不把他赶走了,所有人都难得清静。
“罗庆才,你还真够不要脸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货色,本身就是个癞蛤蟆,还想着吃口天鹅肉,你算什么东西?子怡姑娘也是你这种下三滥的玩意能够随便招惹的么?”
“你!”罗少爷勃然大怒,只觉得落了面子,这尤其还是当着姑娘们的面,今日若是不讨个说法,明日他的名号就臭大街了,以后还怎么在苏州府混下去。
孙佐得势不饶人,居高临下一脸不屑道:“喝酒听曲找乐子,图的就是开心两个字,掏钱付账那是天经地义的事,事后翻悔算是几个意思?你若是有种,现在就带人去砸了万花楼,我还敬你是条汉子,绝对二话不说在摘星楼给你摆上几桌;可你要是不敢,该滚哪儿滚哪儿去,少在这里脏了我们大家伙儿的眼!”
苏州府说大不大,说下不小,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公子哥儿,谁还不知道谁的跟脚,那罗庆才也就这点出息,你让他砸了万花楼,他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别说是他,就连他家老子来了都不行,万花楼在苏州府屹立不倒这么多年,你还真当人家背后的靠山是吃素的呀。
“孙文记,别人怕你孙家,我可不怕!”罗大少恼羞成怒道:“告诉你,今天谁也护不了那个贱女人,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行!”
“说吧,你想怎么样?”孙佐也是感到棘手,他又是不屑又是鄙视甚至还肆无忌惮的嘲笑,那是因为罗庆才拿他没办法,同样的,对方若是铁了心的想要干些什么,他也只能站在旁边干瞪眼。
“我在她身上花了几百两银子,钱,少爷我不在乎,但这口气我忍不了!她想从良,先陪我三天三夜再说!”
“喂,别过分了啊,子怡姑娘已经从良了,从今往后就是干净家的女孩子!”
“干净?”罗大少一脸夸张,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笑的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孙文记,你没吃错药吧?她干净?她就是个青楼妓女,一个婊子_,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你跟我说她干净?我呸!”
“住嘴!”李瑜出来阻止时已经晚了,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在场的基本都是青楼里的姑娘,日思夜想都盼着有一天能够脱离贱籍,离开火坑像世间的其他女儿家一样,嫁夫生子,幸福快乐的过完这一辈子。
尽管这种可能性很熊小,但人活着总要有个盼头,只是在这一刻,她们每个人都觉得身体无力,觉得人生好像失去了希望:假的,都是假的,我们一直都是在自欺欺人,不管洁身宴办的有多好,不管把身子洗的有多干净,在别人眼中,我们永远都是肮脏下贱的女人,是千人骑万人压的婊子。。。
残酷的现实被一代又一代人用美好的谎言编织起来,光鲜亮丽的‘外表’吸引着姑娘们的憧憬和向往,却没有人知道这里面藏了多少血和泪,看不到的地方又有多少冤魂和枯骨。
“快来人啊,子怡姑娘昏过去了!”
洁身宴到了现在算是彻底毁了,李瑜恨不得将罪魁祸首大卸八块,他那目光过于骇人了些,脸上的表情更是狰狞的吓人。
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或许觉得有些丢人,本着输人不输阵的念头,罗大少硬着头皮道:“李瑜,别以为我怕了你,在这苏州府,我们张家才是天。。。”
话还没说完,人被一巴掌扇飞了出去,这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大部分人都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动手的那人,又不自觉的看了眼趴在地上哭天喊地的罗庆才,脑子里冒出一个问号,这人是谁?
张曜这在想这个问题,刚才那一巴掌抽的太用力,这会儿手掌在隐隐作疼,他心中实在好奇的很,这个当着众多人的面还敢胡说八道的傻逼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