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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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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炆这个人虽然有些小聪明,也有阴险的潜质,但毕竟是在老皇帝的呵护下长大的花苗,没见识过真正的风雨,智谋比起燕王和宁王差远了。除非有幕僚在背后为他出谋划策,否则自作聪明的朱允炆,还不够资格当燕王的对手。

“为什么不立即绑了彭时彭渐,顺势拉出他们背后的黑手?”朱允炆问。

夏暖燕反问:“拉出来了又如夏?就算你严刑拷打,逼他们招供出了燕王,你又能做些什么?去你皇爷爷面前告状?殿下,这可不是你小时候过家家,这是一场大人之间的较量,烦你诸事时多动动脑子,不要让我觉得自己押错了宝。”

朱允炆从没被这样教训过,涨红了脸,恼羞成怒道:“本宫怎能确定你和彭时不是一伙的!燕王登了基,你就是公主,难道你不心动?”

夏暖燕笑一笑,冷酷的声音说:“郡主的俸禄四百,公主的俸禄一千,你觉得我是明哲保身重要,还是为了一年多领得六百两银子而拼命?安心吧,女人与男人的想法天差地别,追逐权力的女人少之又少,我只想自保而已。”

朱允炆不放心,摇头道:“不,假如你真的一无所求,完全可以从这里抽身,告诉我,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否则我无法信任你,彭时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我凭什么信任你?”

“我的目的就是……”

夏暖燕翕动嘴唇,说出了一句令朱允炆安心的话,结束了两人间的秘密谈话。回到花厅,罗白琼正和祁沐儿拆看一封信,夏暖燕一进来,罗白琼就慌慌张张地掩进自己的袖子里。

祁沐儿依旧用面纱遮着脸,娇笑打岔道:“表妹你去更衣透气费时真长,我和二姐等得都快睡着了。听人说,你的茶艺和棋艺都是一绝,茶艺我已见识过了,不知棋艺是否像传说中一样高明?”

“呸,这是谁乱传的,”夏暖燕低头道,“我哪里会下棋,没的让人笑话,快别提起。”

祁沐儿听她这么说,以为她的棋艺不佳,顿时心头一喜,道:“哪里的话,表妹太谦了,难得咱们姐妹聚在一起,不如玩个游戏?一来可以消除积食,二来打发时间。”她一扬蔻丹玉指,指着多宝格上一盘墨玉和白玉为棋子的精致棋具,兴致勃勃地提议。

“玩游戏?”

“是呀,一种有趣的‘赌棋子’的游戏,”祁沐儿笑道,“二姐的手不方便,就不参与了,光咱们俩对弈。赢的人可以保留赢来的棋子,每颗棋子都能向输的人提一个问题,输的人须得如实作答。”

夏暖燕面露犹豫不定的样子,道:“听上去的确很有趣,可我跟祁表姐又不熟,表姐有甚好问的?万一遇到我不想细说的事怎么办?”

祁沐儿恐怕她拒绝,连忙补充说:“这个容易,咱们只问可以用‘是’或‘否’作答的问题,只是个游戏而已,怕什么?”

“那……恭敬不如从命了。”夏暖燕敛眸道。

一旁的罗白琼听得一愣一愣的,赌棋子?祁沐儿事先完全没提过!不过,这倒是一个探摸夏暖燕底细的好办法——前提是自己有一手能拿来见人的棋艺。罗白琼勇敢地忽略了这个前提,霸道地拍案说:“我先下!我跟她下第一盘!”

祁沐儿刚想阻止她,这时,花厅外的院子某处传来一段滴滴滴的旋律,似乎是吹树叶的声音。祁沐儿的脸色立刻变得不大自然,双手捂着小腹,蹙眉道:“我好像吃了不新鲜的鱼肉,腹中咕咕噜噜的,那第一局就不奉陪了。我去去便回,二位姐妹慢慢来。”

“去吧,”夏暖燕微笑道,“东厕里面黑,别忘了带蜡烛。”

祁沐儿笑笑,果然端着烛台出去,当只剩下夏暖燕和罗白琼两个人时,彼此都比刚才更自在了,毫不掩饰对对方的厌恶。

罗白琼不愉快地扭唇,冷笑道:“听说你嫁得不错,到了婆家就彻底忘本了,不光对罗家落井下石,还害得我爹蹲大牢,被发配充军,你很得意呀。”

“得意谈不上,过得也还不坏,只是自离开后一直想念你们,”夏暖燕熟练地铺开棋盘,悠悠问道,“我最挂念的四妹妹罗白芍,不是跟你们一起进宫的么?怎么不见她的人?”

罗、罗白芍?!

罗白琼被触动了最暗黑的回忆——来京城的路上,她和罗白芍发生口角,在祁沐儿的帮助下骗罗白芍一个人下车,让她徒步走路作为教训。后来觉得不妥,又回去找她,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只找到了那样一具残缺不全的发臭尸身,只能凭玉佩和胎记辨认出,那是她刁蛮任性的小妹妹罗白芍……

“她得急病死了,你想她就下去找她吧!”罗白琼硬邦邦地说,“快开局!赢的人才有资格问问题!”

罗白琼的棋艺,在夏暖燕眼中和耍猴戏差不多,不过为了让游戏更好玩,夏暖燕上来就输了一盘,输掉了三颗子,意味着罗白琼可以问她三个问题。

“你和彭时什么关系?”

“表兄妹关系,我更喜欢弟弟彭渐的人品。顺便提一句,游戏规则是只能问用‘是’或‘否’作答的问题,否则我也可以破坏规矩,不讲实话。”

“你从哪儿偷学了高超的医术?祖父给你开过小灶吗?”罗白琼又问。

“外祖父去世时我才三四岁。”夏暖燕面无表情地答道。

“三年前有一回,老太太以为她要被刺客害死了,偷偷交代几句遗言给你,她说了什么?”

“让我想想,她说的是……”夏暖燕回忆着说,“钱放哪里,地契放哪里,以及她的墓碑想用哪一位工匠的手艺雕刻——你想知道吗?”

“那你老实说,彭时到底迷恋你什么地方?他跟我说过,他不喜欢女子。为什么他在你成亲那一晚喝得酩酊大醉,口中还唤着你的名字?”说到底,罗白琼最在意的还是这一点,不由自主就忘了她的任务,是要挟夏暖燕“做一件事”。

夏暖燕笑嘻嘻地说:“可能是我生得比你美吧,你不知道吗,澄煦书院的很多人背地里都评论你的鼻子难看。”

“你、你居然敢……”罗白琼摸着鼻头,气得花枝乱颤,“我现在可是皇上的宠妃,一句话就能置你于死,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你想试试吗?”

夏暖燕摆弄着微凉的棋子,一脸无辜地说道:“这是一个讲实话的游戏,难道你要让我说谎吗?刚才那已经是第四个问题了,你多问了一个,为公平起见,我也有个问题给你——我娘四十大寿,想风风光光办一场,难得有你这么体面的侄女,不知肯否赏光去吃一碗寿面?”

“你娘?”罗白琼皱一皱眉头,“她不是早死了吗?”

夏暖燕道:“她老人家命大着呢,三清观的那仇并没伤到她,不过她不想继续背负罗家姑太太的不光彩名声,就一直没露面,以新身份过着新生活。后来我成了郡主,她也水涨船高了,郡主的娘亲,也足够尊贵了,所以四十大寿得好好办一场。”

罗白琼疑惑地转动金护甲,自言自语道:“她有四十岁吗?我爹好像还没做过四十大寿……”旋即不再考虑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挥挥手,不耐烦地说,“她做寿让罗白英去就够了,她们两个才最投缘,我可是皇帝的宠妃,别没事套近乎!摆棋,再来一盘!”

夏暖燕默默研究着她的表情,眼中有一层浮云掠过。重摆了棋盘,这一次,夏暖燕赢了罗白琼十子,有了十次发问的机会。

“你还是处子之身?”夏暖燕上来就如此问。

罗白琼吃惊地睁大眼睛,失声反问:“你怎么会知道?”说完又赶紧捂了嘴巴,心道不妙,这可是老皇帝让她保守的最大秘密!

老皇帝早就病得不能吃不能喝了,可每一餐都让御膳房里照常摆宴,再让罗白琼和几名宫女代替他大吃二喝,又悄悄丢掉一部分菜,装作老皇帝胃口依然很好的样子。

此外,最叫罗白琼脸红、难以启齿的是,前几天老皇帝深夜召她侍寝,连床都没让她走近,先叫她跳了一支花鼓舞,接下来屏退了所有人,让她站在窗子底下叫春,连叫了一夜,嗓子都哑得不能说话了。第二日再露面时,她就变成了宫里最红的宠妃,连贵妃娘娘都高看她一眼,侍寝时发生的事,也成了她和老皇帝两个人的秘密。

这些事,罗白琼没对第三个人讲过,对谁提起老皇帝,她都忍着心中厌恶,装出娇羞模样来。夏暖燕怎么挖到她的秘密的?

“没什么,只是看二姐体态轻盈如处子,才生出这样的感想——罗脉通是不是找过你?”夏暖燕又问。

罗白琼又吃了一惊,讷讷道:“你听谁说的?”

“我从哪儿听来的并不重要,”夏暖燕素手一拨,打乱了黑白割据的棋盘,浅笑道,“不过我有一句良言,能救你一条命,你想不想听听?”

“……你说。”

“你也知道,你娘做了一些丑事,罗家容不下她,你爹也质疑她的贞操,因此,老太太和罗家的人都不把你和四妹妹当罗家人看待了,明知皇帝老迈,京城局势不稳,还将你们送进宫里,换取罗家一时的荣耀。四妹妹说死就死了,甚至都没人过问一句,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罗白琼冷了脸问:“你什么意思,别拐弯抹角!”

夏暖燕不紧不慢地抛出一句话:“罗家人把你当成外人,罗脉通也在利用你,与其被他利用,不如跟我合作,事成之后你就是彭时的夫人,如夏?”

“呸!鬼才相信你,你去死吧!”夏暖燕开出的条件不可谓不诱人,罗白琼却出人意料的勃然大怒,杏目圆睁,柳眉倒竖,将一篓子白玉棋子掀了个底朝天,全盖到夏暖燕头上。

夏暖燕不躲不闪,甚至不曾眨一眨眼睛,任由棋子从发间一粒粒滑落。心里有个声音重复着:不是她,不是她……

听说罗川芎还活着,还要做大寿时,罗白琼脸上有一瞬间的惊奇和不屑,不是装出来的。杀死罗川芎的人,必定知道她没有死于三清观的大火,罗白琼不知道这一点,暂时可以排除嫌疑。而且不出所料,罗白琼背后的人是罗脉通,他们那伙人乍看上去也没有动机。可究竟谁才有动机,去杀害一个孕妇?

“你还说跟彭时什么关系都没有,只是表兄妹,那你凭什么让他娶我?!”罗白琼扭曲着美丽的脸,叫嚣道。

夏暖燕道:“因为我知道彭时有一样迫切想要的东西,我去跟他讲,你可以帮他的忙,事成之后让他娶你。一边是他最希望得到的权柄,一边是家里面多出来一个女人,两相比较,以彭时的个性,断没有拒绝的道理。我只是好意为你,报答二舅二婶过去对我的种种照顾,如果我是你,就会回去好好想一想。”

“你骗人!夏暖燕,你当我是傻子吗?”罗白琼将棋盘掀翻了,气冲冲地离去。从外面回来的祁沐儿,刚好撞上屋里面满地棋子乱滚的一幕,惊讶地停在了门口。

“二姐输了棋,正在发脾气呢。”夏暖燕用帕子拂拭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笑笑告诉她,“把棋子都弄散了,看来你我今天无缘对弈了,等来日吧——对了,刚才我问四妹妹到底出了什么事,说没就没了,惹得二姐不太高兴。你们三个是一同上京的,你知道其中缘故吗?”

祁沐儿的脸色不太自然,难过地说:“路上四妹贪玩,背着我们偷跑出去,才酿成惨剧。二姐也是心里难过,才会大发脾气,其实她心里非常自责呢。郡主往后还是少提这件事吧,免得二姐又伤心起来。”

夏暖燕释然一笑:“原来是这样,那真是太不幸了。”

祁沐儿顿了顿,轻轻道:“那,我先去了,请郡主早些安歇,听说长孙殿下明日准备了三十抬孔明灯,要放上天为皇上祈福。”

“殿下如此孝顺,实乃大明之福,”夏暖燕若有所思地说,“不过好奇怪呀……”

“有什么奇事?”祁沐儿连忙问。

夏暖燕道:“方才我经过制作孔明灯的工匠坊,闻见好大一股火药味儿,别是工匠们弄错材料了吧?明日一定得跟殿下说一声,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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