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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在的这家“中国商业XX报”是一份老的掉渣的报纸,别说和那些时尚杂志比,就是和国内这几年新型的都市报比起来,它简直就像民国时期的裹脚老太太。
可好歹是公家单位,所以对像老龚这样的老知识分子,以及我这种缺乏拼搏精神的人,还算是个不错的去处。
可老杨来这里上班,我就觉得不太能理解,他四十岁出头,正是男人成为大款的黄金年龄,做什么事情都是“冲冲冲”,一股杀人放火在所不惜的劲头。
据说前些年为了报道负面事件,还差点被人干掉。
见老杨骂骂咧咧的走进来,老龚捂着嘴偷笑,我赶紧打招呼,并问他出了什么事。
“李大宏那傻逼!”
李大宏是报社有名的老实人,年龄仅次于老龚,平日里三脚踹不出个屁的角色,究竟什么是能惹了老杨?
“到底怎么回事?李老师敢惹你?”我挺纳闷地问道。
老杨指了指自己的下巴,有一块不小的淤青,还渗着血。
“谁知道这孙子发什么神经,好心帮他,竟然踹老子一脚!”
细问之下才知道,十几分钟前,老杨走进报社的时候,看见大宏一个人抱着很多资料进来,一不小心摔了个仰面朝天。他赶紧去拉大宏起来,也不知道大宏当时是怎么想的,一把推开他,伸腿蹬到他的下巴上,差点脱臼。
老龚眯缝着眼睛,突然问:“你的脸,当时是不是距离他很近?”
老杨回忆了一下,点了点头,说:“扶他嘛,肯定距离很近。”
“他眼镜也掉了吧……”老龚一副未卜先知的表情,不过越来越严肃。
老杨点了点头,我却意识到,老龚已经成了谈话的主角。
“你呀……别生气了,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你们不知道李大宏曾经的经历,脸靠近他太近算是一种禁忌,否则,他怎么会一直单身?”
我和老杨的八卦兴趣被挑逗起来,催促老龚把事情说清楚。我暗自揣测,这李大宏不会是有什么“亲密恐惧症”?
老龚这人吧,爱卖关子,也爱显摆,吸溜了一口茶叶就打开了话匣子。
他说,李大宏进报社之前是地质部门的宣传人员,正赶上国家粮食困难那几年,可是国家需要啊,经常跟着找矿队伍在深山老林里转悠,及时把矿业成绩报道出去。
有一次他迷了路,在大山里转悠了好几天,干粮吃完了,脑子发热,到处找能吃的草,一不小心整个人掉进了山沟。
躺了很久李大宏才醒过来,嘴里都是从胃里面流出来的酸水,饿的连汗都出不来。那年头饿死人不算是媳事,可“死”搁到谁的头上,都充满了恐惧。他就爬,一直爬到天黑,衣服烂了手脚也破了,眼镜也丢了,就差那么一口气咽下去。
老龚说到这里,岔了一句,说李大宏当然没饿死,不然咱们报社也就没这个人了。他闻到一股柴火烟熏的味道,有人在烧饭,闻着味爬过去,爹娘祖宗地求,让人家给一口饭吃。
那家人就蹲在门口,是两口子,已经饿的呲牙缩腮,眼睛绿油油的盯着一口破锅发愣。
李大宏也不顾廉耻尊严,自己去掀开了盖子,他是高度近视啊,等水汽都散尽了才看清楚,锅里面煮着的是一个人头……
我听的后背直冒冷汗,老杨也一个劲的咽吐沫,脸都绿了。
“所以,那以后李大宏就特别忌讳人的脸距离他太近,理解吧!”老龚摇了摇头,端着罐头瓶子走了。
我真想抽自己一嘴巴,没事多嘴干嘛。
老杨呆了半晌,嘟囔一句:“管他妈的,爱死不死。”
中午我和老杨在一家陕西面馆吃饭,他下巴不方便,吃起饭来很费劲。
“今天的事儿听说了吗,怎么会闹贼?”我给他倒了一杯水,问道。
“我还纳闷呢?听说早上保安换班的时候发现地下室被人撬了,结果一喊从里面冲出来一个人,又啃又咬的,仨保安愣是被干翻了两个,这群笨蛋!”老杨一激动,下巴有疼了,滑稽的表情看的我直想笑。
我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你昨天说的地下室,感情就是厕所对面的那间小棚子?”
“对啊,小棚子下面是楼梯啊,你没去过?”
我摇摇头,心想你装什么糊涂啊,小棚子旁边就是单位女同事的休息间,没事我去哪儿干什么?偷窥吗?
“这么说,地下室存放着前些年的报纸,对吧?”
“嗯,应该都在哪儿。”他心不在焉地,没问我什么。
我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对1980年7月6日的报纸很感兴趣。
我食欲一向很好,可这家陕西面馆似乎不太正宗,一碗面条吃剩下一半,心里一个劲的发虚,干脆撂下筷子抽烟。
刚把烟点上,电话就急促的响了起来,我抓起来一看,号码不认识。
“谁?”
“你是不是叫刘岩?”
对方的口气很不客气,好像我欠了他一大笔钱一样,看来他不了解媒体人的脾气,我直接说了一个字“放!”
对方一愣,反问“放什么?你认不认识李大宏?”
这下轮到我愣了,赶紧回答说认识,一个单位的。
对方口气又恢复了冰冷,说让我赶紧联系李大宏家属,人死了。
我感觉脑袋里“嗡”了一下,手足无措的差点把碗碰掉,声音颤巍巍地问人在哪儿?怎么死的?!
对方沉默了十几秒,说人在汴城精神病院,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老杨,立即把嘴里的一口饭吐碗里,看的旁边的人直翻白眼。若是平时,老杨肯定对邻桌一顿臭骂,此时他什么也没说,赶紧结了账。
我和老杨驱车赶往精神病院,路上第一个通知的是老龚,电话里面传来一下清脆的破碎声,估计他心爱的罐头瓶子摔了。
毕竟是同事一场,虽然平日跟李大宏交流不多,可现在……而且,他根本就没有家属。
汴城精神病院不算太远,车子扎进去的时候,把门口的保安吓了一跳,以为又是有人来闹事,我解释清楚之后,保安一皱眉头,指了指大楼前的一滩血迹,说“跳楼,太惨了!”
尸体已经被抬走了,我和老杨找了好几个院方领导,都不让看,最后老杨发火了,把记者证摔倒了院长的脸上。
精神病院并没有设置太平间,我们进去的时候,立即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李大宏的尸体躺在地上,上面蒙着一条破被子,四周是散落的药品纸箱。
老杨立即就火了,转过身去给院长一个嘴巴,对方也不是好惹的,叫来几个身强力壮的医生。
精神病院里面的医生,都他妈是练过的,要不然怎么看得住精神病?
我一看不好,赶紧把老杨拉开,说再闹下去对双方都不好,我们报社领导可马上就来!
估计精神病院也怕报社这群疯子,院长很**的瞪了我一眼,摆摆手带人出去了。
掀开被子,我跟老杨都差点吐了。
如果不是那身常见的衣服,我们肯定认不出这就是李大宏。
他的整个脸都烂了,而且,脊椎也摔断了,整个人握成一团!
可我怎么看,他脸上的上都不像是摔的,倒很像是用刀子划烂的。
等了一个多小时,烟盒都空了,报社里面还没来人,倒不是领导不重视,报社这种机构就这样,平日里都在外面跑,很难把人召集到一处。
我让老杨在门口守着,自己出去买烟,走出精神病院大楼的时候,一个眼神闪躲的肖士跑到我面前,紧张地塞给我一个纸包,转身要跑。
我一把拉住了她,问她是谁,是不是认识李大宏?
她似乎很恐惧,说李大宏是她照顾的病人,跳楼前把这个纸包给她,并转交给我。
“你认识我?”
她点点头,说李大宏给她看过我的照片。
这就怪了,我跟李大宏平日里只有点头的交情而已……
“他一个劲说,报纸不见了,不见了……好可怕!”肖士语无伦次地说了几句,转身就跑了。
报纸?莫非是那张报纸?我隐约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纸包里只有一个日记本,里面夹着一把生锈的钥匙,我看四下无人,赶紧塞到自己口袋里。
社长来了之后,安排殡仪馆的车把尸体运走,又当着精神病院长的面批评了我和老杨,事情才算是告一段落。
大宏的死震动不小,下午整个报社更加的冷清了。一向爱泡在办公室的老龚也去了殡仪馆,整个报社就剩下几个值班的分散在各个办公室。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的天色阴暗起来,阳光在云层里消失后,就有一种压抑的感觉袭来,我甚至想打开办公室的灯。
一瞬间,我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干嘛不去地下室看看?说不定能够找到那份报纸。
看看表,已经五点多了,这个点女同事的休息间应该已经没人了。
一种莫名奇妙的力量驱使着我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