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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清月看着父亲,心中思量,以现在的情形看,三皇子与国公府,她都要重新审视才可了。毕竟萧奕陵与赫连平章都与父亲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光是二人,现在,军营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害死父亲的凶手。其中,还包括在府中伺候父亲起居的老妈子。
江清月突然感觉自己仿佛身陷在一个无比巨大的旋涡中。而她就在旋涡的中心。
思索间,江清月摸了摸挂在腰间的翠月珏,这是自家母亲留给自己的嫁妆,也是父母亲的定情之物,现在也变成了她唯一念想。
“父亲,如若你真是被人所害,不管他是何人,清月定会让他血债血偿。”
江清月心想间,那枚翠月珏已经被她紧紧的攥在了手中。
这是她自父亲死后,第一次露出了凶狠的目光。
“小姐,叶大夫来了”
不多时,白画搀扶着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走进了灵堂。
“江小姐,让我看看,你哪里不舒服?”
叶大夫一进到灵堂内便朝着江清月走来。
在这深夜将他着急唤来,叶大夫以为是因为江清月这几日过于哀伤,身体出现了不适。
“叶大夫,我没事,白画,去把门关上。”
待白画将门关上,她便拉着叶大夫走到了父亲的灵前,递出手中的银针问道:“叶大夫,您看这根银针上可是粘有剧毒?”
叶大夫注意到了江清月眼中的狠烈,她老目低垂的看了看江清月手中的银针,又抬眼望了望江清月愤恨的面容。他是有些疑惑,但更多的却是不安。叶大夫为江家看病多年,江清月如此狠烈的眼神,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也不知这银针是从何而来,会让江清月如此性情大变。叶大夫虽有不安,但江清月既然吩咐,他照办便是。叶大夫弯下老背,拿起江清月手中的银针,放到鼻尖一闻,那苍老的声音便坚定的说道:“此毒乃乌头之毒,确是巨毒无疑!”
叶大夫行医多年,不说华佗在世,但也算是医术精湛,辨别这等毒药自然不在话下。
毕竟在江家行医多年,江清月从小就接受叶大夫的诊治,对于叶大夫的话,她还是很信任的。
“那您再看看,我父亲可是因这巨毒而死?还是死后被人下毒?”
江清月也是开门见山,没有一丝隐藏。
她现在迫切的想知道父亲到底是因何而死,是不是和她推断的一样。
叶大夫来到灵前,拨开江鹤轩紧闭的双眼,又摸了摸双手。
“不知大小姐这银针上的巨毒可是来自老将军?”
“正是?”
“大小姐刺的何处?”
“咽喉!”
“哦!那有劳大小姐在拿一根银针过来。”
“白画,再取一根银针来!”
二人一番对话,白画匆匆的又将一根银针递了过来。
叶大夫接过银针,对着江鹤轩的腹部刺了进去。
即刺即拔,银针依旧半乌半银。
叶大夫看着手中的银针说道:“老将军是死前被人下毒,看着乌黑的程度,应该是中毒已深。”
“何以见得是死前下毒?”
江清月要越确定越好。
叶大夫锤了锤自己的老腰,耐心的向江清月解释道:“人在死后下毒,毒素只可留在咽喉,绝不可能入腹,而若是死前下毒,老将军服毒之时,毒素会顺着咽喉咽入腹中,那腹中自然也留有巨毒,刚才老夫在将军腹部施针,拔出后可见银针上依旧粘有巨毒,有此就可判定,老将军一定是死前服毒。”
叶大夫话音刚落。灵堂外忽有一阵凉风吹来,烛火摇曳间,整间灵堂瞬间笼罩在一种诡异的阴冷中。
“乌头不是治疗风湿的吗?怎会使人中毒?”
江清月一直都知道父亲这几年一直随身带着乌头服用。因为父亲年事已高,还常年在外,身旁会常备有乌头,来治理风湿,但这几年都没见中毒迹象。
对于江清月的疑问叶大夫耐心的解释道:“小姐有所不知,是药三分毒,适当使用乌头是可以治病的,但是加大剂量,或者与其他药材混用,以小剂量日日服用,也可中毒。敢问小姐,将军使用乌头多长时间了?”
江清月思量一番后回道:“大概有两年了吧。”具体时间,江清月也记不太清了,但大概的时间她还是记得的。叶大夫听到江清月的回答,面容上挂着一丝疑惑:“两年?这就有些奇怪了,按理说将军能够控制剂量,怎会中毒三个月之久还未发现?”
“三个月?”
江清月脑中顿时有种炸裂感。
“对!以老夫观察那银针上的乌黑程度,因有三月无疑。”
叶大夫轻捋银须,肯定的说道。
江清月陷入了沉思:“以前父亲在家的时候,都是张妈妈在做,后来张妈妈回老家了,父亲的起居都是由自己打理。张妈妈走了足有大半年之久,父亲去军中才短短三个月,这样判断,定不会是张妈妈。那也就是说,父亲到了军营就已中毒?那这军中又会是谁给父亲下毒呢?赫连平章?还是三皇子?”
现在并不是寻找凶手的时候,此刻,江清月要做的,是要更多的获得一些线索,为以后寻找凶手,准备更多的有力证据。于是她又问道:“都什么药材和他混用会产生巨毒?”
“很多,但都极为少见,平常药店是买不到这些药材的。”
叶大夫也许是因为上了年岁,他一边解答着江清月的疑惑,一边不停的捶打着自己的老腰。
江清月听到这个含糊的答案后,愁眉不展。
“叶大夫,你帮忙看看,我父亲的外在致命伤是什么?”
叶大夫就站在灵棺的旁边,他回身拨开了江鹤轩身上的寿袍,定睛一看,随即说道:“将军左肩以及胸口各刺一剑,而刺穿胸口的这一剑便是致命伤。”看着暗红的伤口,叶大夫突然面漏凝重,随着目光的专注,他那沧桑的眉宇间突然皱起道道川纹。赫连清月也注意到了叶大夫表情的变化,随即紧张的问道:“叶大夫,你又发现了什么?”叶大夫狐疑的起身摇了摇头:“没道理啊!老将军既然是为他人挡剑,为何此伤口看上去却像是凶手故意为之。”
“叶大夫为何如此说?”
叶大夫的话音刚落,只见江清月的身影便瞬间出现在了叶大夫的身前,看着江清月无限放大的瞳孔,叶大夫知道,自己的喃喃自语已经彻底激起了江清月心中的怒火。
江家一直对他有恩,所以叶大夫在江清月的面前是不会隐瞒自己心中的想法的。于是他说道:“老将军久经沙场,所以一定知道人体的各个要害所在,他既然决定为人挡剑,那必定是会避开自身要害,但老将军胸口的致命伤却是刺穿了心脏,虽然也有可能是巧合,但我刚才发现,那伤口入剑的角度绝对不是直直而入,而是向右斜刺而入,要是针对的不是老将军,为什么凶手不选择正面刺入,却要斜刺而入呢!而且还是准确的刺穿了老将军的心脏,这其中确实有些蹊跷。”
江清月呆立棺前,久久无语。
没有人知道此时她的内心是伤痛还是愤怒,更不会有人看到她此刻灵魂中的巨颤。
巨毒、刺杀-----------如果这一切都是针对父亲的有备而来。那么到底是谁想要父亲的性命,还要如此残忍的先毒后杀。是一人所为还是不止一人,这一切的一切此刻就如附毒之雾,浓浓的、厚厚的,一层接一层,死命的缠绕、覆盖,想要将江清月的思绪和灵魂全部吞噬进那腥臭的黑暗。
父亲死后,检验尸体的是军方的人,而送回江府时,父亲已经穿戴整洁的躺在了棺木中,江清月此前也没有怀疑过父亲的死因,所以并未在找人验尸,这一切的狠毒都来的太过突然,叶大夫站在江清月的面前完全看不清那眼中流淌的是泪水还是殷红的献血。
“清月小姐也不要太过在意,老夫也有可能是上了年纪,有些老眼昏花,看的不够真切也是有可能的。”
叶大夫的安慰是这般的无力。
看着面前那如死尸般静立的倩影,叶大夫也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用一声哀叹,告慰着死去的亡灵。
凉夜优长,时间被囚困在这阴暗的灵堂里,完全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就在某一刻,江清月突然从死寂中苏醒,一声轻唤,令周围死亡的空气从新焕发起了勃勃生机。
“父亲......”
听着江清月话音中的苍白,看着那如尘般的双颊,叶大夫心生怜惜。
“小姐请节哀!如果老将军泉下有知,也不希望小姐如此糟蹋自己的身子。我还带了几副养气生血的药,小姐一定要记得按时服用。保重身体,才可为老将军沉冤昭雪啊!”
“谢谢叶大夫,望叶大夫能够帮助清月隐瞒这个秘密,外面更深露重,叶大夫早点回去休息吧!”
江清月突然一改先前的呆木,从归淡雅的她令叶大夫倍感错愕。
“白画!送叶大夫回去吧!”
白画一直都站在门外,江清月一唤,白画便走进了灵堂,接过了叶大夫递来的草药。
江清月并不是以心无挂牵,她知道,如果要为父讨回公道,自己一定不能太过哀伤,将最好的自己拿出来,做起事来,才可无往不利。父亲还在等着他沉冤昭雪,她决不可在刚刚开始就被敌人击垮了灵魂。
她以无亲无故,带着一身的了无牵挂,江清月决定要与那躲在阴暗中的恶魔一决雌雄。
白画接过草药,叶大夫深施一礼道:“望小姐能够节哀,以后小姐有用的着叶某的地方尽管开口”
江鹤轩,为人醇厚,乐善好施,结下不少善缘,叶大夫也是身受其恩。
“叶大夫要保重身体。”
老人家轻点额头,便不再多话,白画见此,上前搀扶住叶大夫,将其送出了江府。
待叶大夫走后不久,白画便又出现在了灵堂内。
“小姐,需要秉明皇上,让他做主吗?”
白画站在江清月的旁边,为其递上灵纸。白画站在门外也大概听到了江清月与叶大夫的对话。
江清月再次跪在父亲的灵前,接过灵纸慢慢的点燃。
“做主?如何做主?父亲本就是重伤不治,就算有中毒的迹象,我们无凭无据的,怎能说是别人所为,别忘了父亲本来就患有风湿。再有那剑伤,此事明显是军中有意隐瞒,光凭你我二人的两张薄唇,如何与军方抗衡。”
“那就这样让凶手逍遥法外吗?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江清月的答案令白画气愤不已。
“我怎么可能会放过他们”
江清月的目光变的犀利如刺。
她本想削发为尼,了此一生。但如今知道了父亲真正的死因,也预感到了此间事情的复杂,江清月势必是要与那帮凶手纠缠到底。
她一边烧着灵纸一边低头轻语道:父亲戎马半生,平西镇东,从一个军中小卒一步一步的走到二品的镇军将军,军功累累,前阵子,西北塔拉一族,日渐猖獗,直逼大楚境内,楚皇命赫连平章为主帅,父亲为副帅,三皇子坐镇。”
说道三皇子,江清月突然一顿,紧接着她便说道:“三皇子、国公府,父亲的死,与他们定脱不了干系。”
江清月决定先从这二人入手。
夜越来越深。
白画站在江清月的身边,望着老爷灵前摇曳的烛火,感受着江清月自语中的愤怒,她俯身说道:“小姐,还是去休息吧,待明早老爷出殡后,小姐还要去国公府呢,不知道去了国公府是好是坏。”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江清月既有了决定,烧完手中的最后一张灵纸后,她便缓缓起身,江清月默默的看了一眼眼前的灵位,便在白画的搀扶下回到了卧室。
这夜,江清月一夜未眠。
都说深秋夜长,可此时却变得如此的短暂。
第二天,天刚微亮,白画便站在了江清月的卧室门外轻声叫喊着“小姐起床了”白画的话音落下没多久,江清月卧室的房门便缓缓的打开,她迈着青莲脚步,缓缓的走出了卧室。
白画见江清月这么快就走出了卧室,心中还有着一丝惊讶。
“小姐这么快就洗漱好了”
“嗯!”
江清月轻答一声,便向父亲的灵堂走去。
见小姐沉闷的表情,白画也不敢多言,紧紧的跟在江清月的身后来到了灵堂。江清月站在灵堂的门口向里望去,帮忙出殡的下人站满了灵堂。江鹤轩已被封棺,江清月缓步走到棺木前,双膝微跪,双手平和贴于地面,轻轻的对着棺木磕了三个头。一个小厮见江清月出现在了灵堂,马上跑到她的身边,俯下身子轻声说道:“宁安郡主,快起身吧,国公府的马车已在门外等候”
江清月脸色平和,缓缓起身。
她与白画来到府外,看到一架极为华丽的马车停在江府门口。马车四面丝绸装裹,车顶镶着琉璃,车身由楠木做成,车旁站着一位老妈妈,无一不体现着,主人的奢华,以及对江清月的重视。
江清月抬头望了一眼万里晴空,心中念道:“一切都从今天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