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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高声喝止道:“好了,越说越不像话。当着小辈的面,净瞎胡扯。”
老太太转过头来对堂屋里的刘紫月和三姑娘,四姑娘等几人道:“你们二太太,三太太一时糊涂,嘴急了瞎胡闹乱说的,做不得真。你们几人只当没听见,知道吗?”
待刘紫月几人应下后,老太太便摇手说有要事同长辈们讨论,打发了她们出去。临出门前,刘紫月认真地看了一眼从开始便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四太太。四夫人是几位太太中长得最为普通的一个,国字脸,五观免强算得上是清秀,皮肤粗糙黝黑。这样的长相,就算是大乡野田间农妇当中,都只能称得上普通。最引刘紫月注意的是四夫人眉眼之间除了病态的疲倦之色外,还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郁之色。相较之其它几位夫人,四夫人年纪最小,却最显老态,浑身没有一丝朝气,暮气沉沉的。
出了上院,站在院门边的柏树下,还能隐约听到一两嘴上院里头二太太与三太太的争闹声。刘紫月淡淡地回头看了一眼,抚了一把头上摇椅晃的步摇。说实话,做为一个现代人猛地头上扎支椅的步摇,她表示很不习惯。刘紫月抬高眼皮地盯着步摇看,样子有些傻气。正巧被后头的几位姑娘见着了。
二房的三姑娘捂嘴轻笑:“大姐这是在做什么?”
刘紫月道:“没什么,这步摇在头上晃,只是有些不习惯。”
三姑娘笑着宽慰了几句久了就习惯之类的话,又问起了刘紫月乡间之事。二房的四姑娘也一脸兴致地表示要听。刘紫月捡了几个乡间捉鱼,捞虾之类的趣事说与她们听。这时二房六姑娘,七姑娘,八姑娘簇拥着大房的五姑娘走了过来,她们一脸羡慕地讨论着五姑娘头上戴着的嵌珠红宝半翅累丝蝴蝶金簪。
“真好看,这是时下最时新的样式吧?”六姑娘道。
五姑娘得意道:“可不是,父亲夸赞我和姨娘懂事,新赏下的,漂亮吧?咱们高门大府里养出来的姑娘,就得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别学人家乡野丫头,穿金戴银都掩盖不了一身的土气。不就是一支过时的赤金步摇,你们瞧瞧她多傻气,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土包子。”
“五妹,怎么说话的?还不跟大姐赔不是。”三姑娘眼底赞同,嘴上却指责起五姑娘,又对刘紫月道,“五妹孩儿心性,大姐不必和她太较真。”
刘紫月好笑起看着表里不一的三姑娘,高傲的五姑娘及其它几人一脸戏谑的神情,她拔下头上的赤金步摇,双手恭敬地捧着:“五妹孩儿心性,我自不会与她计较,咱们大府里养出来的姑娘,就得有大家闺秀的风范。我又是长姐,更应该是姐妹们的表率。只是五妹不该污辱了这支赤金步摇。长辈送的,不应分贵贱,该珍视的是长辈的心意。”刘紫月认真地将赤金步摇重新戴回头上,又有意说了几句话刺激了五姑娘一番。
果真见五姑娘气得跳脚,拉开了阵仗就要动起手来。不过被三姑娘几人眼急手快地制住。这边动静闹得大了,老夫人上院的婆子们也都出来调解。刘紫月眼尖,果真见一个粉衣小丫头趁乱鬼鬼祟祟地跑了出来。瞧着方向像是往大夫人院中去。刘紫月暗自冷笑,见事情差不多了,便不再和五姑娘斗气,丢下众人,独自离去。身后还听得几嘴五姑娘说与众人们的话。
“乡下野丫头,瞧她这个张狂劲,还敢说我。”五姑娘道,“哼还真把自己当嫡女了。也不照镜子瞧瞧,自己是什么得性。”
“五姐,和她置哪门子气,大伯多疼你啊,这宝贝金簪子说赏也就赏了。”
“就是,我有父亲疼我。”五姑娘道。
老太太就是将上院的门都关上,让可信的老嬷嬷们将上院仔细地清理一遍,把那素日里稍见可疑的都打发了。但该传出的消息,还是被传了出来。大夫人本就只是拿乔装病,待得知二房与三房都参与到了大爷纳外室之事时,气得一口气没上来,当场晕了过去。黄嬷嬷急得不行,又是请太医,又是给镇国将军府递消息。
镇国将军夫人得信立马就带着大儿媳气势汹汹地上门来给女儿撑腰。老太太这厢还没与几房儿媳们商定各自瓜分的利益,亲家镇国将军夫人就已经到府上了。镇国将军夫人先到雅安院看望已然清醒过来的女儿。
刚进门,就闻到一股浓厚的药味。镇国将军夫人心中一紧,脚下步伐加快了些。绕过内室的八幅四季百花图双面绣坐屏,只见素日里美貌若仙的女儿这会儿面色苍白,病恹恹地靠坐在床上,眼角还隐隐闪着泪光。镇国将军夫人坐在床边上,拉过女儿冰凉的手关心了一番女儿的身体,并向一旁侍候的黄嬷嬷详细询问了有关女儿病情的事。一再确认只要细心调养并无大碍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只是这事不能善了,你同我回家养病。”镇国将军夫人道。
“是母亲。”大夫人也有心想借这事狠狠地敲打老太太与大爷一番。回去养病也好,正好她把中馈交了,原先还想着缩减府中用度闹闹,轻轻敲打一番也就完了,出了这事,那就索性往大里闹,彻底的将嫁妆银子收拢。以前就是她太好说话了,才养出一家子的白眼狼来。三房都能将她的嫁妆银子支了去帮大爷养外室。
“也是你太不把银钱当回事了,这下好了吧,将他们的心都养大了。”镇国将军夫人瞪了一眼女儿道。
“总是想着吴家根底浅薄,府里除了大爷的俸禄和几间铺面租钱进项外再无其它。几房爷都是大爷的亲兄弟,又都多年在外吃了不少苦。反正也不缺这点子花用,嫁妆贴补些也就是了,哪成想,他们一个个竟然半分不念着我的好,暗地里撺掇着帮那个贱人勾引大爷。”大夫人压抑了良久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地往下落。边哭边对母亲诉说心中的委屈。
镇国将军夫人心疼地拿着手帕给女儿擦眼泪,温声细语地安抚着,待女儿情绪稳定些,便起身催了几句黄嬷嬷收拾女儿的行李,将大儿媳留下照看病中的女儿后,便自己独自出门直奔亲家老太太的上院。
上院里自镇国将军夫人进府后,老太太就得了消息,心里暗自高兴中馈可以握得更长久些。看来大媳妇这回是真的病重。这不亲家太太都上门来看望了。老太太吩咐让人将上院花厅整理一番。多宝阁里多添上几件素日里舍不得拿出来赏玩的珍品,几角处命人摆上几盆前几日三爷孝顺她的两盆十八学士。
老太太着急进里屋去重新梳洗一番,便命令四个儿媳帮着下人整理,务必用最快的速度将花厅打扮得花团锦簇。如今大爷也是正经的正二品大员,只比正一品的镇国大将军品级低两级,是该她这个做二品大员母亲的好好扬眉吐气显摆一回。以往每次在镇国将军夫人跟前,她总是低头做小,事事恭围讨好着。她早就厌烦亲家太太的高高在上。她在她跟前总是如同上不得台面的乡下人一般,坐在下首被她高高在上的说教提点。
老太太拿出她最喜欢的石榴花点翠刻丝嵌蓝宝对钗,让身边的丫环一左一右地插在头上,又配上褐色蓝宝绣银丝团花抹额。老太太照着镜子端看,左右还是不觉得满意,想了想又翻出压箱底的一对老坑帝王绿翡翠手镯戴上,这才满意起身去花厅。临走前特意吩咐了身边的老嬷嬷将她珍藏着的九龙窠大红袍带上。
老太太前脚刚到,镇国将军夫人后脚也跟着到了。老太太一团和气地和镇国将军夫人打招呼,镇国将军夫人冷冷地应了一句后懒得多看一眼老太太,直接坐在上首主位上。
女儿在吴家受到夫家如此对待,镇国将军夫人心里原就撺着一团火难以发泄。此刻见人家婆婆媳妇一团和乐的样子,她心里更是不愤。原就是女儿低嫁了的,吴家哪来的脸面敢欺负她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女儿。
不待老太太开腔,镇国将军夫人盯着吴家老太太率先冷声道:“女婿如今已是二品大员,这官大了不但脾性儿大了,这胆子也跟着大起来。这养外室弄得满京都是人尽皆知的地步。”
老太太暗道不妙,亲家这不单纯只是来看望病重女儿的,而是一并来给女儿撑腰的。不过她是谁,二品大员的生母,虽然不如亲家,但也不能像以往那般低头就给人数落了去。大儿媳出身是高了些,可也到底是嫁入吴家多年,是她晚辈媳妇。
老太太中气十足地反驳道:“这男子三妻四妾的也属平常,没那么严重。”
镇国将军夫人厉声怒斥道:“蠢货,乡野愚妇见识。教导你这么些年,还是不长进。太后生母早前受尽了外室的苦,多年郁结于心,落下心病,以致年纪轻轻的就去了。生母早亡,接进府中扶正的外室又多番地苛待太后,是以太后平生是最恨豢养外室之人。皇帝自来以孝治天下,最是孝顺太后,太后不喜之事也为皇帝所厌恶。女婿这才升了二品官就闹出豢养外室的事来,前阵子御使台连番奏本,斥责女婿德行有亏,若不是我家老爷各番运作,在皇上跟前又有些许脸面,才将此事压下来,你以为女婿如今还能高枕无忧地安坐高官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