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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岚洺打了个哆嗦,一巴掌拍开萧隶的手,说道:“好好说话!你都是钦差副使了,还要本王救你什么?”
萧隶摸了摸被萧岚洺拍了一巴掌的手,委屈道:“这副使不好当啊,说好听了我是勇王世子,别人都得给我点面子。可是我一无官职二无实权,当个钦差还是个副的,上面还有个阎王爷一样的正使,命苦啊……”
萧岚洺给自己和萧隶倒了杯茶,一边吹着浮叶,一边说道:“那正使什么来头?给你甩脸子了?”
说起郑五虎,萧隶开始大吐苦水,“那倒也不是,可那郑五虎油盐不进,虽说面上对我还算尊重,可是这些靠军功拼上来的寒门子弟,对上我们这些皇亲国戚,向来就有点不对付。平日里还好,若遇上事我跟他也算有商有量,但是今日他跟巡抚李登云对上,两个人吵得跟乌眼鸡一样,让我跟周庆年在一旁看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李登云?”萧岚洺听着有趣,“李登云我知道,最是和风细雨的一个人,郑五虎能跟他吵起来也是个人才啊。说起来,那郑五虎到底是什么来头,我怎么听着耳生得很?”
萧隶干笑了两声,说道:“郑五虎这个名字你听着耳生,“铁阎王”这个诨名你总该不陌生吧?”
萧岚洺微微呛了一下,放下茶杯,说道:“竟然是他?那这个人可不好相处。不过倒也是个正直人,他跟李登云吵什么?”
“还能吵什么。”萧隶叹了口气,说道:“也不知这郑将军是怎么了,咬死要将圣清教的教众全部斩首示众,连带那两百多信徒都不放过。”
萧岚洺闻言,微微皱了皱眉,萧隶继续说道:“圣清教虽说是犯了禁,可是寻常教众罪不至死,更不要说那些被蒙骗的信徒。那可是两百多人命,李登云能同意吗?两人为这事吵了个不可开交,刚刚不欢而散,还不知道后面怎么办呢。”
“郑五虎为何这样做?”萧岚洺皱眉问道,萧隶耸耸肩,回道:“谁知道呢?他只说是斩草除根以绝后患,我猜想,许是他常年戍边,一路杀敌杀出来的功绩,所以对人命这种东西,习以为常了吧。”
萧岚洺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对,说道:“不可能,你忘了他“铁阎王”这个诨名怎么得来的了?当年北戎屡次犯我国境,皇兄不欲忍让,不同意和亲,倾全国之力,出兵伐北。郑五虎就是那年崭露头角,后来北戎退兵,边境城镇安稳,常有北戎妇孺偷入边城,用皮毛草药换取粮食。”
“北戎被我军打得溃不成军,男丁泰半战死。留下许多孤儿寡母,这些人为了活下去,冒着生命危险进入边城换粮,当初郑五虎负责驻守边城,博阳侯的外侄从军,就在郑五虎麾下,那杀才仗着自己有个侯爷亲戚,在边城欺男霸女,看上了北戎孤女,当街施暴,被郑五虎逮了个正着。”
“你可记得博阳侯那个侄子是什么下场?”萧岚洺问道,萧隶摸了摸自己的鼻梁,说道:“军法处置。”
“当时博阳侯闹上金銮殿,与郑五虎当着圣上的面对质,哪怕在皇上面前,郑五虎也不松口,只道自己无错,博阳侯侄子身为将士,不守法纪,当街施暴,自己将他军法处置有理有据,何错之有。”萧岚洺对此事记忆颇深,当年他还年幼,在皇宫皮得猫嫌狗弃。
当时若不是他犯了错,被皇后压着抄书,这等不惧强权的人,他定是要去看看的。
“对一个北戎孤女,郑五虎都没有轻慢,何况今日这两百多条人命全是我朝百姓。我觉得他这番决定,定有隐情。”萧岚洺揣测道。
“隐情?什么样的隐情能让他转变如此之大?”萧隶咋舌,萧岚洺瞪了萧隶一眼,道:“你是钦差我是钦差?什么隐情自己想办法打听去!萧副使,您可得快点啊,这两百多条人命可等着你去救呢!”
“你少给我戴高帽子!”萧隶趴回桌上,不吃萧岚洺这一套,萧岚洺悠哉悠哉地喝了口茶,说道:“那你管不管这事儿?”
萧隶垂着眼想了想,叹道:“管,怎么不管。两百多个人,又不是两百多颗大白菜,说砍就砍?我若真的不管,估计下半辈子觉都睡不踏实。”
萧隶想了想,站起身来急匆匆就往外走,萧岚洺没想到他说风就是雨,看着他的背影喊道:“这就走了?你不吃个饭再去?”
“本世子有要事处理!小王爷您自个儿吃吧X见!”萧隶头都不回,抬起手挥了挥,人就跑没影儿了。
“能耐得你……”萧岚洺笑骂一声,想了想,扬声招呼道:“常林。”
云溪急匆匆地跑过游廊,进了屋发现慕晴泠没有在,忙拉住一旁的小丫鬟问道:“小姐呢?”
小丫鬟捧着针线篓子回道:“小姐带着云桥姐姐去园子里了,说园子里的花开得好,要去描几幅下来当样子。”
云溪得知慕晴泠的去处,放开小丫鬟,又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慕府园子大,云溪一时半会儿寻不到慕晴泠跟云桥到底在哪儿,大日头底下跑了两回,汗水顺着脸颊就下来了。
好不容易在一处凉亭里发现了慕晴泠跟云桥,云溪连忙上前,边跑边叫:“小姐!”
慕晴泠抬头,看着快步跑进来,正撑着双膝直喘气的云溪,在笔洗里洗了洗沾墨的毛笔,笑道:“怎么了这是,别急,有什么事慢慢说?”
一旁的云桥上前,用手里的团扇直给云溪扇风,另一只手拿着帕子给她擦汗,嘴里说道:“什么事儿值得你在这大日头底下跑来跑去,回头受了热又难受。”
云溪喘过气来,上前说道:“小姐,文远少爷派人回来传信,说杜嫂子所求之事生变,新来的钦差大人,要将与邪教有关的所有人处死!”
“什么?!那可不少人呢!”云桥大惊,慕晴泠放下手里的画笔,理了理袖子,皱眉问道:“文远表哥现在何处?”
云溪答道:“少爷去了周知府府上,还未回来。”
慕晴泠缓缓坐下,冷着一张俏脸百思不得其解,不论是周庆年还是俞文远,之前都认定了这些信徒处罚不会太重,可见按律当是如此。怎么如今情势一下子就变了呢?
两百多人,若是当真处斩,刑场的地都得全部染红,洗都洗不掉。
什么样的钦差,才会下这样的令?慕晴泠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气恼,前世她与俞老夫人皆是枉死,她最恨的就是枉顾人命之徒。不说别的,李家小儿不过才十二岁,就因为拜了个莫名其妙的石像,就要断送姓名吗?
慕晴泠怒上心头,无奈她一个闺阁姑娘,掺和不了这些官场上的事情。但是要她什么都不做,她心里也不甘。
想了想,她抽出桌案上备着的画纸,提笔写了一封信,吹干后折好,交给云桥,吩咐道:“你将这信,送到林华苑去。”
云桥接过信,屈膝应了声是,将扇子和手帕塞到云溪手里,转身就走。
云溪见慕晴泠脸色严肃,怯怯地问道:“小姐,那些人,真的都会死吗?”
慕晴泠望着亭外明媚的景色,皱眉说道:“我也不知,尽人事,听天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