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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易宁怀孕的消息像长了腿似的,一个下午的时间,就传遍了宫内的每个角落。
各宫的娘娘也好,宫女太监也好,全都在猜测她这一胎是男是女。
君太后在如烟的陪伴下,刚从外面回来。
殿内有两个宫女正拿着扫帚,只是在一边站着,就在旁边谈论苏易宁怀孕的事儿。
“哎,听说了吗?毓秀宫的那位主子怀孕了!今早皇上让张太医去给她把了脉,才知道的呢!”
另一个摇了摇头,“这事儿我也听说了,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
刚才的那个对她这怀疑的态度嗤之以鼻:“我这消息可是从毓秀宫那儿来的,怎么会是假消息。何况,皇上夜夜都歇在她那儿,要是不怀孕,那才……”
显然是还没看到她回来,所以才敢在这儿高谈阔论。
如烟咳了一声,斥责道:“怎么!事都做完了,一个个在这儿说主子的闲话,你们脖子上是长了几颗脑袋!”
那两个宫女见是太后回来了,赶紧跪在地上请罪:“太后娘娘饶命,太后娘娘饶命!奴婢们再也不敢了!”又连着叩了好几个响头。
她有些倦,听着她们叫叫嚷嚷的声音只觉得吵闹,于是道:“你们下去吧,莫要吵了。”
她们如获大赦,跌跌撞撞地赶紧跑了出去。
如烟轻轻啐了一声:“这些小蹄子,净说这些烦心事儿!”
君太后淡淡地抬眼,她立刻意识到自己多话了:“奴婢多嘴!”
“替我把檀香点上。”
“是。”
一阵阵飘渺的香味穿过珠帘,飘到她的鼻子里,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如烟掀帘进来,身后留下一阵哗啦啦,玉珠相互碰撞的声响。
她自己把头上戴着的沉重凤冠取了下来,放在一旁。
拿起妆匣里的玉梳,缓缓梳着攥在手里的几缕头发。
屋子内不太亮堂,如烟又替她点上了蜡烛。
只听见略带了些叹息的声音落在耳朵里。
“上次,他说我老了,我还很生气,只不过过了一年不到,我就真觉得自己确实老了。”说着就低低地嗤笑一声,慢慢拨弄着手里的发丝,一使劲,就拽下了好几根头发。
如烟大惊失色:“娘娘这是做什么!”
“刚看到有一根白发,一用力反倒把不多的黑发给拽了下来。”她看着手心里躺着的几根发丝,落寞的笑了笑。
“如烟,你说当初我如愿以偿地取代了他的生母容妃娘娘,顺风顺水地成了先帝的宠妃,先帝驾崩,我就成了太后。可为什么还是不快乐?”
这个时候,她仿佛回到了年幼时的君家院落里,耳边是她与仆人玩耍时的欢声笑语,君长阳总是在傍晚的时候才会回来,每次回来总是从宫里带给她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她和所有待嫁的女儿一样,心底憧憬的是意气风发的裕王爷,那段日子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又单纯又甜蜜。
“因为您是太后,”如烟拿过她手中的梳子,替她盘起了头发,“您心里装着的是整个陈国的百姓,所以才格外沉重。”
她摇了摇头,笑容有些苦涩。
“你说的对又不对。我不快乐,不是因为我心系百姓,而是因为我最终嫁给了先帝,成了太后。”
“仅此而已。”
如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她垂下眼,要不是当年公子狠心把小姐送到先帝面前,也不会有现在这些事。
可是似乎说什么,都已经没有可以挽回的余地了。
宫人们端了膳食进殿,两人也就住了口,没有再说这些让人神伤的琐事。
君太后用了晚膳,如烟伺候着她沐浴。
这一晚她睡得很沉,当年的情景一一入梦来,一闭眼,就听见有人唤她,也不知道是君长阳的声音,还是先帝云储骁的声音,又或者还夹杂着其他什么人的声音,朦朦胧胧的,听不真切。
半夜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雨,老天似是想要把这些日子积攒的雨水一下子全都倒出来,就酣畅淋漓地把尘世淋了个干净。期间还伴随着隐隐约约的雷鸣。
苏易宁以前睡不着的老毛裁了许多,也许是云封睡在她旁边的缘故,只是醒了一次,然后又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艳阳高照,只是潮湿的青石板,昭示着昨晚匆匆降临的旁边大雨。
一切都显得平和宁静,有条不紊,而这些东西遮掩住的是能够翻天覆地的惊涛骇浪,在宫里每个人的脸上,藏着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心思。
毓秀宫一连几日都很热闹。
各宫的娘娘们都听说了苏易宁怀孕的事情,自然也要表示表示。说是巴结也好,还存着什么私心也罢,苏易宁也不大在意,只是收了她们的东西,说了几句客套话,她们走后,这些东西自然是要背堆在一旁的,这样算起来,她也不会损失什么,除了要多说几句话以外,其他的也就没什么了。
只是严逸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着实吃了一惊。
直到他跟着她走进了毓秀宫,坐在了凳子上的时候,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归云去替他倒了一杯茶,苏易宁问道:“你怎么到我这儿来的?”
她的第一反应是要把他推走,但看他悠哉悠哉,不像偷偷潜进来的,就断了这个想法。
严逸依然和以往一样,穿着一身有些夸张的玫红色袍子,手里拿着一把没什么实际用处的折扇,摇来摇去。
晃得她眼睛疼。
一把夺了过来,道:“你可别跟我打什么马虎眼,快说!”
他也不再跟她嬉笑,正色起来:“我来宫里有些事,顺道过来看看你。”
“宫里什么时候允许男子私自进出嫔妃寝宫了?”她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严逸知道她的意思,有些无奈,“你不必担心,是他让我来看看你的。”
“我一路走过来,听说你怀孕了?”他也试探着问了一句。
离他和她见面也没多长时间,这次入宫突然听别人都在议论,说她怀孕了,这事还真是一时不能接受。
想起云封让他来看看她时的表情,他的眼神晃了晃。
苏易宁见他提起这件事,还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红着脸小声道:“你马上可就要做舅舅了!”
这话不轻不重,却恰如一块钝石,被她轻飘飘地丢到了他的心上,溢出丝丝抽搐的痛感。
他原本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等醒过神来,她已经在问他要取什么名字好,接着又摇了摇头,说这事还是要跟云封商量。
说起孩子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语调欢欣愉悦。
阿喜身体日渐好起来,这几日一直都在苏易宁身边。
看见他的表情,她就知道表少爷这一次怕又是要伤心上一段时间了。
苏易宁显然也意识到了,她这次跟以往不同,很沉重地对他说了一句对不起。
阿喜和归云默默退了出去,顺道也把还在殿内的人也带了下去。
他看着她的脸,眼神里带了点悲戚。
其实仔细想想过去的事情,她是很少用这样认真的表情与他说话的。记忆中仅有两次,一次是他小时候调皮弄坏了她娘送她的一个玉坠,最后以云清重新送了她一个告终;第二件,就是凉州城的雪灾,她让他帮她一个忙……
对不起她好像也说过几次,但他一向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这一次,他接受。
“你好好照顾自己,我还有事,先走了。”他顿了顿,“孩子出生的时候,希望能有机会听他叫一声舅舅。”
苏易宁微微一笑。他垂了垂眼,苏府的事还是暂时不要告诉她了……
他背对着她摆了摆手,唇角染上笑意。
宫门外严宸正拉着马站在一边等他。
他家少爷这么就都不出来,他还有些担心。
正往里面看的时候,宫道上出现了一个身影,正是严逸。
“少爷,您可出来了!”
可严逸一言不发,拉着马缰绳,轻轻一跃骑到马背上,脚轻轻在马肚子上一拍,就朝大道上奔去了。
严宸赶紧上马,跟在他后头。
“少爷,咱们回苏府?”
“西北大漠。”
声音在空旷的天际盘旋,严宸一愣,他已经驾马前行了……
西北是朝廷顾及不到的地方,或者说,是云封顾及不到的地方。
所以他委派了严逸,来替他探明情况。
平西王云况从凉州城回来之后,心情一直很好。平日里与他来往甚密的人也打探到了一些消息,据说是凉州的萧风羽已经答应与他联手了,并把手上的五千精兵都给了他。
五千兵力确实算不上什么,但对云况来说,这五千人足以让他制衡住凉州以及它周边的的小郡县。
而凉州,一直都是除了永京之外最繁华的地方;掌握了凉州,他的计划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西北物资匮乏,朝廷每年分拨过来的东西完全不能分发到每个人的手上,这就导致许多靠近边界的村庄整个整个覆灭在饥饿和疾病的蔓延中。这样的状况一年比一年严重,再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西北只剩下朝天这一座孤城。
云储骁继位时,给了他一座府邸,坐落在最偏远的西北,封他平西王,听起来羡煞旁人,实际上不过是把他流放到这西北荒漠,只是换了一个好听的说法,给了他比犯人好了一些的待遇。
他早就不满了!云封只是一个打了几场胜仗的毛头小子,云储骁驾崩,应该由他践祚,哪里临得到云封!
老皇帝不公平,把皇位传给了他最喜爱的儿子,而不是最有能力,又功绩累累的他;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云储骁也去了阎王殿,他等了那么久的时刻终于来了,结果给云封捡漏又捡走了。
他始终怀疑君太后拿出的那封遗旨的真实性,虽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孙琅鉴别了,说是没有问题,但他心里始终有一团疑云挥之不去。
当年云储骁对容妃的宠爱一夜之间灰飞烟灭,君长阳的妹妹君木莲横空出世,宠冠后宫,就已经让人怀疑了,再者,那个时候云储骁已经开始怀疑云封跟他的血缘关系了,怎么可能在临死之前还写一份诏书,把皇位传给一个他不确定是不是皇家骨血的孩子。
夜已经深了。
今晚不眠的人却有不少。
跟毓秀宫隔了一条河流的赋香阁依然灯火通明。
孙时暮伏在案上,上好的西域地毯上全是细碎的瓷器碴——她一天没吃饭,把宫里的瓷器都砸完了,才安静下来。
这样的安静也是可怕的。她空洞地睁着双眼,不知在看些什么。
宫女太监们都害怕,水染也怕她这个样子被下面的人看了去,难免到处传播,就把他们都赶出了殿。
孙时暮砸东西的时候,水染也不敢靠近,生怕她把瓷器往她身上砸,只是站在比较远的地方劝说几句。
折腾到半夜,才停歇下来。
水染也有些不忍心,就朝她移了几步,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要不奴婢去拿些吃的?您今天……”
孙时暮不等她说完,就突然扑到她身上,水染以为她要打她,很害怕,于是挣扎着要推开她。
然而孙时暮突然安静下来,伏在她怀里,低低抽泣起来。
她说的话含糊不清,水染只隐隐约约听到“皇上”“怀孕”“孩子”这些字眼。
她认真听了好久,才意识到,孙时暮疯了!
在那个错乱的世界里,她把自己臆想成了云峰最爱的人,还怀了一个孩子!
她擅自把苏易宁的一切偷到了她的一场美梦里,并且就此沉迷,不愿醒来。
水染更害怕了,孙时暮疯疯癫癫的,跟她说了好多她想要对云封说的话,时不时地傻笑上两声。
她摇着她的肩膀,哭喊着:“娘娘,您醒醒啊!您别吓我!奴婢害怕,娘娘……”
深宫就是这样一个阴暗的地方:你好时,人人都来跟你交好;你坏时,人人都避之不及。
她不敢去找皇上,于是只好去了平日里与孙时暮还不错的几个玉人宫里,但听她说明了来意,一个个都说她家娘娘已经睡下了,让她明日再来。
脑海里浮现孙时暮痴痴傻笑的样子,她哪里等得到明天。
突然想到一个人,她咬了咬唇,一横心,往黑暗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