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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踏在泥泞不堪的小道上,溅出的泥水落在道路两旁的草叶子上,这马夫已经赶了两个时辰的车,可离目的地却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
眼见着天就要黑了,他心里犯嘀咕,早知道就不接这趟生意了,要不是那锭白花花的银子实在是太诱人了,说什么他也不来这鬼地方。
不过他也是个有自己底线的人,这钱他已经拿了,无论如何都得把车里的两位给送到地方。
车里什么装饰也没有,空空荡荡的,只有两张木凳,中间还放了一张有些老旧的木桌。凳子上面铺着一些麻灰色的软布,好让人坐着舒服些。
虽然马车装饰简陋,甚至可以说有些破败,但里面的却不是一般的人物。
坐在右侧的女子撑着头靠在桌子上闭着眼小寐,她穿着靛青色的撒花烟罗衫,外面披着一件羽缎斗篷,头发都梳了上去,带着白玉簪子,露出了光洁的额头,许是马车颠簸,让她轻皱着眉头。
一边的侍女撩起了布帘,朝外面瞧了一眼,轻声唤道:“夫人……夫人……”
出行在外,君太后让如烟唤她“夫人”便好。
君太后朦朦胧胧醒过来,声音还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问道:“如烟……还没到?”
“不远了,还有一里的路程就该到了。”
她动了动酸痛的胳膊,出了宫就立刻换了一辆马车,可这马车也太破了些,尤其是这板凳,实在是硌得慌。
如烟见状,忙替她捏肩,她力道一向拿捏地让她满意。
享受地闭上了眼,问道:“那人已经到了么?”
“禀夫人,暗卫说他已经在那里待了好几日了,就像……在等着什么人似的。”
君太后把身上的斗篷拢了拢,轻笑道:“他这是在等着我呢!”
如烟不知她要去见的究竟是何许人,心里疑惑,知道主子的事做奴婢的就不要多问,但还是忍不住。
“夫人,您要去见的,究竟是什么人?”
她轻抬眼,打量了她一会儿,语气骤然变得冷下来。
“怎么你也变得话多了起来?”
如烟赶紧道:“奴婢多嘴!”
她合上了眼,过了一会儿对如烟道:“到了叫我一声。”
“是。”
小道泥泞,马车行的更是艰难。这一里的路程硬是走出了两里路的时间。
一路上摇椅晃的,君太后虽然闭着眼,却并没有睡着。
马车一停,她就睁开了眼。
那马夫在外面喊道:“夫人!到了!”
如烟应了一声:“知道了!”
她扶着君太后下了马车,对马夫道:“你先回去吧,明日凌晨再来此地接我家夫人,到时少不了你的好处。”
说着将说好的那一锭银子丢给了他,搀着君太后缓缓走近了这破败不堪的城府。
马夫朝她们的背影看过去,心里道,这二位可真是怪人,没事倒乐意花一两银子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不过不关他的事,挣到银子就行。
马蹄声和车轱辘转动的声音越来越远。
君太后推开如烟,走得越近,她的脚步就越轻。
颓败的门前挂着两个破旧的灯笼,光亮在夜风里摇摇曳曳,牌匾上的两个大字在幽暗的夜里刺痛了她的双眼。
沐府这个地方,她已经太久没有来过。
如烟看着这地方有些熟悉,再定睛一看匾上的字,就更是大吃一惊!
太后娘娘来这地方做什么!
“娘娘!”她喊了一声,拦下了她继续往里面走的脚步,“这里荒无人烟,您来这里做什么?”
她停下来,朝四周看了看,忽然叹了一口气。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阵凄凉的箫声,犹如一阵阵悲凉绝望的呜咽声,断断续续飘在夜风里。
如烟将君太后护在身后,这里多年无人居住,也不知道有些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君太后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别紧张,不过是那人等得久了,无聊时吹吹箫来打发时间。”
黑暗中忽然传来一阵轻笑声,紧接着就从夜色里走出一个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的年轻男人。
他右手上拿着一支骨箫,左手提着一个精致的笼子,里面是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一眼看上去,明明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眉眼间却带着一股驱之不散的戾气。
如烟朝他喊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在我家夫人面前装神弄鬼!”
他将箫别在腰间,笑道:“在下可没时间装神弄鬼,世人觉得这世间有鬼,说到底不过是心底有鬼而已。”
“如烟,这么多年,也不见你稳重一点。”
一听这男人竟叫出自己的名字,她心里的震惊更是难以言喻。
“说起来,你将近十年没来过这个地方了吧?”男人目光灼灼看着她身后的君太后,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忽然重逢。
“不多不少,刚好十年。”她挥挥手,如烟退到她身后,不再说话。
“这个地方,曾经是永京最繁华的地带,我还记得幼时……”
“别说了!你最好让平西王立刻停手!”
君太后打断了他没说完的话,声音里带着凄厉。
他不理她说的话。继续接着自己的话讲:“幼时你也常常来这地方玩的,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什么事呢?”
“让我好好想想……”他揉了揉太阳穴,像是在回想过去发生的什么事情。
“过去不论发生了什么,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难道你要一辈子都活在过去里吗?”
她意图使他清醒一点,却不料这番话让沐青云的情绪更加激动起来。
“说什么不要活在过去里?”他一眨眼的功夫就来到君太后面前,掐住了她的脖子。
如烟想要上前,却被君太后喝止了:“退下去!”
“君木莲,天下人都有资格对我说这句话,只有你没有!”
如烟大致猜出这年轻男人的身份,但一切就像一个巨大的谜团,太多疑结都拧巴在一起,让人更加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是沐家后代,那太后娘娘就更不该出现在这里才对。
但如烟还是退进无边无际的黑色里,他们俩说的事还是听到的人越少越好。
“当年要不是君尚书和君太后再加上那个昏庸无道的云储骁,我沐家可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现在要我忘记他大陈屠戮我沐家满门的血海深仇,忘记你们君家推波助澜的过往,可真是有趣!”
他加大了力气,勒得她喘气困难。
“当初我承认是我做错了……”她满脸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完整。
却缓缓地垂下眼角,那事她和君长阳做的隐秘,他又是从什么人口中得知的?
沐青云目光如炬,看着她这张已经没有往日生气的脸,慢慢地把那些肮脏的黑暗的残忍的过去,摆在二人面前。
“你确实是错了!”他缓缓放开手,在她白皙的勃颈上留下一道鲜红的红印。
“你实在是不该在那时候泛滥让人恶心的同情心,让我活下来!”他从袖中拿出一块帕子,擦了擦手,像是刚才碰了什么脏的不得了的东西。
“我既然活着,势必是要向你们这些人讨命的,你早该知道!”
他将君太后拉到自己身边,指着这破败楼阁对她道:“你仔细听一听!是不是还能听到当日的惨叫声!我的父亲母亲,沐府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就因为君长阳的几句话,变成了地府冤魂!”
君太后低咳了一声,看着朦胧烛光下沐青云带着恨意的眼睛:“若是你心里有很,冲着我来便是,何必殃及满城的无辜之人?”
“这天下人都无辜,可我已经懒得去管了……”他看着夜色四合里的宅院,声音里充满了一种让人心悸的疲惫和厌倦。
“你的奴婢没变,就连你自己也还是一点儿没变。说无辜,沐府里的哪一个人不无辜,如今还不是早就成了无人记得的一抔黄土。君木莲,既然你们不能放过这些无辜的人,我又为何要去做什么好人?”
轻佻的挑起她的下巴,有些惋惜:“看来你在宫里过得也不是多好……不过你也真是天真,以为为他做了那些事,就能让他记住你,结果却连一个正眼也没换来啊……”
“废话少说,就问你一句,你究竟是劝,还是不劝?”她是一国太后,威仪万丈,容不得他人蔑视。
他撩起君太后搭在肩上的发梢,放在鼻尖闻了闻,唇角慢慢扬起。
“在下也问娘娘一句。”他扳正了她的脸,四目相对间,只听见他说:“你让我劝,是怕我出事,还是为了你那没脑子的哥哥和侄儿?”
他的声音温柔,俨然还是她久远记忆里的那个人,可他的眼睛里却是冰冷一片,就像是没有丝毫情感的一具躯体。
恍惚了好一会儿,她才答道:“不过是为了天下苍生,免受战乱流离之苦。至于你说的,乃是你们自己的事,与哀家何干!”
“我不知道,原来你还是这么高尚的人。”言语中不乏讥讽,狐狸都是老奸巨猾的,在表面上说着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可是背地里做的事情却不知道有多么的让人恶心!
这些就是他们这些上位者惯用的伎俩,一面用大义凛然的话来彰显自己的品德,一面在不为人知的时候偷偷地在你背上插上一刀,而被害者对此一无所知,还反过来对他们感恩戴德。
他早就看透了,也早就看厌了!
“那太后娘娘此行怕就无意义了!”他忽然轻笑一声,在黑漆漆的夜色里回荡。
却像极了某种动物孤独而又绝望的哀鸣。
她的目光越过沐青云,看向那块字迹已经不甚清晰的牌匾,那里面藏着的是世代忠孝的沐家被皇族抛弃的历史,可是这地方,早就成了世人皆忘的荒地,只有这天,记着它由盛转衰的历程……
她心里明白,却还是想来搏一搏。
这个结果,意料之中而已。
接着她淡淡对沐青云道:“哀家来见你确实带着说服你的目的。但哀家知道你对哀家,对他由心而发的恨,所以也没打算就此说服你,选择权在你手上。”
“沐青云。”
这名字她许久未喊过,简单的音节着实让人怀念的很。
“……你一向是一个知道怎么做选择的人。”
他目光缓缓移到眼前这张虽显苍白却仍旧明艳的脸上,一晃十年就过去了,可是记忆中这宅子里的血沿着各处有缝的地方流出来,流到他的梦里,让他日夜都想手刃造成这一切的人……
是她君家把沐府推上了绝路!
脖子上忽然多出了冰凉的触感,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
沐青云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小巧的匕首,紧紧抵在她勃颈上,稍有不慎,就会切开这修长美丽的脖颈。
他贴近了她的耳畔,可以闻见她身上清幽的淡香。
“你是送上门来了吗?”
“……我欠的,眼下要是能还,自然最好不过。”她对脖子边上能要人命的东西视而不见,语气里并没有他意料之中的慌张,他皱了皱眉,忽然想起这人是当朝太后,并非往日君府那个唯唯诺诺的姑娘……
想及此,他忽然丢到了匕首,移到离她一尺远的地方,背着身子对她道:“你走吧,该还的,我会一点不少的拿回来。在那之前,不要让我看见你!”
“我会忍不住……杀了你!”
身后的人没说话,他只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无名的箫声不知何时又响起,在空无一人的废宅里飘荡。
君太后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发出了好几声低咳。
如烟搀着她,沿着来时的路返回。
终是忍不住心里的好奇,虽然已经知道很有可能就是自己所想额那样,却不敢确定,犹豫了好几番,问道:“娘娘,那究竟是什么人?”
君太后轻轻吐出一口热气,低声道:“该死之人……”
当年种的因,如今长出了恶果,怨不得别人。
……
苏易宁收拾行装,让长福替她备了一匹好马,一行人到了宫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