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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东西一念起就意蕴悠长;有些东西一旦放下就又烟消云散。那一点点前去猜测的,以及那一点点想要原谅的心思,经过了一夜的酣梦,忽然又落花流水去了。
凤墨影漂亮地转个身又投入了紧张而紧迫的大小政务中去。她本就不擅长分析感情,不然也许在前生早就已轰轰烈烈地谈了好几场恋爱。也犯不着穿到这里来,才忽然开窍,忽然铁树开花地深切地爱上了一个人。
然后,这一段感情还不是盛世安稳地延续下去,细水流长、两心相契才是她所向往、所憧憬的厮守一生的原配。而不是这么一段曲折离奇、一波三折得蛛网似理不清头绪,剪不断牵扯的破烂玩意儿。
太心累了。
她不想再为此费心。
冷着的人,依然冷着。
离着的心,依然离着。
这日,紫珞给她递上了一张撒金花盏帖子。
一般没有人敢给帝王递贴子,一贯递的都是奏章。
凤墨影于“来仪殿”书房的案旁,抬起眼来看着这个恭敬朝她递着帖子的女官。灯火流照映在紫珞的脸上,将她那稍显英气的脸勾勒出了几抹柔和来,唇角也似噙住了一抹轻微的笑意,声音平和地道:“陛下,这是沐王今日遣人送进宫里的帖子。这帖子是那人直接递到臣手中的,没有经过别人的手。”
凤墨影听她说的意味深长,又有几许慎重其事,不由好奇地朝那帖子上瞥了一眼。
怎么看这洋溢着“鸳鸯蝴蝶派”气质的帖子也不似说着什么要紧的事。她心里忽然慌慌地一跳,暗忖:莫不是上一次为斐玉晏驱寒驱出来的后遗症?那么,这帖子她是该接?还是不该接?
然而这帖子都已经亲自递到了紫珞的手里了,她还有什么理由装作没瞧见。凤墨影低叹一声,姑且瞧它说了什么呗!
就一个帖子,它也不吃人,她怕啥?
伸手利落地拿了过来,放在书案上。
紫珞非常懂规矩并且识趣地悄声退出了殿外去。
凤墨影垂睫,目光落在了那描花洒金欲语还休的帖子上,动一动手指,并不艰难地把它打开。里面鸾漂凤泊地书着几行字,与那个仙露明珠般的人很是恰如其分。
她略了一眼,是一封邀她明晚到沐王府一聚的请帖。至于沐王府温室的花开了,桂花酿已经备好了云云,都是托词。
凤墨影皱眉想了想,明天是一个什么日子吗?
不然,这事显得有点突兀。
哦,对了,她望着眼前不住跳跃的火苗,想起来明天是八月十四了。中秋的前一天。
除此之外呢?
好像……那些回笼并参杂了前女帝往事的记忆提醒了她,明天是斐玉晏的生辰。
往年,前女帝没有魂飞魄散、归于九天之前,照例都会赐他一些生辰礼。
再久远一点的记忆里,前女帝是会到沐王府陪他庆生的。
凤墨影双手交叉,支在了颌下。忽然地给她下帖子,邀过王府,是死灰复燃了?可是,她又并不是前女帝,这是去呢?还是不去?遣人照着往年的份额,同样送一份礼去便可?
怎么这一份人情总是还不清似的?
偏偏还不是她本人所欠下的。
头疼,凤墨影举手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她正想搁下帖子去处理政务,回头又是一想。如今的沐王府在别人眼里看着极是尊崇,但说到底诺大的一个府邸里面,就只剩下斐玉晏一个人了。
父母俱不在,又没个兄弟姐妹,因着身份关系又不能与其他世家子弟和朝臣们结交。实在是冷冷清清的孤家寡人一个,甚至比寡人还寡了。
寡人起码还有一个热闹的后宫,纵使是貌合神离、各怀鬼胎,但若她要庆生一回,马上就能涌出一堆的人山人海来。
虽不见得真心真意的喜欢,但起码并不冷清。
她的手指尖又在那一张贴子上敲了几敲。随后还是下了一个决心,既然当初在钟灵寺的言语间有认他为义兄的言辞,此刻人家盛意拳拳地邀请她去给庆个生,她却矫情着不去,似乎也不是个事儿。
好歹去瞧一瞧,叨一叨。
家常里短地往兄妹感情上扯一扯,明确表示了自己的态度。斐玉晏这等聪明而又隐忍的人,相信不会纠缠不放的。
如果他当初不那么佛性,大着胆子强硬地迈出这一步来,也许早就和前女帝双宿双飞,没有了以后这些烦心的事了。
如果是那样,现在在这个后宫里又不知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凤墨影猛然地刹住了自己脑袋里脱离了边际的云霄飞车,又把自己老老实实地摁回了“案牍劳形”的笼牢里去,孜孜不缀地耕耘着凤曦国诺大的干旱土地去了。
翌日,下朝之后,凤墨影挥退了凤辇,漫无目的地在御花园里走着。
如今的朝政紧的紧,松的松,总的来说是按部就班,没有人再出幺蛾子。暂且在各种势力的均衡较量中,表面看着终归是风平浪静的。
但她心里终究是有隐忧,对方毕竟静默得太久,让她越发的惴惴不安。总觉得这一层掩人耳目的平静下,隐藏着什么波涛汹涌的蓄势而发。
凤墨影行行走走地散着心,又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当初那一片杏花林里去。远远地便瞧见一个人影站在那一片湖边,似乎正愣愣地望着湖水出神。就连她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响也没有惊醒他。
那一身的水云青碧裳,又历历在目地提醒着她那一晚在桥亭里所做的事情。
平静而沉淀下去的心绪,似被人猝不及防地从湖底打捞了起来。一下子七情六欲就充斥进了她这一副凡夫俗子的躯壳里面来,心里蓦然升腾起来的情绪,挥也挥不掉。
凤墨影暗自诅咒一声,雪灵染就像是一贴邪祟的符咒,总能让她从冷艳高贵的人间帝王瞬间跌落凡尘俗世,脸青鼻肿,烦恼不堪。
她有些牙疼地悄声躲在一棵杏树后,默然侧颜看着他。
她觉得自己这样鬼鬼祟祟的样子有些可笑,但又总觉得比起那人发现她,两人直面时的尴尬来得好。是从什么时候起,两个相看甚欢的人,变成了不如不见;又是从什么时候起,两个不如不见的人,变成了如今这样的偷偷摸摸、踟蹰不前?
凤墨影一连叹了好几声,叹得身边的树叶都落了好几遍。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那人似乎瘦了许多。一袭宽衣套在身上,飘飘荡荡的似个无主的孤魂。秋风吹得长发与身后的发带齐飞,露出那纤窄的腰线,目测似乎比往日要细上了许多。
凤墨影摸了摸自己的脸,惊觉自己十分的异于常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也能看出一个脸红耳热来,她是不是已把头上的那一把大刀刻进了脑子里来了?甚至已经不分敌我,不分对错?
色令智昏。
她在心里暗掴了自己一掌。其实她经验不足且不知道的是,一个人的眼里看出点什么东西,都跟心里的感情变化有关。她如今能以这样的目光来看待雪灵染,是因着在自己也不曾察觉之下心里已经放下了些什么,而心底里最真实的,最藏不住的感情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浮现了出来。
也许是她叹气叹得实在是太频繁,竟连一声未曾掩饰的叹出声来,也不曾察觉。
湖边的人,却是被惊动了般,蓦然回过身来,衣裾乱飞,飒然如仙。
凤墨影霎时一震,恐慌地收起了自己外露的眼睛,抱臂将自己藏在粗壮的树干之后,紧闭了嘴唇。
心脏中,咚然腾跳。
在她还不确定雪灵染有没有看见她在这里窥视?也还没有确定待会儿自己应该用什么面目面对那人?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直接走人,还是该在这里等着自投罗网的时候,忽然另一边林中有人低唤了一声:“雪公子,原来真的是你。”
声音中虽无起伏惊喜,却甚是娇矜动听。
仿似凤凰清音,让人过耳不忘。
这人是谁?
倏忽有一缕蒙尘般的记忆回溯了起来,凤墨影蓦然一顿,这个声音不是沐颜那个未婚妻凤皎皎?她此刻女帝身份的小侄女?她为什么也会来这里?一瞬间无数个疑问升腾了起来,鬼影幢幢。
雪灵染随即行礼道:“见过明昭郡主。”
一条高挑苗条的身影自杏林里走出来,来人穿着藕粉色的纱衣,秋风渺渺中,峨眉连娟,肤色雪白,一双秋水双瞳盈盈动人。行动间体态婀娜,带着皇家贵族的优雅,又洋溢着少女的鲜活青春。
就似一道明媚的阳光,蓦然地刺入别人的眼中,让人惊艳之余,又不敢逼视。
凤墨影心中暗惊,才多久不见,这小姑娘就出落得这番明媚动人了?
凤皎皎朝着雪灵染摆摆手,与他保持着该有的距离,说道:“公子,不必多礼。”
凤墨影皱眉,心里暗想:小丫头片子,为何上一回喊青夜离为姑父,这一回却喊雪灵染为公子了?
要说到实际关系,你眼前的这一位才算是真正的姑父呢!
雪灵染客气的一笑,并不说话。
凤皎皎却立刻找话说道:“雪公子,上回朝你讨要的凝神香十分有效用。确实可使人凝神安寝,噩梦侵扰得以缓解,本宫心中十分感激。”
雪灵染道:“举手之劳,郡主不必挂心。”他朝她一拱手,似乎想要就此告辞而去。此处无人,瓜田李下,必须避嫌。以他们的身份,孤男寡女的更不应该一起呆在这么个偏僻冷清的地方。
凤皎皎却似在看出他的意图后,着急地上前了两步,声音忽低道:“雪公子,请留步!不知这凝神香是否可以加重分量,若晚上还是睡不安寝,或是日间心神不宁?”
雪灵染登即退了两步,依然和她保持距离,方才平和的眉目忽然现出了一些清冷锋锐来。他这个人长得好,平心静气地和人说话的时候可以使眉目温润,如琢如磨,让人觉得可亲近;但若他稍稍漠然或恼怒的时候,那一双长眉中隐藏的凌厉就会出鞘,并且双目如刀锋般刺入,割肉片血,毫不留情。
凤墨影有些满意地点头,心中无端的暗笑。一手扶住粗糙的树干,无意识地稍稍握紧了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