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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孩是在攀枝花的火车站,准备上车的时候。她的出现让我倍感意外,我不知道能不能用万分幸运来形容。那时她身着藏青色牛仔裤和草绿色棉质带帽外衣,里面穿着青白相间的格子衬衫,脚上穿着一双枣红色的齐脚踝的帆布鞋,脑后扎着黑色的马尾辫,修长的身体没有半点不和谐的部位,毫不夸张。虽然她的相貌算不上完美出众但却很符合我的口味,尤其是那双忧郁的眼睛让我如痴如醉,在我心中,她是除陈苒之外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孩。
遇见她时我并非孤身一人,那时同行的还有一个好友——老灰,甚至可以这么说,能认识那个女孩和他不无关系。老灰是个非常麻烦的家伙,但却是个很忠诚的不错的伙伴(在老灰和陈苒走近之前一直可以这样说),他对我的重要性就如同桑丘对于堂吉诃德,当然反过来说也可以,而且那天我觉得反过来说更恰当些。我一个人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而他却悠闲自在。他是个体格很健壮的家伙,但在这种时候却半点忙也帮不上,说他悠闲或许也有些不恰当,因为他刚被女孩拒绝不久,仍然没有从中晃过神来,眼中也不无忧郁。这个时候我是很体谅他的,因为我也有过类似的境遇,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我却没有像他那样,仿佛整个世界都亏欠他一般,面对任何人的帮助都显得心安理得。一路上从家里到车站他可是够自负的,一点也不觉得过意不去。
在遇见那个女孩之前,我并没有做过任何祈祷,换句话说,她的出现没有在我的预料中,那时我还是整日地晃晃悠悠,毫无奢求。倘若还有何愿望,就是希望老灰振作起来,像个正常人一样,别隔三岔五地给我带来麻烦。就比如说,他此行的目的就让我感到很焦虑,他居然说是为了耗尽开学前最后的时光而要与我同去那时我读书生活的城市。
我是独来独往惯了的人,他的跟随让我非常不安。而且据我推测他是想见到我在他面前经常无意识中提到的女孩,一个既可以把我当仇人也可以当哥们的女孩,一个相貌如兰花般美丽出手却犹如霜雪般凌冽的女孩——楚雨琪,我的大学同学。
那是一趟前往昆明的列车,记忆中多半都是极其糟糕的旅程。
印象中那些年乘坐的绿皮车很糟糕,又破又慢,呆在里面简直就像被拘禁在噩梦里一般。然而她的出现,让一切都变得焕然一新,我的注意力不再停留在那似乎亘古不变的破旧中,每每可以欣赏到她的和容悦色,如荷塘月色般地美丽动人。不知她为什么要选乘那一趟代表丑陋代表拙劣的列车,她那时的经济条件还算不错,她完全可以选择更舒适一点的方式到达另一座城市。这让我更加庆幸那时像攀枝花这样偏远的城市还没有变成物欲横流的世界。
也许那时的人们还不懂得奢华,也许那时的人们习惯节俭,也许那时的人们乐意不分彼此,没有阶层的意识,贫困的,富裕的,都可以混为一谈。也许她的出现完全就是一个不该有的巧合。那些仅仅只是一种社会习惯,有一天它们会变得荡然无存。一旦生活改变了,那些原来喜欢的东西也会变得讨厌起来,不是它们变了,而是自己的口味重了。还好,我和那个女孩没有一开始就生活在那样的年代,所以我这样彻彻底底的没有身份可骄傲的人还可以结识她。的确,我们都很怀念那些不分彼此的时光。
那一年我读大三,在一个离家不算太远的城市读书。女孩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也在同一个城市读书。很多时候我们来往穿梭于攀枝花和昆明之间,居然没有发现彼此的身影,直到那一次,老灰跟在我身旁那一次,我们的出行路线才交织在一起,而且我不无遗憾地抓住了那个绝无仅有的机会。只是运气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牢靠。
女孩比我高一年级,也就是说,她很快要毕业了!更糟糕的是,那时的她其实和毕业并无两样。她学的是旅游专业,不用等到毕业就可以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她似乎无暇顾及大学里面那些可怜巴巴的无聊时光。我们的差距可想而知,生活状态的差距绝对可以称之为命运的主宰,生活中再没什么比它更可怕的了,自从陈苒从我的生活中离开后,我就对此坚信不移。我那时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学生,一切经济来源都离不开父亲一手创建的那个水果商店,一家人的生活境况虽然说不上窘迫,但也没有多少宽裕。可是无论如何我还是得浪漫一回。
她的出现开始让我措手不及,慌乱中我只能求助于我身边的桑丘——老灰!能够认识那个女孩,还真得感谢桑丘,我绝无仅有的伙伴。
曾几何时,老灰是我的生活中最可靠的朋友,也是一开始就让我觉得看着顺眼的人。虽然后来的他让我捉摸不透,但这并不算可恶,可恶的是那些一开始就居心不良的家伙。老灰是那种喜欢明目张胆地占别人便宜的家伙,当然,如果他占了你的便宜他不会让你感到一筹莫展,他会选择其它的补偿方式,至于落井下石,除非他遇到了极其讨厌的人。假如他吃了你的奶油面包,至少他会告诉你是香的,不会告诉你是酸的,当然没有义务告诉你他吃面包的时候是否流口水了。
那时的老灰经常流口水,他面对一切美好的东西时都会流口水——情不自禁。就好比我遇到困难时总会皱起眉头一般,老灰说它的确很糟糕。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他自己还是我的动作。对于我来说那是个十分重要的环节,在我遇到棘手的问题的时候,我会狠狠地皱起眉头然后再深深地吐上一口气。那个过程只有短短的数秒,别人几乎察觉不到。
出发前一天,在寒假快结束,我准备去学校的时候,我原本以为老灰不会再来麻烦我了,可是事实上他并没有做到。他说他要打发掉开学前的最后时光——鬼才相信呢,我想他其实是想结识我经常在他面前提及的那个女孩,最好让她变成自己的女朋友,简直是痴心妄想。
楚雨琪是我在异乡的城市里的唯一一个“哥们”,是很讲义气的那种,我怎么可能会做那样的傻事,让他占她的便宜。只是他口头提出来的要求并不算过分,跟我去嘛,再正常不过,后来我才意识到我给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至于我的迫不得已、我的无可奈何没人会理解。
还好出发那天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天气很好,万里无云,老灰也比之前正常了许多,除了一惊一乍的毛病。
攀枝花因为地处河谷地区,气温要比周围高一些,早晨还可以,到了中午就很难忍受了,我很不喜欢这里的如夏天一般的春天,当然更不喜欢真正的夏天(我仅仅是指气温,并不包括那时候发生的事,因为后面提到的很多往事都是在那些时候发生的)。这里的花开得很早,也很浓烈,因为气候暖和的缘故,到处山花浪漫,可是等你真正走到外面的时候你就无心看风景了。从生理上我很讨厌这里的夏天的热度,但情感意识中我的确很期盼夏天的到来,因为每每那些让我刻骨铭心的事总是选择在夏天出现,不知是巧合还是谁特意安排。一路上我除了担心老灰会给我带了什么麻烦外,我并不觉有何不妥。说实在的,那条通往上车地方的破碎的道路、那个破烂的车厢、落满灰尘的窗户和永远都擦不干净的坚硬的绿皮座位我都还可以忍耐,但老灰有时异常的行为就像一颗炸弹一样把我炸得魂飞魄散,以至于我对他的恐惧不亚于对恐怖组织的恐惧。自从他失恋后就一贯如此。
“喂!陈苒你要去哪儿?”
在前往火车停靠地方的那条更像下水道的道路上,老灰走着走着突然振作了起来,神采奕奕地跟人说起话来,看样子似乎是遇到了多年不见的老朋。只是我并不确定他提到的那个女孩会出现在这里。
“你叫谁?”
我的每根寒毛都收紧了,立刻警觉起来,仔细收听着前方老灰和人群里的声音。
在拥挤的人群中,我注意到了那个声音的来源。一个扎着马尾穿着很休闲的高个女孩,随意中带着一种道不出的温馨感。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以至于我把我那短暂而无奇的记忆进行了回放,可就是找不到她的位置,尽管她和她很相像。那时她和老灰离我至少有七八米的距离,我只能远看到她的背影和听到并不熟悉的声音。
“陈苒。”
“对不起,你认错人了!”
“哦,对不起!”
我虽然知道那只是一个误会,但我的心还是碰碰乱跳起来,我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前去,仿佛期待着什么奇迹一般。期间我的心理过程十分复杂:在听到老灰说话的顷刻间,我很忧虑很反感;当注意到他叫的名字的时候,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拨弄了一下,惴惴不安,有些酸楚;等到我一个劲冲上前看到女孩真面目的时候,我有些惬意,因为证实了我的猜测——我并不认为陈苒会出现在这趟列车上,当然奇迹也不可能发生。
让我激动不已的是,那个女孩长得确实很像陈苒,薄薄的嘴唇,浓密的黑发,优美的脸颊,和匀称的鼻子轮廓。在不经意间看到,的确很容易误认为是陈苒(陈苒是我曾经很喜欢的一个中学同学)。只是不同的是陈苒永远不会有那种类似凝滞了一般一眼就可以被看穿的忧郁的眼神,而且我印象中的陈苒从来没有扎过马尾辫(就算在中学读书的时候也没有扎过,总是穿着校服外衣披着长发,那时还因为穿着打扮和班主任闹过矛盾),而且皮肤也比她略白些,个头倒是差不多,只是那时陈苒体态苗条看起来显得略高些。
眼前的这个女孩因为被陌生人注意到的缘故,看起来并不高兴,先前的忧郁的眼神闪烁起来,而且瞬间显得有些生硬,淡漠,毫无商量的余地。看样子她对这种不期而遇的糟糕境遇非常讨厌。她的这种高高在上的孤傲的作风既让人讨厌也让人期待。我的确被触电了,我确定我的心跳得有些慌乱,毫无规律。只是我感觉那时的她离我还很远,继而感到有些失落。
当我把这种感觉偷偷告诉老灰的时候,老灰笑得很难看,五味陈杂,继而又恢复了平淡。在我看来有些不可思议,这要在以往,他肯定说:“没问题。”对于有这样立功的机会而且表现得很淡定,让我难以琢磨他此刻的心思。这多少让我感到一些失望。这种失望无疑让我对他的好感大打折扣。
“怎么样?”
我有些不耐烦了。
“你不是老对我说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吗?”
他终于学会用我的惯用词语来教诲我了。
“我解决得了还找你?”
“的确有些棘手,花儿般美丽的姑娘。”
“关键是太像了!”
“嗯,的确,我的天哪,哪有这般相像的,没道理。”
“除非。。。。。。。。”我有些怀疑她们两是否是姐妹。
“什么?”
“没什么,你只管做就是了。”
“那我有什么好处?以前我可没少帮你哦!”
老灰说的是几年前,我俩还是高中同学的时候。那时他荷尔蒙分泌过分旺盛,以至最终耽误了他的学业,他本可以考起更好的音乐学院,他经常这么说。的确,他的心思全用在了隔壁班那些不怎么漂亮的女孩身上。或许还真有兄弟情谊,他在和那些女孩约会的时候,总是不会忘了我,除了叫上我外,还让对方女孩再叫上其她的姑娘。有时就是几个人聚在一起闲聊,聊到最后就分开行动,有时干脆开始就分配好任务,各干各的事情。她们的脸蛋算不上漂亮,如果擦掉那些修饰,脱去名牌服饰,甚至会是很难看的角色,但她们一律都是很前卫的家伙,她们和老灰一拍即合,逢场作戏,可以说和老灰是同一族人。他们没有目的,没有追求,更没有行为准则,是游离于生活道理的一族。没有委屈,你只需要回避就能说明一切。直到遇上一个善良的女孩,她说我并不像她之前想象中的那样洒脱,甚至有些羞涩,说我并不属于她们的世界,那时我才恍然大悟,我逾越了一个本来就不属于的我阶层。自那以后我开始疏远那些和我不相称的特殊诚,以至于让老灰越来越瞧不起我,甚至有些抱怨。和我不同的是事后他可以无拘无束地谈论每一次约会的精彩瞬间。那是那时我们之间的唯一隔阂,也是很致命的隔阂。
“有吗?”
“那次不是。我以为你会与众不同,结果呢?不是东躲西藏就是搞得连普通朋友都无法做了,我是有原则的。”
“你有原则?”
“对,我是说,我不能容忍猥琐。”
“那或许是你的偏激的人生观!”
“别让我看不起你!我一直以为在某些方面我们是很相似的!”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错觉。我根本找不出我们之间有何共同点,但奇怪的是我们居然能至今和好如初,这让我对“物以类聚”产生了一些怀疑,当然也不排除我对我们之间的友谊认识还不够深刻,或许我们身上真还有某些共同点。
他接着说:“每次都给陈苒看笑话!你这是何苦呢?”
“等等你说给谁看笑话,她怎么知道的?”
“反正你好自为之吧,我帮你没问题,但。。。。。。。”
“什么?”
“没什么,顺其自然吧,说实在的,那女孩真不错!”
不知那句话是否代表他也对那个女孩动心了。他一脸肃静的表情足可以让周围的空气变得凝重和孤独。
“我——我们之间的事情最好不要告诉她,这次不一样,你知道我曾经有多喜欢陈苒吗?”
“知道又怎么样,这个女孩能看上你吗,就像陈苒一样。你看看你的样子,一米八零的个长得像鱼干一样,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这个你不用管,照做就行了。”
“好!我不管,你的事情我不管。”
“你不是还想认识楚雨琪吗?”
这是我说过的最愚蠢的一句话,愚蠢到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好,没问题,不过我一向觉得你并不可靠。”
那一刻,很明了,他想用一句简单的话语否定我们类似骑士时代仆人对主人的忠诚。
“这倒是真话。”
他要这样说我也没办法。更重要的是我认为他比从前正常了许多,这没什么不好的,即使他对我有偏见。
之后,老灰不断地抓耳挠腮,看起来就像一只胖猴子。他一定在寻思着下一步的动作。这让我看到了希望,仿佛救世者就在眼前,只是这样的救世者动作和长相有些滑稽,属于走偏锋的救世主。而且看来我的不经意的话语对他来说很有诱惑。
上了火车后我才发现那个女孩就坐在我们座位对面,竟会有如此之巧合,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且似乎听觉也出现了问题,也许是幻觉在作怪的缘故。我使劲咬了一下上唇,确认感觉好一些才走向自己的座位。那个时候再清晰不过了,连苍蝇从车厢入口飞过并冲向窗户玻璃时发出的嗡嗡声都听得一清二楚。老灰似乎也不愿意相信眼前的情景,行动迟缓得一塌糊涂,直到一个中年男子拎着一个脏兮兮涨鼓鼓发出黑色金属光泽的行李包从我们的身边走过,把老灰撞了个踉跄,那种尖锐的感觉才让他打起精神来。那个中年人的确够有劲的,转身时差点把后方的一个胖女人撞倒在地。奇怪的是那个女人居然没有生气,也难怪她一脸和气的模样,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让人有失尊严的生存环境。如果我有钱,我决意不会乘坐那一趟列车,现在想来。但事实会证明我的假设有多么愚蠢。
老灰坐下后,迫不及待地跟女孩搭起讪来:“这么巧你也坐这里!”
可遗憾的是女孩并没有搭理他,只是微微示意。
看了看身旁的中年男子,竟也寄希望于女孩也有如此厚重的行李,我的意识突然陷入了可怕的危机。那是一开始就毫无可能的情境,是一次毫无意义的假设,从一开始我就清楚女孩并没有带什么像样的行李,全身上下也只有一个乳白色的双肩背包。我意识到那是一种很不正常的思维方式,于是强迫大脑回到原来的位置。倘若晚一步我可能会皱起眉头。
等我坐好以后,我才发觉老灰那直勾勾的眼神注视着没有搭理他的女孩。每次都是那样,只要遇上漂亮姑娘,老灰就会情不自禁的变成那个样子,直到口水成河为止。好在女孩为了避开他的目光,只好不时地看看我又看看窗外。我很乐意她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因为我很想知道她那忧郁的眼神背后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