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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对面的女孩离得那么近,我的心,乱如麻,虽然还不曾相识但感觉是那么的亲切。火车开动了。女孩镇定了下来,凝视着窗外。美丽的外表包裹着忧郁的眼神,就像银色的光环包围着十五的月亮。而我的心随着开动的火车更加狂乱不安起来。我用手拐了拐正在流口水的老灰,让他说点什么。为了吸引女孩的注意,我和老灰开始胡侃起来,那是老灰最擅长的把戏,他深谙此种门道,对于结识女孩很是管用。那时我们乘坐的是一趟没有动听的音乐,没有舒服的座位,一切都属于第三世界的绿皮火车,所以所有的氛围都需要自己去营造。
“哎,周文你们这趟车怎么这么慢啊,按这速度恐怕明早也到不了吧!”
我意识到接下来我得配合好他。
“什么我们?你不也在这车上,这车向来就是这么慢,你又不是没坐过。”
“要不你下去推推去,你以前不我们学校八百米冠军吗,我看这火车司机下岗得了。”
这家伙真够胡说八道的。
不过老灰要发现我身上的优点还真不容易,我除了能在学校运动会的时候为同学带来一丝荣誉外,其它时候,同学们都把我忘得干干净净。
“关司机什么事啊,这样的路能快得起来吗,再说这样的人群凑合了,你看看那些嗑瓜子的,只是委屈了个别的人。如果你去修铁路,以后我们还能粘点光。”
“个别!谁?”
我看着对面的女孩。她此时很镇定的坐着,双手抱着那个乳白色的背包。
老灰继续说:“和我挨什么边啊,你打算留在那边?”
“身不由己啊。你爸妈不都是钢厂的吗,老鼠生来会打洞嘛。”
“哪你就倒腾水果去吧。”
我们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胡说八道起来,想引起女孩的注意,可是效果并不佳。
直到老灰提到陈苒的过去,女孩似乎才有了些感触,只是不知道她是喜欢还是厌恶。她的嘴角不自然地动了一动,然后把头转过去看着窗外,眼神并不是很专注,但也许她的耳朵还在仔细地搜听着我们的胡言乱语。她的模样比之于前显得不安了许多。在女孩转过头来拿包里的东西的一刹那,老灰跟女孩搭上了话:“喂,美女,你叫什么?你真的很像我们那边的一个女孩。”
女孩突然显得有些紧张,或许是老灰的问题太过于唐突,或许是我和老灰的样子太过于吓人,女孩眉头紧锁,显然并不乐意回答老灰的问题,但又碍于礼仪,还是做了一个不太情愿的一瞬即逝的笑容。正眼看着老灰回答道:“我叫什么并不重要,不过我可以确定,我一定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女孩。”
女孩的傲慢让老灰又吃了一个闭门羹。但老灰是那样的一个人,可以不顾一切。虽然女孩并不太喜欢那些很老套的东西,但他还是在不断地上演……。
女孩干脆低下头,自顾翻包里的东西——像是手机、耳机之类的东西。
“你真的很像她,没骗你,我以前的一个很好的朋友。”
出于激动,我的话脱口而出,打断了老灰的胡言乱语。我的目光只有片刻的机会停留在她的身上,之后就开始闪烁起来。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那样说对不对。
女孩十分惊讶,抬起头,注视着我,却没说什么。
我想立刻表白,可是那样的话到嘴边却梗塞在喉:“对不起,我们不是有意打扰你的。”
“没关系!”
我想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原谅了我们的一切——唐突、幼稚。
气氛有些尴尬,老灰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我们沉默了片刻。
但老灰还是忍不住与女孩攀谈的欲望:“你也是攀枝花的吧?认识一个叫陈苒的女孩吗?”
“是的。但我并不知道你说的那个女孩是谁。”
女孩说得很直白。
老灰说:“哦,这就难怪了。陈苒是我们的高中同学,你长得很像她,所以我刚才才会误会。不过这并不重要,你比她漂亮多了,只可惜我们之前没有见过。不然那样才好。”
“现在也不晚啊!”
女孩这样的转变让我感到一丝诧异。实属罕见,就算在以后的日子里也很少出现这样的状况,她是只有一根筋的女孩。在当时,无疑给了我们一个台阶。
“你家住西区吗?”我诺诺地问她。
“我住在东区。”
“是吗,那真是太巧了,我家在东区那边也有房子,而且准备明年就搬呢。”老灰十分自豪地说。
“是吗,我们会是邻居吗?”
女孩开这样的玩笑显得过于成熟。而老灰居然把它当真,真是蠢得一塌糊涂。我想他的身边能有过那么多的女孩,一定是金钱在作怪,别的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真的吗?”
“当然不会那么巧了。”
女孩露出难得的微笑。
那里面有些快乐的成分,也有些因为识破对方阴谋而感到快意的痕迹。
“呃,也说不定,我家在那边有两套房子呢,缘分这种东西很难说的。”
女孩的微笑消失了。她并不喜欢别人这样的说话方式,越过于掩饰越显得幼稚,在她看来,老灰或许就是一个装富有的可怜虫。可是老灰并没有意识到这些。
“说实话,在这个地方有几套房子这算不了什么。也就凑合凑合,哪个有钱人家的没几套像样的房子呢,对吧周文?”
“我可没有,一套都没有,就你们有钱人会过日子,”
我在边上听着很不是滋味,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他家到底有几套房子,而最让我心痛的是,敢情这家伙尽跟我借钱花是为了给家里省钱买房子。就算只是他的几句半真半假的话语,我听到后还是感觉非常不爽,“以后别跟我借钱!”
“好说。”
女孩笑了。惬意的笑。
女孩此刻才加入了我们的团队,火车上无聊的扯淡团队。渐渐地女孩放松了许多,不再是先前惯有的阴郁的表情,但女孩还是小心翼翼地说话小心翼翼地做事,或许这才是她原本该有的面目,一个美丽但不俗气的女孩。
我喜欢上这类女孩,就是从陈苒那儿开始的,她们有美丽的容貌,却不把它当作全部;她们有执拗的脾气却也不轻易地表露,她们能够掌握时机,她们的言行举止能够因人而异。在我看来她那披头散发的外表温柔十足,她那有些含混的语调动听异常,她可以跟随几个大男孩在公路上尽情宣泄心中的委屈。只是她变了,变得沉默了,自从认识付公子以后,这也许就是人们常常乐道的女孩的温柔的一面。
我在眼前这个女孩面前能发现或者得到什么呢,我在心里感叹:
就算是那样漂亮的马尾,那样忧郁温柔的眼神,但她毕竟不是陈苒,她能有陈苒那样不顾一切的豪放,爱憎分明的个性吗?她能跟我一起逃课一起流浪吗。
一场不经意的回忆,一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差点把我的心撕裂。我狠狠地锁紧眉头,长久地持续那样的状态。我的意念不再像先前那样坚定,开始退缩起来。
当女孩定定地注视着我的时候,我才恍过神来,低下头。
而老灰并没有发现这一切,依然在一旁口若悬河:“。。。。。。,这不能怪我,是吧?你能留一个号码吗,不然以后我回到攀枝花,跟大家说起今天的事来,肯定没人会信,他们会以为我又在说大话。”
“好的,没问题,”
女孩从包里掏出两张卡片放在老灰手里,“这是我的名片,还请多多关照!你不是还有这位朋友吗?怎么会没有人相信呢!”
“周文已经不是当年的周文了。”
“你还是当年的你吗?”女孩微笑的样子很好看。
“这个当然。吴晓玥,康辉旅行社,诶,还真不错!这个!”
“还请多多关照G!”
那是迄今为止唯一一次我听见她发出的类似陈苒的有些含混的笑声。那声音一直萦绕在我的耳旁。
女孩说完清了清嗓子。
“周文你没戏,你知道吗,人家是职业女性!”老灰凑近我的耳旁,小声说,打断了我的思绪。继而又转向女孩。
“如果以后你能和陈苒同时出现在我们的聚会上那该多好啊!”
“会的,”女孩客套了一下接着说:“陈苒到底是谁,对你们很重要吗?”
“这要问周文了!”
老灰并没有向她作介绍的打算,而是把这种事交给了我。
女孩看着老灰说:“谁说不一样?”
老灰回答道:“不一样,我没他那么了解。他们认识的时间更长一些。”
女孩似乎听懂了,毫无表情地说:
“哦。”
我并不愿意承认。只好说:“我不了解。”
“啊?”
“周文,在女孩面前你能不能诚实一点,”老灰说话总是那么的不够得体:“你追过她,你不了解?”
“算了,人家不想说就算了。”
“呵呵!他是不好意思说,”老灰转向我,“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不生气,我干嘛要生气!”我假装不在意的样子。
“那就好!”老灰顿了顿又接着说,“他家租住的地方离陈苒家大概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周文和她从初中开始就是同学,关系不错,但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因该叫做,呃,叫做,反正她后来的男朋友不是周文,是我们班的一号“帅哥”,那出手,那叫阔绰,反正周文跟他无法相提并论。那是后来的事了,也就是我们读高中的时候……。”
平时老灰的口才很好,但在那时却怎么说也说不清楚。我不知道那个女孩有没有听懂,反正我是听得一头雾水,那时我觉得他根本不可能说清楚。
“其实他也很像我的一个表弟。而且更像一个人。”女孩的眼睛又露出了忧郁的神色。
女孩的这句话很突然,并不像她之前的作风。听到女孩这样说,我们都感到很意外,因为我们之所以相信有人长得像陈苒是因为我们看到了,然而对于她说的这种事,我们多少是有些怀疑的,因为我们没有理由站在她的角度看待问题。
女孩接着说:“算了!不说这个了。”
老灰说:“说吧!我们都说了,你也说说吧!反正坐在火车上很无聊。”
女孩把目光投向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对老灰说,而且语气比较认真:“不过没他那么瘦。”
我和老灰都松了一口气。
老灰说:“但凡外表可以的,都有些相似。”
女孩说:“哈哈,真逗!”
老灰说:“不是,我不是说周文,我是说你表弟。”
“有区别吗?”
女孩似乎从老灰的语气中找到了答案。
“嗯,有区别,必须的。周文他这人表面上斯斯文文,骨子里坏着呢!你别被他的表面给蒙骗了。”
“是吗?”
女孩看着我,期待的眼神。
“他说是就算是吧,无所谓。”
“sorry!对了,你那表弟又是怎么回事?在那个学校?”
“厦门大学,今年大二了。”
“他一定很厉害。”
说起她的表弟来,女孩来劲了。
“前两天吧,他上昆明的时候,我姨不放心,让我顺路送送他,可这孩子不让送,非要跟他的一个在昆明读书的女同学单独去不可,还说我大大咧咧的,跟他们在不了一块,我表弟可是真斯文。”
“哦……。”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说“哦”,为什么要去接话,他们都在看着我,等待我的下文,可是我没有下文。在顷刻间我顿觉面红耳赤,被人说中了要害后,就如同被扒光了衣服后所有的隐私都被暴露在众人面前。我也说不上自己是否在装斯文,不过我却能肯定老灰说的那些不假。
我的老家在农村,后来父亲因为不甘贫穷,带着全家进城谋生,那时我才有机会在城里读书。刚上初中的时候我的成绩很好,老家的那些伙伴非常羡慕,父母也因此为荣。后来我逐渐的意识到了身份的重要性,因为自己是农村的身份频频遭受班上的城里同学的歧视,渐渐地就和班上的那些家伙疏远了,只有陈苒例外。因为陈苒也是从其它地方转学过来的,所以她和我的关系要好一些。虽然陈苒也是从外面来的,但却很受同学们的欢迎,因为她长得很漂亮,总是可以得到许多特殊的待遇。因为在学校里不是很愉快,我就开始和村里出来的那些家伙厮混。经常逃课、参与打架,仿佛跟着他们干各种坏事我才有归属感。自从跟上那些家伙后,我的学习成绩就开始大幅下滑,从全班第一名滑到了十名以后。我的父亲对我的态度也开始转变了,对我越来越失望,失望透顶。
所以我分不清楚我的本质是好还是坏,或者说,有时觉得自己应该是乖孩子,有时认为自己是个不需要讲道理的凶残之徒。老灰所说的表面斯文,言下之意就在说我装斯文,甚至还想说是下流,既然我身边的人都那么认为,也许我应该考虑把我定位在另一类人群里面,那么我就应该表现得粗鲁,我应该对他们的攻击发表意见,加以还击,可我不想那么做,做不出来。而且我觉得没必要去为别人的看法证明我的品行。我那时无法做到真正的不斯文,尤其是面对女孩的时候;倘若我要证明自己真的斯文,那么就要否定别人对我看法的根据所在,然而那些是事实,我没法否定,最重要的是我并不喜欢斯文,我不认为斯文是一种优秀品质。
我的高中同学黄伟就很斯文。他的父母都是卖菜的,整日风餐露宿,他却西装革履,有模有样的,只会读书,可是关键时候他连屁都不敢放。
我读高一那年,我们学校组织了一次篮球运动会,他也参加了,不过是记分员,负责女队的。黄伟是个很少参加班级活动的家伙,当然那时大部分家伙都那样,而且个个都是“狠”角色,无奈的班委只能找黄伟之类的软柿子捏一把。这倒是正合了黄伟的意,据说他跟隔壁班的胡楔有一腿。那回我们班的女队表现不错,是我记忆中最好的一次。最后的冠亚军就要在我们班和隔壁班中产生了。在下半场离结束还有三分钟的,隔壁班依然领先两分的时候,艾静投了一个三分球,居然进了,但隔壁班的胡楔硬说是艾静放规在先,说进球无效,并告诉黄伟把那三分减掉。黄伟这个汉奸叛徒居然听从了胡楔,真把记分牌给翻了回来。
那时,大军(我们班的体育委员)气得火帽三丈,跑过去一掌把黄伟推倒在地。或许是大军的动作粗鲁了一点,或许是胡楔的注视让他自卑了一点,黄伟竟然坐在地上流下了眼泪(哭了起来)。结果大军也被胡楔搞翻在地。那是我见过的最搞笑的一幕(让我愉悦)。所以我认为凡是太过斯文的人大多都很软弱。不过黄伟的这招还真管用,从此之后居然没有任何同学敢跟他开类似的玩笑。
“那你表弟平时都喜欢干些什么呢?”
老灰追着问,我觉得他的这个问题很得体,至少可以绕开话题,当然她要回答说她表弟也喜欢逃课、打架之类的,我也蛮期待的。我的心态突然变得很坏。
“我表弟特爱玩吉他,每次上他家,他不是在看书就是在玩吉他。”
女孩感到十分骄傲和自豪。此刻也体会到了难得的轻松,我想她在她表弟身上一定寄托着什么希望。那并非是单纯的关爱。
“你听听,周文,你就一纯粹的坏人!”老灰用坚定的语气来概括我的为人,然而终究是心虚了,露出狡诈的笑容,“不过玩吉他倒是一共同点,我教他的。”
“是共同爱好,我看你两都不像好人。”
女孩忍耐了半天,终于说出了她对我两的最初映像。那种定位简单明了,那种印象毫不含糊,只可惜有点糟糕。
“那你觉得好人应该长什么样呢。”
“长什么样?反正不是你们那样。”
“周文你听听,人家姑娘不用了解你,就知道你不像好人,”老灰看女孩有些不耐烦了,就马上追着问道:“你表弟学什么专业呢?”
“新闻专业,”在我的映像中,只有说到她表弟的时候,她眼睛里才会放出闪烁的光芒,此时女孩把刚掏出来的手机又被塞回背包里,接着说道:“我表弟是以他们学校第三的成绩考上的,还拿到了六千元的奖金。”
“靠!现在的学校就是牛逼,出钱买生源的都有。他那么喜欢玩吉他,怎么不去读音乐专业呢。”
“我姨父不让他学那个,我姨父说玩那个没出息。”
此时的老灰一定感到有些无地自容,但还是厚着脸皮和女孩探讨他表弟玩吉他的事。那时我的印象中,女孩一定被什么人伤害过,不然她不会误会我和老灰,那么简单明了的下了结论,一杆子打死一片,虽然我还是不知道那背后的故事是什么。
火车在云南境内缓慢的行驶着。车外的那一片红土地格外地显眼,光秃秃的山顶上连灌木都没有,水土流失非常严重,只有斜坡上随意地插着几棵生命力旺盛的马尾松。火车车厢里的温度越来越高。原来云南的春天也好不到那里去,和我们那里的一样,刚开始就要结束了,而夏天将是没完没了。
老灰和那个女孩讨论着各式各样的话题,有我喜欢的也有我特别厌恶的。
不知道老灰为什么会想到游泳这个话题,这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而对于我来说则是死也不愿提及的话题。老灰问女孩是否喜欢游泳,女孩很自信地回答了他。女孩出于礼貌顺便也问了我一句。而我则觉得那个话题很沉重。
“不知道。”
“什么叫做不知道,说说嘛!”
“曾经我很喜欢,不过后来不喜欢了,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喜欢。如果那天看见的是你,而不是她,或许,我还会经常去。”
“你说话总是很深奥耶。”
我口中的她,指的是陈苒。
一天,陈苒突然告诉我,说她对我没有女人对男人的那种感觉,说跟我不来电。她还说,她曾经不介意我带她去任何地方,哪怕是最陌生的地方,当然她很喜欢那些地方,但我并不是她心中的白马王子。她说得倒很干脆,只是我听到她那样说,不知该作何反应,手足无力或者说心灰意冷。我哭笑不得,我语无伦次,我东瞻西望,我不知道接下来该干嘛,惶惶而不可终日,一种强烈的失落感。
从那以后,我和陈苒就慢慢疏远了,有时甚至形同陌路,她在有钱人那头,我在没钱人这头,中间什么都没隔着。我不得不说的是那时的城市规划非常糟糕,为什么没有把高档娱乐场所和落后地区分开像今天这样,而且那时的道路也太过于狭窄,一不小心就会踩到别人的脚,甚至我怀疑那时的大部分恩怨纠纷都是城市道路规划不合理引起的。
我和陈苒“分手”后没多久,我就看见了她跟付公子在一起,接二连三地碰见他们。而且最尴尬的要数在市内最好的那家游泳馆门口碰见他们那天。那天我正好骑着三轮车从那里路过,结果就碰到了他们。我骑三轮车路过那里并不是为了拉客,也不是去那里兜风,我只是勤勤恳恳地帮我父亲一趟又一趟地送货,可是天不随人愿,总是碰到他们。更可恶的是,那天,不知道是那位孙子在道路上放一块完好的砖头(那是一块很有前途的砖块,它本来可以成为一座雕塑底座的一部分或者成为一座摩天大楼那漂亮的墙壁的一部分),不承想我把它弄成了两节。当我看到陈苒的时候,我骑着三轮车飞一般地逃窜,不承想右侧的车轮遇到了阻挡失去了平衡,车上的一箱箱水果散落在地。我愤怒不已,我怒火中烧,于是把那个害人的凶器摔成两半,不但如此我还破口大骂,一时忘了陈苒也在场。付公子笑得一塌糊涂。我的心情像天气转晴时积雪的人行道一样糟糕,感到羞耻而且阴郁,真想找个咖啡店避一避,或者找个地缝之类的场所也无可不可。可惜已然来不及了,陈苒居然破例跟我打招呼,而且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帮我捡那一地的水果,还让我别光站着看,“帮她”一起捡。说实在的,我宁愿她视而不见,我宁愿丢弃那些落难的水果而溜之大吉。事后我像溃败的国军飞一般地逃串,逃出他们的视线范围,一刻一不愿意停留在那个地方。
高中毕业后,我下定决心要找到一个陈苒的替代品,谁知遇上了她。不知道是福是祸,实践证明漂亮女孩都不是吃素的。尽管如此,我们仍趋之若鹜。
在后来的交谈中,我才知道吴晓玥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上大学,不入流的大学。这时候我才觉得这女孩应该并非高不可攀(但是我忽略了一点,她同时也是职业女性,收入不菲)而且据我想象因该和我一样,也是个坏孩子。女孩如果懂事的话,就不应该逃课、约会恋爱,干那些学生不应该干的“勾当”,那么她就不会落魄到和我一样甚至比我还要糟糕的地步,那样的话她会成为某名牌大学的校花,当然就不会和我们闲聊,一定自命清高。
她还说她读中学时的境况和我差不多,尽管她并不知道我读中学时的境况,这更让我想入非非。据此,我能想象她的生活。她的身边应该有许多男孩像苍蝇一样整天围着她转——因为我身边也有很多女孩,老灰介绍的,这个前面说过。当然这个比喻有点不恰当,因为她并不是臭鸡蛋,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疯狂地恋爱过,至少不像我这样遗憾,这方面女孩要比男孩有优势。也许她的恋爱是出于某种发泄或报复,就像穷人对富人的仇恨一样。当然那些男孩不可能假借团结、友好、互助、仗义和伟大友谊的名义和她约会,那样的烂招只有老灰能想得出来。正因为他们想不到,所以最终吴晓玥被一个像付公子一样穿着名牌开着豪车风度翩翩居心不良的男孩接走,他们就像冬天的可怜的棕熊一样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湖里厚厚的冰块下方游来游去的鱼儿流口水。虽然她的恋爱一定很高贵,但效果和我逃课泡酒吧一样,最终都被名牌大学拒之门外。那么因为之前的大体相同的经历,我们才有机会面对面坐着大谈人生感悟,同病相怜!
“不好意思,你们聊,我困了。”
也许是我沉默太久,也许是她翻然悔悟觉得不应该和我们这样的男孩搭讪,突然间陷入可怕的陌生,尽管老灰还在喋喋不休。
吴晓玥戴上了耳机,斜着身子靠在座位上看着窗外,不一会儿闭上上了眼睛,那神情像极了陈苒。那时陈苒也这样,靠在我的老家那棵大树上,或者躺在草皮上,一言不发,也不许我发,只有耳畔暖暖的山风作响。
人骨子里都是孤独的,当有每天都渴望见到的人陪伴的时候,再大的忧伤都会化作天空淡淡的白云和金色的阳光。为了吸引别人注意而夸大自己优点这方面我总是不及老灰,有时我也想像他那样,至少不会让自己在人海中沉没,在让人讨厌之前,总是没有什么坏处;而自命清高孤芳自赏这种感觉或许更让人讨厌。没有谁喜欢跟一个傻瓜呆在一起,也没有谁喜欢跟大树探讨人生。
火车行驶得越来越慢,最后停了下来,停了十几分钟光景,另一辆列车从边上呼啸而过。透过厚厚的玻璃窗可以清晰地看见铁路两旁的山坡上那些大片大片裸露着的红色、紫色的土壤,就像皮肤上被阳光灼伤的地方。在干热的午后,山坡上的那些看起来并不怎么高大的乔木都低垂着脑袋,忍受着干渴的煎熬。车厢里热烘烘的,在高温下,各种各样的气味浓烈地散发出来。尤其是从女孩身边的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上传来的那股馊臭味,浓烈而且断断续续。尽管老灰掀起了厚重的玻璃窗,但在没有风的车厢内各种气味混合在一起,太过于浓烈,这样的举动似乎效果并不佳。更要命的是中年男子忍受不住午后的燥热,干脆脱去了鞋子,一股馊臭味立刻惹怒了周围的人群,包括吴晓玥在内,大家一起横刀相向。
男子惹不起众怒,只好汲上鞋子,但这根本无济于事。无奈这已经是中年男子最后的底线,别人说什么他都不听,典型的无赖大叔。他像一个没了绳子指挥的木偶一样瘫倒在座位上,袒露着胸毛呼呼大睡,样子十分可恶。
女孩侧过身子,一脸痛苦的样子,拍了拍处于半熟睡中的男子,很礼貌地对他说:“不好意思,你能不能把鞋穿上?”男子不但没有听从女孩的建议,翻一翻身后又熟睡下去,达到物我两忘的境界,毫不顾及周围的人的生命安全。老灰嚯地一下站了起来,太阳穴上青筋暴起。见此情景,我立刻推开老灰,生怕他又惹出什么祸端。
我的座位在中年男子斜对面靠中间走道的一侧,即便如此我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然而让我更加担忧的是老灰,此人有时极有耐心有时却极易冲动,尤其在美女面前特别容易滋生英雄主义作风。我把位子让给对面女孩,然后推着老灰向车厢尽头走去。
车子停了十多分钟后,又开动了,前方越来越平坦,火车速度也比先前快了许多。
我和老灰站在两节车厢中间那儿不大的空间里吸着烟,看着窗外的景色,聊着我们的残酷史,然后聊到了女孩。那是男孩之间一个永恒的话题,那时老灰对女孩的印象已经由青涩转向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