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一天下午，骄阳似火，天气闷热，山岳和同学们在操场上射击课，手里握着“五四式”手枪，伸直手臂对着靶标练瞄准，三点成一线，手腕下面还吊着一块红砖头，个个汗流浃背，军衣和胶鞋都湿透了。突然，区队长把山岳从队列中叫出来，命令他跑步去中队部。山岳想，一定是妈妈来了，正在中队部等着见我呢。他兴奋极了，二话没说，把手枪往枪套里一插，就跑步去了中队部。山岳跑到中队部门口，连“报告”都忘喊了，气喘吁吁地就冲了进去，进屋就喊，妈……刚喊出一个字，山岳就愣住了：里面竟然坐着二哥山川！二哥头戴黑白相间的水兵帽，身穿上白下蓝的水兵服，水兵帽后面的两条绘有海锚图案的黑色飘带自然地垂落在胸前，显得潇洒飘逸，神气极啦！山岳问，二哥，我妈来了吗？nbsp；；山川说，没来。听了这话，山岳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nbsp；；山川又说，部队给我一周探亲假。我是从盛京家里来的。是我妈派我来看你的。我妈很想你，但工作太忙，来不了。nbsp；；听了这话，山岳的眼睛有些湿润。妈妈身患多种疾病，他最担心母亲的身体，就问，我妈身体好吗？nbsp；；山川说，你当兵走后，我妈的身体越来越好，血压也不低了，胃也不疼了，一顿饭能吃两个大馒头，夜里也不失眠，比以前胖了。山川又说，我的探亲假还剩两天。今天要乘下午四点二十的火车赶回盛京，向我妈报告你的情况。明天一早就要返回部队。坐在一旁的副教导员听到山川这话，就对山岳说，山岳，下午的射击课你就不要去了，陪你二哥逛逛长春的商店和公园，五点半归队销假。副教导员这样给假已经是破例，山岳听后高兴极了，信誓旦旦地向副教导员表态：谢谢副教导员，我保证按时归队！山岳和山川像两只欢乐的小鸟，兴高采烈地飞出了部队营区。nbsp；；山川是第一次来长春，好奇心很强。

哥俩一踏上宽广笔直的斯大林大街，山岳就对山川炫耀说，看，这就是长春最有名的斯大林大街，一直通到长春火车站，一个弯不用拐。从这往前走，路边有商店，还有公园。咱俩逛逛路边的商店和公园吧。山川补充说，然后再去照相馆照相。我妈就想看你的照片，这次来特意嘱咐我一定要照相。山岳说，好啊！我喜欢你的水兵服，我想穿你的水兵服照。山川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哥俩先到长春“一百”给父母买了糖果和糕点。又去胜利公园看狮子老虎。最后，进了照相馆。山岳换上山川的水兵服，与二哥合影留念，又自己照了一张。脱换水兵服花费了很长时间。山岳的山川都没有手表，不知道时间。照完相，山岳问照相师傅，几点了？照相师傅撸开衣袖看看手表说，四点。山岳和山川一听，都傻眼啦！这个时间火车已经开始检票，可他们离火车站还很远，车票还没买呢。哥俩都意识到时间十分紧迫，二句没说，撤腿就跑。当两人气喘吁吁地跑到售票口时，火车快开了，已停止售票。山岳灵机一动，买了两张站台票。nbsp；；山岳和山川终于冲上了还没启动的列车。上车后，山岳就帮着山川找座位。刚找到座位坐下，列车就启动了。nbsp；；山川说，不好！你赶快下车！nbsp；；山岳急忙向车门跑去。还好，车门没关，车速也不快。山岳跑到车门就想往下跳，被守在车门的列车员和乘警抱住了。山岳挣脱说，放开我！下不去车我就要超假受处分！列车员和乘警死死地抱着山岳不放。nbsp；；山川也赶来拉山岳。车速越来越快。车门也被列车员关上了。山岳已经无法跳车，急得眼睛直喷火。nbsp；；好在列车跑了二十分钟就到了长春郊区的一个小车站。车一停，山岳和山川道声别，就迫不及待地跳下车，拼命向外跑。他要坐郊区驶往市里的汽车按时归队。山岳跑出站口，问清了汽车站的方向，又往汽车站跑去。火车站离汽车站有半里地的距离。山岳跑到汽车站时，看见两个十七八岁的男孩慌慌张张地迎面跑过去，后面有一位中年妇女在追，边追边喊，抓坏人啊！抓坏人啊！他抢了我的手表……山岳是个血气方刚的军人，又在军体课上受过训练，哪能允许光天化日之下发生这种事情，他热血沸腾，怒不可遏，大喝一声：站住！就不顾一切地追了上去。nbsp；；山岳在预校上体育课，训练过百米冲刺，也训练过一千五百米跑，都达到了相当的水平，追出去几十米，就追上了跑在后面的那个男孩，一把抓住了男孩的脖领子。那男孩回手冲着山岳的面门打来，山岳一闪身，把手松开了。那男孩突然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向山岳头部刺来。山岳手疾眼快，敏捷地一躲，让那男孩扑了个空。山岳转过身，趁男孩立足未稳，突然打了一个飞脚，把男孩手里握着的匕首踢飞了。山岳冲上去，快速出手做了一个立掌穿裆动作，一掌就击中要害，那男孩应声倒下，疼得躺在地上捂着小腹“哎呀哎呀”地直叫唤。这时，另一个男孩握着一把雪亮的匕首跑到山岳身后，照着山岳的后胸猛刺过来。

那丢表的妇女惊叫一声：看刀！

在千钧一发之际，山岳感觉到后面有人冲了过来，猛地一闪身，那匕首刺中了山岳的右肩膀，军衣被刺破了一个大口子，鲜血顿时就流了出来。山岳竟没有察觉，顺势一掌劈在男孩的脖子上，把男孩劈倒在地，然后一个猛虎下山，扑在男孩身上，一只手死死抓住握匕首的右手。男孩胳膊很有劲，拼命挣扎。山岳挥起拳头冲着男孩太阳穴就是一记重拳。那男孩被打昏了，停止了挣扎，匕首也掉在了地上。警察闻声赶到了，给两个小偷戴上手铐。很多看热闹的人也围了上来。警察握着山岳的手说，谢谢你！谢谢你！夺回手表的妇女来到山岳面前，一个劲说，谢谢！谢谢！山岳这才感到右肩膀疼痛起来，伸手一摸，一手血，知道自己受伤了。很快，赶来的救护车就把山岳送到附近的医院。刀口很深，流了很多血，缝了十一针。很庆幸，没扎着内脏。否则，山岳可能就英勇牺牲了，飞行员也当不成了。nbsp；；医生给山岳处置完伤口，已经是晚上六点半。中队副教导员让山岳五点半归队，现在山岳已经超假一小时了。山岳离开中队部时，曾信誓旦旦地向副教导员表态，一定按时归队。部队的纪律非常严格，超假是要受处分的。想到这，山岳归心似箭，马上要离开医院。医生说，不行，你失血太多，一会要给你输血，还要观察一下，今天晚上不能走。山岳说，我们部队有纪律，超假是要处分的。医生笑着说，你舍己救人，不但不应该受处分，还应该立功受奖。我们会向部队首长为你请功，保证不让你受处分。nbsp；；山岳惊愕地问，真的？医生说，真的。而且，明天一早你的事迹能见报，全市人民都能知道。

山岳听了这话就不着急归队了，还接受了医生的建议，躺在病床上开始收受输血。

血输到一半的时候，预校的副校长，二大队大队长、大队政委，八中队中队长、教导员、副教导员，就赶到了医院看望山岳，山岳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这么多部队的大首长，一时有些手足无措……第二天，预校就把山岳接了回来，在预校的医院养伤。长春的报纸在头版刊登了山岳见义勇为的事迹。第三天，预校发布命令，给山岳同志立三等功。nbsp；；山岳看到立功喜报，再也躺不住了，不顾医生劝告，就跑到操场上参加手枪瞄准训练。八中队首长都是战争年代在枪林弹雨闯过来的，希望自己带的兵轻伤不下火线，对山岳的行动大加赞赏，并号召八中队学员向山岳学习。这对山岳是极大的鞭策和鼓舞。山岳右肩膀上的伤口还没长好，不能长时间吃力，山岳就用左手练习瞄准。山岳练得很刻苦，在太阳底下一练就是四个小时，纹丝不动。

实弹射击那天，山岳是用左手扣动的板机，二十五米胸环靶都在九环以上，五十米隐现靶发发命中靶心，手枪射击成绩在全中队八十名学员中名列第一，不得不让大家刮目相看。手枪训练结束后，预校在飞行学员中发展了第一批党员。发展名额极少，八中队只发展了一名，就是山岳的班长田卫国。从入伍那天起，山岳就佩服班长田卫国，尤其佩服他的文才和口才。但自己没入党，心里很难过，想不通为什么没有自己，就一个人躲在杨树林里偷偷的抹眼泪。此时此刻，山岳更想家了，更想妈妈了，想和妈妈说说心里话。

中队副教导员看出山岳情绪不对，就问，山岳，是不是想家了？山岳低着头回答，是。

副教导问，还有呢？

山岳皱着眉头说，还有……我对入党的事想不通。我哪地方做的不好？为什么没有我？副教导员笑了，说，你做的很好，见义勇为，为预校争了光，轻伤不下火线，左手射击勇夺第一，

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但你现在刚满十七。党章规定，年满十八岁才能入党。我们不能违背党章啊！nbsp；山岳听了这话，突然想起了蔡红梅老师当年对他说的一席话，释然地一笑，说，副教导员，我明白啦！

副教导员笑着说，明白就好。好好干吧，准备到航校接受党组织更严峻的考验。预校毕业后，我们会把你的情况介绍到你去的航校。我相信，你在航校好好飞，很快就会入党！山岳听了这话很受鼓舞，“啪”地一个立正，举起右手，给副教导员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高声说，是！请副教导员放心，我到了航校一定好好飞！nbsp；

（作者简介：男，曾在云南空军某部飞行多年。电话：；">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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