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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果既然自以为得了主子赏识,越发在林超面前讨好,一日三餐巧安排,到了晚上,还亲自去厨房端了又软又糯地汤团给他做宵夜。
林超虽然很少用宵夜,但也的确是许久没有吃汤团了,一看见碗中白白胖胖的圆团子,也觉得有些想念,只是还记得提前问了一句:“没叫厨房妈妈们搁猪油吧?”
白果忙道:“自然是提前交代了,一般的汤圆都是黑芝麻炒熟碾碎,再拌上猪油白糖搓的,既然爷不沾荤腥,又吃不惯花生豆沙馅的汤团,所以她们特特想了个巧法子,是用果饵做馅,外面再用糯米粉搓成球....”
林超一听也觉得新奇,先是小口咬了一口,慢慢咀嚼了一下,眉头才伸展了:“的确清爽,不似旁的腻腻的...只是这糯米不消化,我吃两个就罢了...”
他自己用的开心,也不忘交代厨房再给给底下人也做一碗:“好好地做了来,一会儿来我屋里领赏钱!”
厨房许婆子自然更是欢喜,这小少爷是出了名的慈悲怜下,手头又宽泛,自回来吃饭这几日,几乎每天都有赏的,一听见这话立刻拉旺炉火,只等一滚水就再下一屉汤团去。
只是这水尚未滚,她就听见外头一阵急匆匆地脚步声,带头进来的却是林康定身边的王妈妈,身后又跟了几个婆子,许婆子看着来头不好,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满脸堆笑:“老姐姐怎么贵步临贱地,想起来这屋里...仔细油烟...有事叫我们去吩咐就是了。”
王妈妈哼了一声:“少来我面前讨好卖乖!你干下这等好事,还期望笑颜几句就能躲过去么!来人,把这目中无人,谋害主子的贱婢给我捆了!”
许婆子一听这话不对,可不能认啊!可知这为奴为婢者,头一等大罪就是残害主家,一旦沾惹上这个名头,立刻就会被灌了哑药,全家发卖去黑煤窑做苦力,生不如死。
她忙扯起嗓子叫起屈来:“只是拿贼捉赃,就算拿犯人,也须得说清楚犯了律例那一条,才能令人信服才是,老姐姐一来旁的话都没说,直接就要捆了奴婢,岂不是要屈打成招?老婆子知道姐姐看不惯我许久,只怕是恨不得快些给奴婢白按了罪名,好给你兄弟媳妇腾地!老婆子死也不服!”一边说,一边死力挣扎。
王妈妈怒道:“反了你了C好!也让你死个明白!二少爷吃了你送去的汤团,现在正吐得死去活来,胆汁都吐出来了,人几乎虚脱了,这不是你干的好事?!谁还冤枉了你不成! ”然后转头骂婆子们,“你们都手脚断了不成?四五个人,十多双手,连一个下人都拿不住!养你们做什么吃的9不快把这个贱婢给我捆了!塞上她的嘴!”
许婆子听到林超吃了汤团出了事,立刻吓得脸色煞白,一屁股瘫倒了地上,其余几人忙上去按脚拴手。
谁知道陡然一道女声插了进来:“且慢...如今大夫都还没有来,没有查清病因,怎么妈妈就要先捆人?”却是良姜,她看了王妈妈一眼,先礼了一礼。
许婆子见她来了,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居然把几个婆子都给掀倒在地,爬过去磕头不止:“求姑娘做主!老婆子万万没有这个胆子敢在饭食里动手脚,天老爷在上,老婆子敢发誓啊!若有一丝儿想法,天地神明看的清楚,直接一道闪电劈了奴婢,不,就算劈了奴婢全家也是甘愿的!求姑娘做主!”
见她立下全家死光光这等毒誓,良姜脸色缓了缓:“先别磕了,你刚才说什么腾地儿,给谁腾地儿?”
王妈妈听见此话,眼皮立刻一跳,忙插嘴:“姑娘,您是好性儿,心肠软,可别被这刁奴给骗了,如今这厨房里都是她掌事,出了事自然也只找到她头上,偏偏这么可恶,还拖旁人下水,可见心思歹毒!”
许婆子忍不住大声道:“姑娘,老婆子行的端立得正,既然敢发毒誓,也绝不诓人!以前厨房这差事本来不该奴婢管,当时是想派给王显家的...老婆子不敢想着攀咬谁,可老婆子也知道他们是一伙儿的!如今一出事,姑娘都没有来问话,王姐姐就要先捆人塞了嘴,哪里是问话,直接就是给老婆子定罪!奴婢不甘心啊,求姑娘开恩!”
良姜脸色一变:“王显家的,是王妈妈的弟媳妇?”
王妈妈心头一震,知道这个良姜乃是林超身边的第一大丫鬟,是个不好糊弄的,忙辩解道:“姑娘,那都是陈年旧事了...”
:“那就是有这回事了!来人!”良姜的语气立刻严厉了起来:“你们几个,把许婆子,还有这王显家的都拿了,关到咱们院子里去,给吃给喝,可谁敢出门溜出去传信儿,不用去回二爷,先打折她的腿!等一会儿大夫来了,查明二爷的病因,再做打算。”
王妈妈脸涨得通红:“姑娘,二爷年纪小,上头还有我们家爷看管呢,出了事,我这个老婆子也够格处置,何必劳动姑娘?”
她虽然有心倚老卖老,良姜却早有打算,自是见招拆招,慢悠悠道:“我们爷是还小,这些日子也是多亏了二爷照顾,向来情分不浅,只是我想着二爷是个宽容的性子,我们爷陡然病了,还忙着请医问药的,不晓得病因儿呢,妈妈就着急上火地,又不去请安,又不去看爷,反倒先捆厨房的婆子,这婆子还是给爷做汤团的……妈妈您说说,这事是不是做得太急了?以后我们爷在二爷面前的日子还长着呢,若是为了这点子小事,闹得生分了,彼此心里有了刺,妈妈想想两位爷以后会怎么想您?”
王妈妈原本没回过味来,忽然一下子体会了良姜的意思,倏然睁大了眼睛。
良姜看她一副被吓到的样子,笑道:“妈妈想明白了,回过神来了吧?我这也不是故意和您过不去,也是为了保全二爷和我们爷的叔侄情分啊!再一层我们林家也是宽和待下的人家,就算有事,也是大事化为小事,小事化为没事,方是大家子的做法,要是一点子小事便敲墙动土地乱折腾起来,不成道理,也叫底下人笑话,我们爷也是虑到这点,自个儿都吐得上气不接下气了,还叫奴婢来走一趟,此举若有僭越之处,等此事水落石出,良姜自会向妈妈请罪!”一边又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
王妈妈那点子私心早就被吓到爪哇国了,强笑道:“姑娘这是给我留面子呢,老婆子领您的情,人您带回去,尽管发落!”
良姜笑了笑,扫了一眼王妈妈身后的几个媳妇婆子,眼中有冷意闪过:“今夜的事....”
王妈妈立刻懂起了,咬牙道:“姑娘放心,今晚的事,要是传出去一个字,老婆子提头来见!”
良姜这才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只带着人急匆匆走了。
留下王妈妈身后的几个丫鬟婆子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此事会这般收场,王妈妈也顾不得多想,先是严词厉色地警告了她们一番,看她们都老实了,自己却抽身去林超的院子里请安。
可一时大夫来了,也是束手无策,这汤团验过是无毒的,里头的馅料也并没有秉性相克,看这样子,也不像是过敏的症状,反倒像是脾胃虚寒,所以一遇风寒,出现胃寒呕逆导致呕吐,本来还想针灸,可针还没有靠近呢,林超立刻又吐得昏天暗地,及一瞧痰盂里,已经全是清水了。
大夫赶忙令人熬了生姜水来,果不其然,才喝了一口,又吐了个干净,他只得先点起安息香,等着林超昏昏入睡,才令人取了姜片给他含着,又开了方子,果然到了后半夜就睡得安稳些了。
良姜和白果亲自守着,屋内炉火旺盛,林超素日又怕热,被子不提防就被踢开了一角,白果眼尖瞧见,正要去给掖被子,结果林超虽然闭着眼,眉头却立刻紧锁,似有不堪之意,白果只得讪讪地退了回来。
本来以为换了良姜会好一点,结果离着床榻还有四五步远,林超一样是满脸不耐,似乎额头长了眼睛一样,良姜不信邪,还把半夏叫进来一试,俱是一样的反应。
良姜有些哭笑不得:“真真我们小爷是个娇气不过的性子...罢了屋子里暖和,一时也不打紧,你们先去睡吧,我守着,还不知明日会怎样呢...”
白果就期期艾艾地开了口:“明儿是表姑娘的好日子呢.爷都这样了,可怎么是好?”
良姜想了想:“若到了明日,爷十分起不来也只有罢了,既然二爷指明了你跟着去的,明儿再派两个婆子,再挑些礼物,跟着你一起,一早就去给表姑娘磕头,道个恼,还好生辰礼已经先送去了,爷又是病了实在去不成的,再赔礼一番,也不算失礼了。”
白果心里欢喜,却不敢露出来,除了良姜都各自归房,果然到了第二日,林超还是喝药也吐药,喝水也吐水,喝粥也吐,甚至底下人一靠近也吐,不过一夜之间,好不容易养起来红润的面颊就眼见地瘦了一层。
林康定看了又心急又心疼,张罗着去请别的良医,结果把脉都说是是脾胃遇寒,将养几日就好了。
良姜面上客客气气把大夫送出去了,心里却是急得要死,说得好听要将养,这碰都不能碰,吃也吃不着,要怎么养?她正发愁呢,不提防额头上就轻轻挨了一下:“小姑娘家家的,皱着眉头做什么?”
良姜一抬头看清来人后,语气也轻松了一下:“紫敷姐,你怎么进城来了?”
紫敷笑道:“这不是快过年了吗,进城采买点东西,顺便来看看二爷,二爷人呢?怎么不见,是去表姑娘家还没回?”
良姜叹了口气:“没呢,二爷病了....”
紫敷吓了一跳:“病了,怎么又病了?这才进城几日啊?这里难不成和二爷八字相克么?”只是话才说出口,她就猛然想起林超在庄子里也病过一次的,就讪讪地住了嘴。
良姜将萧紫敷带进屋,远远站定:“还睡着呢...”
紫敷就低声和她咬耳朵:“咱们怎么站这么远看一眼,难不成二爷这病要过人不成?”
良姜叹了口气:“过人倒也好了,好歹还能近身...换了几拨人了,一靠近就吐...”
紫敷却不相信:“哪有这么奇怪的病的,我却是不信....”一眨眼的功夫,良姜没来得及拉住她,紫敷就已经走到了床边,甚至还摸了摸他的额头:“有点烧呢....喝水了不曾?额,你瞪着两个大眼珠子瞧我做什么?这不是没吐么?”
良姜还以为林超是好转了,喜不自禁,一边念佛一边也靠了过来。
结果林超毫不给面子,立刻就翻身干呕。
这下紫敷也觉得奇怪了,靠近良姜左看右看,甚至还凑近闻了闻,这一闻,她似乎有点明白了:“你身上是香的....”
怕良姜不信,自己主动把手伸了过来:“不信你闻,我素日是不爱这些花儿粉儿的,你们啊就是爱娇俏,脸上手上又是脂粉,头上又是桂花头油,腰间还配着香囊,哪个不是香的?就连小厮屋里都有香炉,衣裳上肯定沾了香味,二爷本来就恶心,再闻到这些香气味儿怎么受得住?”
一边四处扫了一眼,立刻又找出许多毛病:“虽然是冬日里,又摆了炉子,屋内窗子怎么都合得严丝密封?这么捂着搁谁谁都受不了,也该通个风,好让病人舒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