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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有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相应的,君王要留一个人的命,便是只剩一口气,也要想办法再拖延一刻。
宴厅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苏时寒身上。
这个年仅二十就做到廷尉一职的青年才俊穿着一身白衣跪在大厅中央,背脊挺直如松,有着不染尘埃的冷傲,便是在帝王的威压面前也没有丝毫逊色。
“陛下圣意,臣不敢有疑!”
苏时寒高声回答,只是不敢疑,不是不会疑。
朝中一些老臣立刻听出这句话背后的深意,不免皱眉摇头,这苏廷尉也未免太棱角分明了,才刚被禁足,在陛下面前说话就不知道圆滑一点么?
“既然不敢有疑,苏爱卿便跪谢领旨吧。”
赵震珩压着脾气说,今晚出的事已经够大了,他怕再让苏时寒多说一句话,自己会控制不住下旨宰人。
然而苏时寒并没有借坡下驴的眼色,他一头磕在地上,底气十足的开口:“陛下,臣还有个不情之请!”
“……”
赵震珩眉头跳了跳,登基二十五载,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还是头一次被一个人气到想骂娘。
深吸两口气压尊气,赵震珩冷声开口:“说!”
“臣现下依然保留对苏问春一案的看法,陛下若执意要将此案交给臣审问,请陛下让臣全权处理此案!”
他只是暂代大理寺少卿一职,头上除了三公,还有大理寺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如果不向赵震珩讨点特权,办起事来肯定会束手束脚。
“苏爱卿,朕方才说了,你只是暂代大理寺少卿一职。”
赵震珩强调,对苏时寒的得寸进尺很是不满,苏时寒抬起头来,一派从容恬静,把自己刚刚的要求修改成:“在臣代理大理寺少卿一职期间,请陛下让臣全权处理苏问春一案,否则,请陛下让御史台专审此案!”
御史身为三公之一,是昭陵国最高的司法机构,若非皇亲国戚犯法,御史台不会亲自审案。
幽冥之战伤亡惨重,牵连之广,要交到御史台审问,认真说起来也是合情合理的。
然而谁都知道,这个案子,是比五公主被轻薄更棘手的烫手山芋,一不留神就是要掉脑袋的,陛下既然已经决定把案子交给苏时寒,御史台何必再来惹一身骚?
思及此,御史台的人先跳出来,纷纷认为苏时寒的顾虑也是有道理的,此案事关重大,太多人指手画脚的确不好。
有和御史台交好的人也跟着站出来发声,到了最后,竟然大部分人都是支持苏时寒的。
赵震珩没想到最后会落得这个局面,深深的看了苏时寒一眼才开口:“朕可以让你全权负责,但朕有个条件,在周爱卿恢复之前必须结案,如果到时苏爱卿不能给朕一个满意的答案,朕不介意让爱卿给那个叫苏问春的女子陪葬!”
赵震珩没什么耐心,他现在留着苏问春不过是权宜之计,他也不喜欢薄情寡义之人,如果苏时寒没办法帮苏问春证明她说的那些是真的,赵震珩一定会让他们做一对亡命鸳鸯!
“臣遵旨!”
苏时寒毫不犹豫的接下这道死令,赵震珩看向众人:“传朕命令,廷尉苏时寒暂理大理寺事务,代理期间,由他全权负责叛女苏问春一案,所有案件进度,苏爱卿只需向朕禀报,旁人不得过问干预!”
“臣谢主隆恩!”
苏时寒叩恩,第二次与当今圣上的正面交锋,以帝王的退让落幕。
中秋夜,亥时末。
大理寺刑房的门吱呀一声推开,苏时寒穿着一身白衣踏入一室阴黑潮湿,身后跟着的,是大理寺左正卫恒。
卫恒穿着一身灰蓝色朝服,衣襟上同样用银丝绣着鹤羽,与大理寺少卿朝服绣花暗纹一致,只是品阶低一级,平日辅佐周常安办案。
按理,如果不是陛下钦点苏时寒暂代大理寺少卿一职,周常安出事后,当由卫恒接任大理寺的事务。
所以虽然有谕令在前,跟在苏时寒身后的卫恒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刑房一片漆黑,狱卒率先上前点上灯烛。
昏黄的烛光铺染开来,将绑在刑架上的人投射到血迹斑斑的墙上,形成一个巨大而扭曲的黑影,看着颇为狰狞恐怖。
苏时寒提步走到苏问春面前,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她的肩膀上。
被刮去腐肉的伤口艰难的结了伽,但很薄弱,只要轻轻动一下,伤口就会立刻裂开流出血来。
伤势恢复成这样,一点都算不上好,却比溃烂流脓好多了。
“听说,你有话要说?”
苏时寒轻声问,语调平平,听不出喜怒,但莫名让人觉得很冷漠。
卫恒冷眼瞧着,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不屑。
一个丝毫不念旧情,不择手段往上爬的男人,哪里比得过他?
苏问春动了下脑袋,艰难掀眸,看见是他,眼皮又耷拉下去:“我要见周大人!”
“大理寺的事务,暂由本官代劳!”苏时寒冷声提醒,抬手把苏问春的下巴抬了起来,动作颇为粗鲁,铁链发出清脆的声响:“进了这里,你难道以为自己还有选择的余地?”
他的手劲不小,苏问春吃痛皱眉,被迫仰头与他对视。
他生了一双极好看的眼,眼尾上扬,总是神采斐然,眸子黑亮如辰,以前苏问春最喜欢被他这样看着,好像他的眼里只能看见她。
如今这么看着,却只觉得空洞。
他的眸子那么幽深,将她脏污不堪的狼狈映得明明白白。
“我只相信周大人!”
苏问春盯着苏时寒的眼眸一字一句的说,突然想起他离开远烽郡那天,天气很好,冬日午后的暖阳柔和的倾洒而下,他坐在她送他的红缨马上,笑意清浅。
他说等从京都回来,就向爹爹开口娶她为妻。
他说等成亲之后,要带她去湘南,去他的故乡看一看。
他还说,湘南四季如春,遍地都是水灵好看的姑娘,男子也个个生得清润俊秀。
她相信他说的每一个字,打包好了行李,雇好了马车,甚至为自己缝制好了嫁衣,却终究没有等到那个风姿卓然的少年郎。
她毫无防备的,被那个少年丢了。
现在,那个少年以疏冷高傲的姿态再次出现在她面前,他的声音变得低沉,五官变得冷硬,眉眼分明没有太大的变化,却陌生得让她几乎认不出来。
苏时寒现在离她很近,近到苏问春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檀香味和一丝几不可察的香甜味道。
那甜味被檀香味压得很淡很淡,却轻易地触动苏问春脑子里的某根神经,她想起阿娘做的豆沙馅儿的月饼。
那曾是她最喜欢吃的东西。
可惜,以后再也吃不到了……
被往事勾得分了下神,反应过来的时候,苏时寒倾身凑得更近。
近到两人鼻息相缠,呼吸几乎融为一体,只要他再低一下头,亦或者她再微微抬头,就会亲到对方。
一线相隔,却比横着千山万水还要遥远。
“只信周大人?”
苏时寒重复这句话,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不知是气苏问春不信他,还是气苏问春不肯招供涮了他。
以前苏问春最怕惹他生气,见他脸色不好,就会拉着他的衣袖服软道歉,这会儿见他生气却只觉得痛快。
他还会因为她而生气么?他不是已经把苏家给他的那些恩情全忘了吗?
思及此,苏问春低低地笑出声,无所畏惧的看着苏时寒:“对,除了周大人,不管谁来,我都不会说一个字!”
苏问春的语气相当坚定,卫恒适时开口:“案犯既然如此要求,下官以为苏大人应该立刻上报陛下,请陛下裁夺。”
“卫大人!”苏时寒松开苏问春的下巴,抬手甩袖,负手而立,眼神冰冷如霜:“大理寺断案,什么时候轮到案犯说了算了?”
如果所有的案犯都想苏问春这样,指定谁来才肯招供,那还要大理寺做什么?
别说大理寺没有这个规矩,就是历朝历代,都没有这个先例!
卫恒熟读律例对这个当然十分清楚,但苏时寒强硬的语气让他很不舒服,他不肯落于下风,:“苏大人,此案……”
“此案现在由我全权负责,卫大人应该没有忘记这件事吧?”
苏时寒态度十分强硬的打断卫恒,卫恒掀眸定定的看着他,两人目光在半空碰撞,无声的较量,像两把利剑,一旦出鞘,胜负难料。
“二位大人,有话好好说,别伤了和气!”狱卒战战兢兢的开口调和:“案犯不想开口,咱们有的是法子让她开口,还不会留下把柄落人口舌。”
大理寺的刑讯手段,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想折磨犯人又不在犯人身上留下任何痕迹的法子自然不在少数。
苏时寒扭头看向狱卒,狱卒立刻上道的列举:“大人,有一种法子最安全,不让案犯睡觉,好多硬骨头的铮铮汉子都是被这一招撬开嘴的。”
不让人睡觉这个法子乍一听没什么威慑力,但实施起来相当熬人。
苏时寒原地踱步转了一圈,轻轻点了点地面:“我没那么多时间和耐心。”
赵震珩给他定了期限,但没有规定具体的天数,只说让他在周常安复职之前给出满意的答复,这个期限其实可长可短,全看赵震珩的心情,他的确耽误不起。
“这……”
狱卒为难,要想立刻让人开口,多少都得受点皮肉之苦,还想不留痕迹,实在是不大容易。
“怎么?大理寺就这点手段?”
苏时寒的语气带了点轻蔑的意味,他到底还只是个廷尉,狱卒被这么一激,立刻不服输的开口:“法子倒也还有,就是有点上不得台面。”
“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