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三

重阳节。

深秋的朝阳为巍峨的黄鹤楼披上一层金灿灿的轻纱。

相传黄鹤楼为仙人跨鹤路经于此而得名，所以自古为江南名胜。近年来有雨后春笋般地出现了许多酒楼茶馆，使得自中原武林盟主遇害之后由于江湖混乱导致萧条的服务业又开始兴旺发达起来。

虽然时已深秋，秋风萧瑟，但朝阳刚刚初升，黄鹤楼却早已是游人如织，其中不乏三山五岳的商人，五湖四海的游子。更有不少文人墨客开始吟诗作赋，借题发挥。一时间，初迎晨曦的黄鹤楼开始热闹起来。

此时，就在黄鹤楼下一家最有名的酒店——醉仙楼二楼靠窗的一张茶桌旁，正端坐着一位白衣书生。

这书生大约十七八岁，头戴白色方巾，身上一袭白衫，儒雅俊秀，风采奕奕。他人虽在品茶，但一双俊目却在远眺窗外景色，显的有些心不在焉。仿佛在等什么人在此出现似的。

醉仙楼是黄鹤楼附近最有名的酒楼，这不仅仅是这家酒楼自制的醇酿“江南春”名扬大江南北，而且厨师也是远近皆晓的名勺，再加上店主颇善经营，雇员勤快利索，总给顾客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所以江南地面正值江湖动荡之际，但醉仙楼却是宾朋满座，生意兴隆。

酒楼之内随时顾客盈门，但却井然有序。坐上顾客身份极杂，但大多结伴而来，席间猜拳行令，高谈阔论。唯有窗前这书生却独自一人自斟自饮，似乎满腹心事，显得有些心绪不宁，一张明艳的俊脸微呈彷徨之色。

这位白衣书生便是一个月前与东方云星中道分手的妙手婵娟叶红霞。次来黄鹤楼是专程来与东方云星赴黄鹤楼之约的。为了行动方便，她特地女扮男装，及早来到醉仙楼等待东方云星的到来。

月余之前，叶红霞与东方云星分手之后，便驰马南下桐柏山云崖洞去找自己舅父铸剑圣欧阳仲平。没想到手动的弟子说师父出外采铁未归。她于是只得耐心等待。

七日之后，欧阳仲平方回到云崖洞，令叶红霞没有想到的是，舅父欧阳仲平居然身负重伤。

原来，欧阳仲平也是三十三年前围歼黑龙帮的高手之一。自盟主遇害之后，黑龙帮残余爪牙一直在寻找他的踪迹，但由于云崖洞籍籍无名，地形又极其纷杂隐秘，再加上欧阳仲平那名列天下十三剑的腾云剑法和量并断金切玉的雄雌宝剑，所以十五年来，虽然黑龙帮费尽心机，但始终没能如愿。

黑龙帮千方百计查访欧阳仲平，也并非单单找他寻仇，更重要的是欧阳仲平是世代相传的铸剑名家。他们想设法将欧阳仲平制服，为黑龙帮铸造神兵利器，向新认的主子阴阳教主献功，以报阴阳教主为他们出手报仇的恩德。十五年前的中原江湖是正邪两大派势力对峙的时代，由于中原白道盟主东方亮嫉恶如仇，更兼武功绝高，黑龙帮内的江南六魔等黑道高手在一一遭到重创之后纷纷销声匿迹。后来，阴阳教异军突起，开始与东方亮分庭抗礼，江南六魔见风使舵，纷纷而投，使得阴阳教实力大增，为了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最终利用种种卑劣手段残害了白道盟主东方亮，也为江南六魔出了一口恶气，自此，江南六魔便死心塌地地加入阴阳教，成为阴阳教最为得力的重要人物。虽然黑龙帮被阴阳教替代已是不争的事实，但是江南六魔仍旧余怒未消，一心要将当年围歼黑龙帮的白道高手全部杀掉，以报当年覆灭之仇。他们常常打着为阴阳教壮大实力的幌子“公报私仇”，其用心之歹毒，手段之残忍，实为中原武林当年未见黑龙帮幸存的高手所忌惮。只不过阴阳教主不知详情，被这些人逐渐送上绝路，以至于最终成为中原武林的公敌。

这次欧阳仲平出山采铁归来，中途与八名黑道人物狭路相逢，言语不睦之下，双方便展开了一场生死搏斗。

论武功，欧阳仲平及四名弟子与对方相诺。但这些人手段极辣，刚一动手欧阳仲平的两位弟子就已中毒身亡。欧阳仲平狂怒之下，使出了向不展现的腾云剑法，力斩五名黑衣人，但又有一名弟子重伤。而剩下的三名黑衣人无一不是阴功高强之人。激斗半日，欧阳仲平身负重伤，幸得丐帮负责照顾欧阳仲平的数十名弟子闻讯赶来，与欧阳仲平并肩作战，这才力歼残敌，使欧阳仲平脱险，但欧阳仲平的三位得力弟子却均遭毒手，另一人也受伤不浅，丐帮弟子也有四人殉难。欧阳仲平四人身负极重内伤，但最后还是仗着精湛的内功，在丐帮朋友的保护下，带着那名受伤的弟子辗转回到云崖洞。

欧阳仲平身中阴风掌毒，自备丹药只能抑制毒气不再扩散，但不能治愈毒伤。阴风掌之所以令江湖人闻风色变，主要是除了施掌之人外，几乎没有解药。除非中毒人内力很高，可以在一般的去毒药物的辅助下以自身内力逼出全部掌毒，方可痊愈，但必须在七日之内获得驱毒药物。一般的高手中掌后，如不得其法，很快就会死亡。

欧阳仲平深知其理，所以在还没有回到云崖洞之前，就拜托丐帮弟子南下庐山想要生马道君求救。丐帮弟子历尽千辛万苦，向马道君求的丹药，终于在第七日返回云崖洞。欧阳仲平这才解了一命之危。

叶红霞待欧阳仲平伤愈之后，便向舅父辞行。欧阳仲平托她在三个月内到岐山找到笑弥勒丁三好，求他尽快找到铸剑必不可少的试金石。

十二年前，盟主遇害以后，中原众多白道武林高手自知中原在短期内振兴无望，遂相互祝福并纷纷定下盟约：卧薪尝胆，养精蓄锐，以期复兴。其中铸剑圣欧阳仲平与笑弥勒丁三好也定下一个盟约：欧阳仲平负责采到铸造神兵利器的上好精铁，丁三好则负责寻找铸造神兵利器必不可少的试金石。十年为期，在云崖洞相会。由欧阳仲平为中原武林铸造刀剑，意图东山再起。但由于欧阳仲平碍于黑龙帮余孽跟踪，行动不便致使采铁受阻，到今天才算将料配齐；而丁三好的日子也不好过，至今也无暇与他相会。眼看中原江湖浩劫又起，欧阳仲平决定提前点火。所以他托付外甥女叶红霞设法找到丁三好，要他速速找到试金石，使神兵利器早现人间。为平息中原武林浩劫助力。

叶红霞答应之后，便离开了桐柏山，驰马直奔黄鹤楼，在重阳节的前一天终于赶到黄鹤楼下。

一宿无话，次日清晨，叶红霞于附近丐帮弟子口中得知，东方云星也已到达黄鹤楼地界。于是她女扮男装，来到此地最有名的酒楼——醉仙楼，找了一处靠窗的座位，要了茶点，自斟自饮。等待东方云星应约。

这些日子，她感到非常寂寞，自从与东方云星分手后，她总感到心里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什么似地。东方云星那英俊的脸庞、潇洒的身姿总是在她脑海中出现。眼前，尽管黄鹤楼景色秀丽，但她却无法静下心来观赏。

自从巧遇东方云星之后，叶红霞发现自己居然就连平日里那种喜好独往独来的性子也都改了不少。不见不平出手相助、店内偷窥、月夜救人，同上少林寺、甚至将师门至宝避毒珠也脱手相赠。这些不可思议的事要在平时万难做到一件，但在东方云星面前却毫不犹豫地去做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在东方云星面前“大献殷勤”。究竟有事么力量在驱使着自己那样心甘情愿地去做。尤其是赠他避毒珠，更令叶红霞事后惊讶不已。为了东方云星，自己居然连自身都不再顾及。怕人家不受还平身第一次撒谎称自己身怀师父解毒丹药可以防身。她实在不明白，自己平素放荡不羁的人性为何在东方云星面前显得那样百依百顺，就算与他小时见过，但那毕竟是十二年以前的事了。人世沧桑，就连中原九大门派那等显赫武林的大宗大派的立场都会动摇，东方云星一介毫无江湖之事的少年书生难道就不会背叛师门，变成小肖之徒吗？

为此，叶红霞曾经后悔过一阵子。暗暗埋怨自己粗心草率，操之过急。但自己真是面目已经暴露给他，按照师父的本意，东方云星就已经是自己相中的终身伴侣了。难道自己还能出尔反尔不成？

经过一番苦思冥想之后，叶红霞终于暗下决心，决定暗中观察他一段时间。东方云星不知道自己红巾蒙面的真正原因，也不知道自己向他露出真正面目的用意。自己在黄鹤楼与他约会可见机行事。如其果真是一位可供自己依托终生的男子汉，自己就回山禀报师父，日后与他并肩联手，同游江湖，终身相依。但万一他是个小肖之徒，那自己就向他索回避毒珠，断绝关系，回山伺候师父，终身不嫁。

其实，叶红霞见到东方云星以后便情不自禁，这也绝非她是个轻佻随便的女子。试想，东方云星贵为海内四尊之一的白羽秀士门下，其地位当与叶红霞相当，更兼他又是前任中原武林盟主之后，不仅人品出众，而且武功高强，对于任何一个情窦初开的妙龄少女来说都自然具有莫大的吸引力。更何况，叶红霞此次下山，其目的之一就是寻觅自己可供依托终身的终身伴侣，乍逢同门师弟，门当户对、年龄相当、志同道合、自然难免情愫初生，芳心暗系。一想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师弟就要出现在自己面前，一个月来的胡思乱想不由全部飞到九霄云外，芳心激荡之际，两朵红晕不禁飞上粉腮。

心思沉浮之间，不觉日将傍午。却仍不见东方云星身影，叶红霞心中不由急躁不已。他怎么了？是旅途跋涉累病途中，还是遭人暗算身遭不测？一时间极多悬念一一闪过。但又一一被她否定。在她心里，想东方云星这等身负极高武功之人是不会有什么危险可言的。那他为何迟迟不到呢？难道他又贪恋上其他的江湖女子不成？叶红霞不敢再往下想了。

正在这时，一名精瘦的青衣年轻人上了二楼径直走到她的身边，低声问道：“芳驾可是叶女侠？”

“阁下是……”叶红霞颇觉意外地看了这人一眼问。

“弟子丐帮门下，东方少侠请叶女侠到敝帮分舵一会，有要事相商。”

叶红霞心中甚疑，听口气，东方云星竟是丐帮贵客，竟能够令谕丐帮弟子，但它又有什么要事比向自己赴约还要重要呢？

心中虽疑，但他还是随那年轻人出了酒店。那人似是非常着急，脚程极快，叶红霞随后赶上。二人不一时便来到据酒店月一里之遥的一片松林之内，穿过松林便是丐帮最大的数个分舵之一——长江分舵。那年轻人将叶红霞径直引至大院内的一处房门之前，这才进去禀报。

叶红霞正疑惑间，房门开处，一位身材高大的的紫衣精装大汉出现在门口，面含笑意，拱手一礼。

“高舵主。”叶红霞曾来过长江分舵，她认识眼前这位身材高大的的紫衣大汉就是丐帮长江分舵舵主，“神镖醉丐”高九成。

“打扰叶红霞观景雅兴，实在失礼。叶红霞快请进。”高九成连忙将叶红霞迎进屋内，茶果招待。

叶红霞环视屋内，并无东方云星，正疑惑间，高九成道：“请叶女侠里间叙话。”说完将叶红霞带入一处巨大的屏风之后。

叶红霞进去一看，不由心中一动。只见东方云星依旧一袭白衫，坐在迎面一张硕大的案桌之旁，围桌一共六人端坐，坐上一位须发花白的老丐，神色冷峻，似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见她进来，众人连忙起身于她见礼。高九成则连忙为双方引见

经介绍，叶红霞这才知道，这位身材几乎与高九成一样高大的老丐竟是丐帮四大长老之一“铁棍夜游神”钟鼎。另外五人则是长江分舵身份较高的弟子，而自己刚才喝茶的酒店，是长江分舵的秘密据点。

数人再分宾主落座，店内弟子送上新茶，为叶红霞接风。席间，“铁棍夜游神”钟鼎想叶红霞发问道：“妙手婵娟”芳名已遍及中原，江湖黑道人物闻名无不变色。今日女侠光临敝舵，实在为敝舵增色不少。”

叶红霞粉面微一红道：“钟老前辈一根铁棍横扫大江南北，小女子一介女流，愧不敢当。”

钟鼎不由叹息道：“江湖惨案复临丐帮，不想今日却累及叶女侠。老花子脸上实在丢光了。”

叶红霞闻言一愣。目望东方云星，东方云星这才将来此的目的与她说了一遍。”

原来，就在东方云星离开钟鼎的第二天夜里，那处哨所便遭到阴阳教袭击，来者武功太强，尽管钟鼎等奋起还击，但最终由于对方人多，加上阴功歹毒，哨所内的丐帮弟子十九殉难，钟鼎在力毙十余名来袭者之后，最后寡不敌众，率领残余弟子负伤而逃。

于路之上，他通知其他沿途哨所弟子隐身避难，伸手较强的弟子则随他同往长江分舵。他知道，阴阳教一路施袭，其最终目标在于长江分舵。

到了长江分舵以后，边感到不妙。原来此处分舵附近也发现不少陌生人出现。但长江分舵作为丐帮最大的几处分舵之一，实力远远超过先前被袭的那处哨所。因此，来人不敢轻举妄动。但分舵的一切无疑已经在对方监视之中。对方之所以没有动手，无非是核心人物还未赶到而已。

钟鼎自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所以在忙于安顿的同时，派弟子道黄鹤楼上接应已将到达此地的东方云星，一则照管他的安全，二则请其帮主谋划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