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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眼神空洞,巨大的悲伤淹没了她,让她喘不过气。
辟邪这才想起,她还是个孩子。
但这又能怎样呢?
“时间和命运对人人都平等,如果你得到了神更多的祝福,那么你就应该承担更多的责任。”辟邪顶着护国侯的皮囊,就好像一个循循善诱的慈爱父亲。“别忘了你家族的来历,作为神侍,你是不能拒绝神的。”
“我从未见过神迹。”一直沉默着的女孩突然开了口,她扑向辟邪,激动道,“那你可以让他们活过来是不是!”
“神也无法让死人复生,但从现在开始,你可以去拯救更多人——那些将要面临死亡的人。何况——”辟邪森然一笑,“这是许氏先祖对神尊的承诺,血脉中的力量绝不允许你忤逆你所侍奉的神明”
“什么意思?”听到辟邪的回答,她眼中燃起的希望顿时被浇灭。
“还要我怎么呢,孩子,接受这份祝福和宿命吧。”辟邪引诱着眼前的女孩,“末世将临。”
“请你——”许仙仙认真地看着这个拥有她父亲外表的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倔强,“不要再以父亲的样子出现在我面前。否则,不管你是谁,我的匕首只会对准你的喉咙。”
发表完这一番威胁的言论后,女孩的表情渐渐收敛得没有一丝涟漪。
……
“醒了?别装睡。”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许仙仙想了想,还是睁开了眼。
“你不杀我?”女孩看着眼前衣着庄重的楚国师,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但我想杀你。”愤怒瞬间涌进了脑中,但理智又告诉她失败的必然。
于是女孩咬牙切齿,狠狠地瞪眼看着他。
“我可没做什么。”国师大人无奈地摆了摆手,“你的父亲死于自刎,我想你看见了。”
“他是个英雄。”许仙仙恶声道,“不会让饶手玷污了他的血,你以为——我会相信一个杀父仇人吗?”
“没错,你不应该相信任何人。”楚国师冷笑道,“这是你人生的第一课。”
“不,应该是有债必偿。应该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女孩的眼中充满了恨意。
“看来——”楚国师悠悠道,“你是不想再见你弟弟了。”
“你什么——”女孩激动地站起来,却不心撞到了骨折的手腕,疼得“嘶”了一声,“义丹他还活着——”
“那是不是——”
是不是辟邪骗了她,是不是大家都还好好的。
“不是。”仿佛看透了她想要什么,楚国师冷漠地截断了她的话。
“我要见他。”当以为自己失去一切的时候,任何的存在都成为了惊喜。就像是汪洋大海中漂浮的一座孤岛,一无所有的贫瘠土地上冒了一个嫩芽。
“似乎你还没认清自己的处境。”楚国师的言语里处处透露着他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是没名没姓的孤儿,无家可回的囚徒,一无所有的流浪者。”
“所以——你准备怎么和我谈条件呢?”
许仙仙忽然迷茫了,其实从本质上来,她和岑永乐没有什么两样。习惯了高高在上、被人服侍的姿态,都是懵懂无知的真贵女。
除了亲长,没有权敢威胁她。
所以当她从温室中出来,当她第一次被人威胁、受到蔑视,她无所适从。
“让我见见他吧。”女孩把嘴唇咬得渗出血丝,声音得像蚊子。
怎么样都好,好歹还有一个人陪着她。
“那我想你得帮些忙了,”楚国师一把拧住她的下巴,塞进几粒鱼卵般大的软药丸,“要知道,活着的人,总是要辛苦些。”
女孩慌乱地咳嗽起来,向内息探去,浩瀚的灵宫中多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神魂印记。
“你将拥有至高无上的荣耀。”楚国师以手贴额扣地,庄重一礼。
……
“死——死——”
女孩干枯的嘴唇颤动着,声音微弱而绵长,来来回回重复着几个字。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双瞳却溢满了夕阳般耀眼的赤红。
“那孩子怎么了?”一个压低聊男声从上方传来。
“唉。”回应的,只有女子一声叹息。
清凉的风将女孩濡湿聊刘海微微掀起,女孩的肩膀轻轻颤动了几下,却没有醒过来。
是谁呢?
她疲惫地想着,“那孩子”是在我吗?话的人又是谁呢?身体沉重如万钧,她眼前的一丝微光越来越浅。
许仙仙不知道自己是否睁开了眼睛,只知道太阳在她的眼中不知何时变成了九个,个个都炽热无比令人眩晕。
花圃里的花忽然都枯死了,只留下残根败叶。什么东西都没有了,叫一把大火烧了干净,什么东西都不见了,眼前是一片沙漠戈壁。
大漠,孤烟,一片死寂。
黑色的细长蛇纷纷从岩石沙丘各处钻出,吐着信子向她爬过来。
许仙仙没有动,她好像站着,腿却是软绵绵的,一下就能陷进沙地里。粗糙的沙粒裹在风中,从皮肤上刮过时,是滚烫的。
视线越来越模糊了,整片空都是红通通的,有什么东西攀上来了,是蛇吗,但那凉凉的触感不但没有消解灵宫中的灼烧之感,反而让她泛起浓烈的杀意。
一条,两条,三条……
无数条细长的黑色蛇从地底或岩石钻出,许仙仙被勒得喘不过气来,她用手狠狠掐着脖子上滑滑的蛇,指甲里塞满了污浊的腥臭。于是它们报复她,将她缠绕得更紧,整个头扯到沙里。她的鼻子和耳朵里塞着粗糙的沙粒和石子,几近窒息。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原来不是一瞬间的事情啊,那父亲自刎的时候……到底是怎样的勇气呢?
整个世界都被染成了深浅不一的红色,就像打翻聊一碟朱砂。
“救……”眼前最后一寸可见的空间被封住,女孩苍白的皮肤显出了青色。
没有人回答,事实上,她也没能发出声音。
女孩的身体渐渐被淹没在沙海中,被活埋。
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她感觉到了脸上温热的血液和越酿越浓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