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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莫弃疾造访吕不明,道出一番言语,颇与他施加压力。吕不明顿感一股莫名恐惧,不禁后背沁出冷汗。莫弃疾见言语恰到好处之时,便自离去了。回至客栈,与小玉随便用了些饭食,早早安歇了。次日一早,街市尚无行人,俩人便摸了出去,踏上了找寻如烟的道途。
前些日子,据衙差飞报,说是在渭水一带见过疑似如烟之人,所以莫弃疾只能摸个大概,顺西北方向行去。一路上晓行夜宿,既要探听消息,又要逃避各州县衙差搜捕,这无疑不是给寻找如烟的下落增加了一大难度。然其并无怨言,甘愿置自身安危于不顾,一路上只要有客栈茶楼之类的场所,她自必亲躬。因此等场所南来北往的人居多,说事的自然也多,这当然是打探消息的好去处。虽是如此,她们却要吊胆提心,因为这也是最易暴露自己行踪的地方。值得庆幸的是,她运气尚且不错,一路上并无是非。
不觉间,已行了十数日,只可惜并不曾探得些许消息。却说这日行至漳县附近,接近大晌午,小玉实是乏惫不堪,不无责怪道:“小姐,何不休憩片刻?”
莫弃疾揩去额角的香汗,喘口气回道:“小玉,再支持则个,前不远即有市廛,找个客栈歇息才是。”
言语之际,不觉又走过一段路途,忽道山路一个转弯,前方豁然开朗,眼见一个集镇。小玉跳将起来,欣喜之至。俩人忘记乏疲,加快步子,迅疾行去。不过盏荼工夫,便已入得市集来。
俩人入得市来,挑了个酒肆。由于正值正午时分,酒肆自是热闹非凡,俩人好不容易于二楼挤下个桌位,赶走一个书生,那书生见是两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也就甘愿让位。小玉重重地坐于靠椅上,高声呼道:“小二,先行上来听话。”
小二肩披一条白色巾帕,小步跑将上来,于俩人桌前躬个身,陪笑道:“不知俩位姑娘有何吩咐。”
“尽管与本姑娘挑好酒好肉上来,银子一发算你,做得好时,保不定有碎银打赏则个。”小玉吩咐小二道。
小二扯下肩上巾帕,擦了桌子,唯唯诺诺称是,自下去张罗。
小玉倒了荼,捧与莫充疾。莫弃疾端起荼盅,呷了一小口,手握杯盏,双目自左顾右看,时刻保持着高度警觉,提防公门中人。要知道她俩现在的身份,一个是毒害温老夫人的罪魁,一个是刑架劫人的祸首。小二看在即将被打赏给自己的碎银子的面上,张罗速度还不慢。不过盏荼时候,一小桌子菜食已被小二备好,还上来了一壶好酒。当然不会很大一壶,毕竟彼此都是姑娘,且又有要务缠身。
小玉拿了酒壶,正要倒酒之际,忽的于桌前晃过两公差。这俩人均身高七尺,虎背熊腰,横眉怒目,腰挂军械,身披甲胄。明人一看,自知不是一般衙卒。
此俩人晃过莫弃疾桌前之际,锐利的目光扫过莫弃疾。幸好莫弃疾坐于朝后窗方向,所以并不与此俩人打个正面。虽是如此,莫弃疾也已觉浑身不自在,右手不禁握紧了宝剑。而此俩人只是看觑一眼,目光便自收回,坐于对首桌子。吩咐了小二,俩人自顾喝酒吃肉,并不曾再看觑她俩一眼。
原是虚惊一场,莫弃疾催小玉快些吃了,膳毕,付了酒银,离了酒肆,于街市转悠了几回,尽探听些消息,但依是竹篮打水,担雪塞井。不觉间,已转出市廛。
小玉问道:“小姐,我等如此找寻,茫茫人海,苍海一粟,不知猴年马月可以觅得?”
莫弃疾停了脚步,回道:“衙差不是回报在此一带发现过疑似之人不?若是消息确切的话,以我直觉想来,如烟夫人极可能逃不过兰州。”
“小姐因何如此确定?”小玉问道。
“但须不可忘记,如烟夫人是何许人也?”莫弃疾卖个关子,直让小玉摸不着头脑。
小玉思量再三,终有所悟,道:“定是因为她即将临盆,身子多有不便,以时日算来,逃至此地之时,必不能再走动了。”
莫弃疾以笑作答,自领头而去。
约摸行至未申交牌时分,来至一处山岭,名曰水岭。莫弃疾催促小玉加快步伐,须于天黑前翻过山岭。正行至密林处,忽隐约听得有女子呼救声。俩人听罢,速速循声而去。走过一阵子,语声又自消失。主仆俩人蹿过几回,早已香汗淋漓,就地找了块石头坐下歇了。小玉正要埋怨几句,又闻得语声于身后响起:“贱女恳求两位大哥,天慈为怀,饶过小女一回。”
莫弃疾俩人听罢,急蹿起身,几个起落,已来自两大汉身后的一棵大树下藏身了,静观其娈。只见一女子倒于草丛中,缩头缩尾,口中不断求饶。距她十步多遥,正站了两大汉,头扎巾帻,身穿灰白大褂,满脸髭须,一脸横肉,手握钢刀,横眉怒目的。其中一大汉脸挂一条刀痕,由嘴角直至耳廓,泛黑,油亮。
两大汉哪里听得进。目光贪婪,逼视着这女子,说道:“小娘子,做甚求饶?俺兄弟又不要你性命,但只要你……”言语中,脸挂刀痕的大汉纵身扑将过去。女子屈身掩面,泪水涟涟,告饶不断。
正此时,小玉闪身过去,飞起一脚,把这大汉踢飞开去。大汉“哎哟”一声,撞在一棵树上,直掉落于地。另一大汉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吃惊不小。右手青经暴露,握紧钢刀,怒目狰狰,道:“哪来的野娘子,胆敢坏爷的好事,看你今番尸首难全了。”说毕,便提刀要砍。
那被踢倒的大汉忙自起身,三两步跨过来,制止道:“二弟,且不着急动手,看这娘子细皮嫩肉的,砍了怪可惜,正好拿回去做个压寨夫人,如何?”
这大汉道:“大哥不提醒,俺倒忘了则个,只是大哥刚吃她一脚,此恨难消呀。”
“吃娘子一脚,不足为恨,只把她赔与我,则抵过了。”大哥说道。
二弟又道:“看来,此是大哥一大福气了,只是此娘子看来有点粗莽,还要大哥日后多加训教才是。”说罢,又指着倒下的那女子道:“这娘子便归二弟俺所有了。”
那大哥大笑一声道:“正是如此。”说完,又对小玉道:“娘子,刚才俺受你一脚,本该还与你,姑念你朱唇皓齿,细皮滑肉,生怕经受不起。正不如好生听从于俺,回去做个压寨夫人,享不尽富贵荣华,亦可免遭皮肉之苦。”
小玉一笑,说道:“看这位大哥如此洒脱,小姐我也正有此想法,还请大哥扶将我去。”说着作个扭捏之态,直把那大汉迷得心花怒放,手舞足蹈,得意忘形。
大汉咧嘴嘿嘿一笑:“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娘子端的是聪明至极。”说着,便走过来,伸手去搀小玉胳膊。小玉哪是实心话,正此时,右掌运气凝力,对着大汉的胸膛,“砰”的一掌推将过去。那大汉满心以为小玉顺从,哪里防得这着,只被这掌结结实实地打中胸脯。顿时,口溅鲜血,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飘飞出去。倒地,翻个白眼,一阵抽搐,双腿一蹬,即刻命丧黄泉。
另一大汉又着实吃惊不小,吼道:“有道是最毒妇人心,正不虚。敢吃俺大哥性命,不让你碎尸万段,不解此恨。”说着,便挥动手中大刀,如猛虎下山般砍将过来。来势凶猛,小玉自无还手之力,只得左躲右闪,连连后退。
莫弃疾担心小玉不敌,忙蹿出帮忙。小玉见莫弃疾出来,忙道:“区区山村莽夫,不必赃了小姐的手,还是看小玉如何取它狗命。”
莫弃疾道:“小玉,自个善加当心,得铙人处且饶人,给个训教则是,不必取人性命。”
“小姐,似此无耻之徒,留将下来只会残害百姓,让更多无辜女子含屈,正不如清污洁壁,杀之而后快。”小玉边闪避边回道。语毕,自也抽出宝剑,与之格挡。村野毕竟是村野,几十个回合下来,便左支右绌,漏洞百出。
那大汉见久拿不下,不禁心浮气躁,急于求成了。接连使出玩命招式,只求砍倒对方,不顾自身安危,不惜拼个玉石俱焚。毕竟小玉入世尚浅,估量不实,村野武功自是不会太强,但却会狗急跳墙,与你拼命。只有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知敌,不但要知其武功,更要知其性情。一个人最大的弱点,往往不是武功的不足,而是性情的专一。没有一个人没有弱点,问题是你能否细心发现。也没有一个人不知道自己的弱点,但有的人隐藏得很深,令你根本无从觉察,所以,在你面前,他一直是个胜利者。一旦,他的弱点暴露在你面前时,他必将是个败者。
那大汉使出拼命招式,正暴露了他心浮气燥的弱点。但招式却凌厉十分,稍有不慎,必落入彀中。刚占了点上风的小玉,又被这凌厉的招式,逼得连连后退。但却方寸不乱,招式依旧沉稳。莫弃疾见了,为小玉捏了把汗,所幸的是,小玉遇强敌,能方寸不乱。与人格斗,最忌心浮气躁。小玉有此长进,怎不喜上眉梢。
忽的,莫弃疾脸色大变,只见小玉上身空门毕露,这如何了得。但太快了,实在是太快了,莫弃疾有心上前解困,却已来不及。大汉哪肯错失良机,使足力气,大刀对准小玉胸膛,猛剌过去。兵器谱上,刀忌剌。大汉犯大忌,求近利,怎不身首异处?原来,小玉见大汉急功近利,故意卖个破绽,引他上勾。果然,大汉不及细思,一刀剌来。刀尖只离小玉胸膛三分之时,她忽的猛一侧身,剑锋一转,顺势刺进大汉胸膛。直挺挺地剌进了大汉的胸膛,一剑穿心。正是:沉稳者稳操胜券,气躁者功败垂成。
大汉的眼睛还睁得浑圆浑圆的,至死都不相信自己会输给一个乳腥未退的黄毛丫头。小玉恨气未消,撤出宝剑,一个横扫千军,可怜的大汉即刻身首异处,抛尸荒野。
那女子见杀了两歹人,战战兢兢爬将过来,跪于俩人面前,泣道:“感蒙侠女活命之恩,贱女永生不忘。”说罢,三叩九拜。
莫弃疾俯身搀起女子,说道:“姑娘不必谢礼,为民除害,实为我辈之责。不知姑娘芳名,何处人氐,缘何于此遇歹人。”
那女子哭泣一番,道来自己来历:“贱女名唤伊珠,巴州人氏,父母早故,从小只得跟随爷爷走南闯北,四处卖唱。今日,正要到临县去,途经此岭,偶遇强人。贼人抢去几个盘缠,又见贱女颇有点姿色,遂起歹念。叵耐爷爷年迈体弱,为救贱女,被强人杀于林中,含恨而去。小女无奈,边跑边呼救,幸乞两位搭救于水深火热之中。”
主仆俩闻得,同情之心不禁油然而生,遂去找了伊珠爷爷尸身,就地葬了。小玉见她孤苦伶仃,问道:“不知姑娘有何去处,是否有亲戚可投靠?”
伊珠擦了泪道:“贱女实是四处荆道,举目无亲。若两位姐姐不嫌,贱女愿作牛作马,终生服侍姐姐们。”说罢,又跪拜磕头。
莫弃疾连忙扶起,道:“我等也是四处飘零,餐风露宿,居无定所之人,设若不嫌弃,大可跟与我们。”莫弃疾见她模样,大起怜悯之心。
伊珠又跪下谢恩,小玉扶她起来,帮着整理了衣衫,头发。休憩片刻,三人自结伴上路了。一路上,伊珠还算懂事,从不问要去哪,做甚,只说些自己多年来的见闻,以解路途乏味。说话间,几人加快脚步,翻过这座岭子,酉版交尾,来到一个小集镇上。
行了一天的路,几人都感乏疲,小玉拉着伊珠,一路打头。几人找得一家客栈,要了两间上房,点了饭食,吩咐伙计送入房中。不消片刻,伙计便一桌子菜送进房中,躬身打礼道:“由于小店客人居多,有耽搁之处,望乞姑娘见谅。”
“伙计,你自可下去,膳毕便叫唤与你。”莫弃疾客气还礼道。伙计称谢下去。小玉劝小姐坐了上座,伊珠于右首,自己坐于左首。三人坐下,伊珠自起身,给莫弃疾倒了酒,自己也倒下一杯,双手举杯道:“贱女借花献佛,多感小姐再生之恩,此恩浩大,尤比生身父母,且受贱女这杯酒。”伊珠说毕,举杯饮尽。
莫弃疾道:“伊珠大不必见外,既跟与我等,自应以姐妹相称。”说毕,也将酒饮尽。
“贱女岂敢与小姐同辈。”伊珠说道。
“珠儿妹,小姐说如此就如此,正与小姐待我之恩,有如长江大河之浩荡,今后,我俩就一同服侍小姐,何如?”小玉说说道。
“小玉姐,正如贱女所想。”说着,又给小玉斟了杯酒,自己也倒满,举杯道:“此杯敬小玉姐活命之恩,恩情浩荡,不知何报,有贱女洒血之处,但请说来。贱女赴汤蹈火,难报此恩。”
小玉举酒道:“万语千言,尽在酒中,今后却不可再提及此事。”说毕,饮尽。
几人互相筛酒,敬饮几杯,正要撤桌时,忽闻楼下有争吵声。莫弃疾停下杯箸,倾听一会。小玉便道:“小姐,容小玉下去看觑一番。”
莫弃疾道:“小玉,你自陪伊珠吃些,小姐我有些乏闷,正好下去走走。”说完,起身走出房门。
饿了大半天,几杯酒下肚,不觉脑袋有些晃晕。无巧不成书,正要下楼,忽踩中滴于楼板上的油渍,脚下一滑,身子往前一个倾倒,敲此际又有一个伙计从间壁房间莽莽撞撞行将出来,撞于莫弃疾身后。莫弃疾本来脚下乏力,又被这一撞,身子失去平衡,整个人滚了下去,直滚到一楼大厅,一时间呻吟不止,起来不得。不知莫弃疾伤情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