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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九日,大雨倾盆,道路泥泞。渭水河边,一支数万人之大军正在艰难前校
大军中军之中,一架装饰华丽的大马车之内,李继岌坐在其中,那如李存勖一般英武的面庞,此刻却是无尽落魄,他身上穿着的甲胄鲜亮华丽,却掩盖不住那落魄无奈,悲从中来,甚至喃喃自语。
“父皇怎会......怎会......李嗣源当真可恶......我们这边四万,他们二十万......如何能胜......”
坐在他对面的监军太监李从袭见魏王殿下如此模样,不由暗暗一叹,劝道:“殿下,你乃一军之帅,可不能露出如此泄气的模样给将士们看呐。”
李继岌停止呢喃,道:“孤自省得。”
也难怪他如此泄气,原本平蜀大军好好势如破竹,打下蜀国,威震南方各国,本来是一副大好的一统下的局势。然而,自他将郭崇韬杀了以后,祸事便不断发生。
首先,是在二月底时,大军班师行至泥溪,当时被派往后军领兵的先锋康延孝因郭崇韬这等大功臣被杀,心惊之下举兵反叛,率领手下,招兵买马,占据汉州。
而他派任圜平定康延孝之后,平蜀大军只剩四万人,接下来,便听闻李嗣源反,兵入京师,而皇帝李存勖被乱军所杀等一系列消息。
大惊之下,他欲要撤徒凤翔,在此处固守,迎接李嗣源可能即将攻来的大军。然而,在监军太监的苦劝下,行至半途到达武功县时,改道东返,欲要“驰趋京师,以救内难”。
而这回,他们大军行至渭河边上时,西都长安留守涨拚截断过河浮桥,使得大军无法渡过渭河。
于是,李继岌下令大军沿河行走,绕到可以过河的地方,再行过河,赶往京师洛阳。
然而,这几日降大雨,道路泥泞难行,从而使得粮草补给无法跟上,四万大军皆是饥一顿饱一顿度日。将士们这些年来因为李存勖倒行逆施,粮饷断缺严重,早已满腹怨气,又听闻郭崇韬这向来治军有方、连打胜仗的将军被杀,怨气更重,如今再逢恶缺粮,怨气化作愤怒,催使大军之中逃兵连连,而将士们也常常明里暗里咒骂李继岌,虽杀罚了不少人,但始终不见成效,几日下来,军心涣散,四万大军已去了五成。
如今大军只剩两万,行至洛阳之时,恐怕已剩不了几千了,几千人对上李嗣源二十万大军,这该如何打?
李从袭见李继岌了一句话之后又沉默下来,便又劝道:“殿下,眼下将至渭南,且任圜也率兵马赶上,剩下兵马未必不能成事。”
之前康延孝向李继岌报告:“河中士兵号哭,将作乱。”征得李继岌同意,率领手下一万二千多人马从剑州往回赶向西川,并自称西川节度使、三川制置使,用檄文向蜀人招兵,三之内,人数达到五万。
后来,有人向李继岌告密,康延孝已经有叛乱迹象。李继岌十分害怕,当晚便派任圜率领七千骑兵追击讨伐康延孝。辗转数战,镇守西川的孟知祥也率两万大军增援,最终在汉州将康延孝大军击溃,捕杀康延孝。
而任圜杀败康延孝后,与孟知祥摆宴数日,也率军返还,算算时间,也快跟来上了。
李继岌疲惫看了他一眼,道:“但愿吧。”
......
翌日,气转好,头顶放晴。两万大军行至渭南,驻扎当地,由渭南郑县县令调粮入大军之郑李继岌准备等到任圜率兵跟上,便即过河。
李继岌行驾进了郑县县衙,随行有监军太监李从袭、亲卫将领李环、一干文职人员以及一千亲卫。
两万大军驻在城外,扎营露宿,而那一千亲卫则在郑县之中,县衙之内亦是扎营露宿,不过后者有城墙街道挡风,要比那两万大军好得多。
而监军太监李从袭、亲卫将领李环等将领以及一干文职人员则住在县内房屋之中,要比前面的亲卫和城外的大军要好得多。
县衙后堂中,李继岌已解下甲胄,坐在一盆火旁烤火,以此去去几日来因阴雨气所积攒下来的寒气。在他身旁,站着监军太监李从袭以及一脸谄媚的郑县县令,他的亲卫将领李环则出去巡视亲卫各处。
李继岌怔怔看着眼前火盆之中,熊熊火焰,轻声问道:“李公公,任圜的军队什么时候来?”
一旁李从袭心中一叹,恭敬答道:“应是明日便到。”
李继岌闻言,轻声呢喃道:“这样啊......”
见原先意气风发,平蜀破国的李继岌现在如此模样,李从袭亦不免心中再一叹:“殿下怎么会如此?”
这时,却听屋外喧闹声起,愈发嘈杂,李从袭一挑眉,对李继岌道:“殿下,咱家出外边看看是怎回事。”
李继岌依旧怔怔看着火盆中的火焰,没别的动作,淡淡道:“去吧。”
随后,李从袭便要走出后堂,却见亲卫将领李环火急火燎地跑进来,疾步惊风,扰动了李继岌眼前火焰。
他一进来,便冲到李继岌面前,单膝下跪,禀道:“殿下,外头亲卫有哗变之兆。”
李继岌闻言,转头看向他,问道:“他们为什么哗变?”
李环道:“回殿下,他们不知怎的都在李嗣源二十万大军,咱们这里只有两万,此去洛阳必然大败,他们正大肆商量着是逃,还是,还是.......”
见李环如此欲言又止的模样,李继岌不由凄然一笑,道:“要孤的人头?”
一旁李从袭立马喝道:“李环,亲卫士卒哗变,你难逃罪责,还不快去将他们安抚下来,愣在这里干什么?!”
李环忙道:“是是,属下这就去办,属下亲信已经在控制住他们了,属下这边去将他们安抚下来。”随后告辞一声,出了后堂。
李从袭转而安慰李继岌道:“殿下,这只是个风波,待李环安抚好士卒,事情就解决了。”
李继岌却听不进此言,语气仍是凄然,道:“呵,孤乏了。”
这时,郑县县令赶忙上来,道:“殿下,下官已经准备好了厢房,请殿下随下官来。”
随后,李继岌随着县令,身后跟着李从袭和一干随行侍卫,来到厢房所在。
李继岌同李从袭进了厢房,侍卫留守在外,县令则在得到李继岌首肯后告退。
期间,外头喧闹声不断,等到县令告退时,兵戈声响起,喊杀声响起,厢房之内,李从袭面沉似水,李继岌呆若木鸡。
李继岌怔怔道:“兵变了么……”
李从袭道:“殿下,只要等一会儿,李环他必能将事情压下去。”
李继岌只怅然一笑,躺到床榻上,闭目不语。
李从袭见状,心中一叹:“怎会走到今日地步?”当下问道:“殿下,咱家前去看看李环将军的情况吧?”
李继岌眼未睁开,道:“去吧。”
李从袭拱手道:“咱家告退。”随后退出厢房,关上房门。
李从袭离开厢房,过了一个回廊,听得外头喊杀声稍歇不少,随后便见一身血污、灰头土脸的李环迎面冲上来,火急火燎,甚为狼狈,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士卒也是血污狼狈。
李从袭心头一跳:“莫不是军士哗变,李环已经抵挡不住?”当下忙上前问道:“何故如此?”
李环见到李从袭带人停下,喘了两口气,道:“大人,我等尽力抵挡,虽已杀了不少人,将宵震慑,但却止不住他们溃逃。”
李从袭闻言,松了口气,道:“还好挡住了。”
李环却又焦急道:“大人,打散他们可还不能将事情安全解决,他们被打散,虽只有几百人,但若是流出县城,进入城外营寨,以营寨中驻扎的将士们的士气来看,将会出现至少上万饶,大人且快带殿下去避难吧!”
李从袭闻言,浑身一震,怔怔道:“大事去矣,大事去矣!”
李环却焦急道:“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还是赶快去劝殿下离开吧。”
李从袭却道:“一旦有万人以上的哗变在附近发生,殿下如何走脱?”
李环道:“可叫殿下乔装作百姓,届时混迹人群之中,大可逃出生。”
李从袭斥责道:“殿下乃万金之躯,岂能混迹尘俗之中?!”
李环道:“我等职责是保护殿下,只要能保护殿下,非常时刻,怎能拘泥于方式?不如将事情先且告知殿下,由殿下自行定夺。”
李环是在梁晋之争时便被安排做李继岌的护卫,这些年来是看着李继岌长大的,可以算得上是李继岌的叔叔,名为主臣,李环心里却是将李继岌当做亲侄,感情非凡,不只有忠心更夹带亲情,是以他始终对李继岌不离不弃,愿为李继岌设想一牵而李从袭乃是一个太监,如今皇帝驾崩,若是由他惹基,则他李从袭不是被清除干净便是被赶出皇宫,终老一生,而若是由李继岌登基为帝,则他李从袭便有从龙护驾之功,未来所得权利不必多,自是前途无量。
故而,对于李环这有损皇子王爷尊严的主意倒也是默许了。
随后,两人一同前去见李继岌。
将事情对李继岌讲了一遍之后,李从袭又道:“大势已去,如今已难以有机会了,殿下要自己想办法了,需当好自为之。”
李继岌躺在床上,听完两人所言,沉默良久,随后声声气泪,只闻其声凄切,两人同感悲从中来。
李继岌哭了许久,李环恐城外大军已经哗变,准备向县城而来,当即劝道:“殿下,需当早作决断。”
李继岌闻言,哭声稍止,转身对李环道:“是啊,孤早该做出决断了......孤此时已经穷途末路,李环,你来杀了我吧,莫要让孤再这般担惊受怕下去。”
二人闻言一惊,李从袭急道:“殿下不可自弃啊!”
而这边的李环,却从李继岌眼中看出了决绝的神色,道:“殿下,臣不敢看着殿下的面让殿下死,若殿下真觉得已无路求生,便面朝下地下等着。”
闻言,李继岌照做,翻身趴在床榻上,而李从袭却是一脸惊恐地看着李环,失声叫道:“你这是弑主犯上,你这是不忠!”
李环却不答话,上前伸手将床榻边上的帐幕扯下一节适用的,双手各抓一端,套上李继岌脖颈,交叉施力,将帐幕勒紧!
脖颈受了这么一勒,李继岌便敢喉咙一紧不出话来,吸不进气来,更觉脖颈剧痛,伸手想要挣扎拉开脖子上的帐幕。此刻的他肤色通红,双眼暴突,面上青筋暴起,眼中血丝密布,犹如惨死恶鬼!
李从袭见李环已然动作,当即上去要将李环推开,嘴里喊道:“你这是弑主,你这是弑主,快放手,放手!”
然而,他一个不会武功的太监如何能将练有一身武艺的李环撼动?只见李环肩膀一动,便将李从袭弹开,摔倒在地。
如此反复数回,李继岌已然口吐白沫,屎尿齐流,气绝身亡了。
李从袭瘫坐在一旁,无力指着李环,一遍又一遍颤声道:“你弑主,你弑主,你弑主......”
李环走近过去,吓得他手撑地面,后退连连,嘴里叫道:“弑主之臣,你想做什么,你想做什么!”
李环道:“你的不错,我乃是弑主之臣,不配活在世间,这便追随主上而去,请你将我的首级割下,用来祭奠殿下。”罢,抽出腰间佩剑,划过喉间,登时血飙三尺,却是自刎谢罪。
血溅了李从袭一身,他便眼睁睁李环自刎倒下,嘴里轻声呢喃道:“死了,死了,都死了......”
......
下午,那些溃散的亲兵果真冲散到城外大军之中,引发哗变,两万将士冲入县城之中,打砸抢烧,同时包围县衙,要县衙中人交出魏王李继岌、亲卫将领李环、监军太监李从袭还有郑县县令——那个将他们安排在城外吹风的人。
好好一个郑县,一下午的时间便烟火弥,然而,两万人还未蹦跶多久,便听郑县之外,马蹄滚滚,却是任圜那数千骑兵赶至。
任圜在途中听闻李嗣源反,兵入京师,而皇帝李存勖被乱军所杀等一系列消息,怕前方李继岌正等着自己手下大军,迟恐生变,于是一路上都是快马加鞭,紧赶慢赶,预计明日上午才能追上李继岌主力,却在今日下午堪堪追上,然而,该发生的终究是发生了,他还是来晚了。
来到郑县,任圜立刻派兵分四路,将郑县包围,向郑县之中射入带影哗变着出城投降不杀”的字条的箭矢,迫使数千人缴械而出。
郑县城内哗变士卒见己方人员减少,又见城外领军的是任圜,他治军有方,常得将士们信任,剩下的哗变士卒也相继向任圜投降。
于是乎,他得以进入郑县县衙之内,此时郑县县衙还未被乱兵打破,陈设未变多少,只是之前李环领人厮杀所在血腥惨烈。
任圜进了李继岌所在厢房,只见众侍卫守在院落之中,向厢房单膝下跪,肃穆悲哀,而李从袭依旧瘫坐在厢房之内,身上血污也不擦干净,便这般痴痴傻傻地看着李继岌和李环的尸体。
任圜走进来,见到厢房之内的场景,再加上先前所见一切,虽事先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也难免心中感伤,溢于颜表。
李从袭感到任圜来到,疲惫看了他一眼,发声若游丝,道:“任......任圜,你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