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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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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书面容沉着静静地注视着顾靖萧,见到顾靖萧那双眼睛中闪烁着晶亮的光芒,婉书心中有说不出的徜徉,她知道顾靖萧的日子或许很不好过,但是从来没有想到他经历的是这样灰暗和陈黯的日子,婉书低头淡淡道:“若说你狠辣无比之人,那我大抵也是这样的人。”稍稍顿了顿,婉书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我家里有个庶姐总是心比天高,不顾父母和洛家的脸面想要攀高枝嫁到有爵之家,我自然不能容她这般肆意妄为,所以动了动手脚,让她嫁给汝阳候,如今汝阳候回京述职的时间即将结束,她也要随着丈夫离开盛京城,不知道我这样的做法算不算狠辣无情。”

顾靖萧没有说话,依旧是静静地注视着婉书,对婉书所说的话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和骇然的情绪,冷静得仿佛从一开始就知道婉书所做的这些事情。婉书心里也很是狐疑,这些事除了母亲谁也不知道,顾靖萧怎么可能知道,可是如果顾靖萧不知情,他怎么看上去如此冷静。

这么冷静的反应,难道顾靖萧真的早就已经知道了?

顾靖萧松开婉书又坐回原来的圈椅上,短促的轻笑几声,静静地看着婉书,眼神逐渐恢复平和和清明:“娘子处理起这件事来手段利落又迅速,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隐患,我佩服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娘子狠辣无情。你那位庶姐心思不纯屡屡想暗害于你,我若是你,就让她嫁给市井匹夫,岂会让她顺心如意地做汝阳侯大娘子……”

这些事他竟然都知道!

婉书瞠目看着顾靖萧,生平第一次觉得一个人居然可以这么厉害,像是所有的事都详细地存在于他的脑海之中,他像是这天地间最厉害的人,用一张巨大繁复的网将自己早已纳在他的羽翼之下,自己所有的一切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就算自己对付婉晴那些手段他也知道。

“你的事情,事无巨细,我都知道。”顾靖萧语气轻轻,似是不甚在意,可是语气里却是格外的深情和温柔,他继续道:“这些事自然说不上是你狠毒,你与你的大姐姐也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可是你真心实意的待她,不曾有过什么龃龉,而那位庶姐能够让你出手去对付她,就代表她的确不能留在洛府。只要是你做的决定,在我眼里就都是对的。”

婉书呆呆的,没有说话,依旧沉静在顾靖萧的话里。

“怎样?”顾靖萧看着发愣的婉书,挑唇笑道:“怎么呆呆的不说话。”

“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想好好认识你一样。”婉书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微笑地看着顾靖萧,心里柔软得像是一池秋水。这一刻,她听着顾靖萧诉说以往,似乎真的眼看着他如何崛起如何反攻,深深地折服在顾靖萧的魄力之下。

婉书用一种近乎佩服的语气慎重道:“你这一路走来定然是十分得不同意,新婚那日我看着你给我的那份名册就在想,真该把你的故事写成一本自传让我那位庶姐好好瞧一瞧,什么才叫真正的反攻,她与其动那些歪心思,倒不如把精力留在正确的地方。”

顾靖萧的眼神如火般明亮,像是蕴藏天底下最闪烁的星星,他定定地瞧着婉书,从心底迸发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激动和喜悦:“这些年我排挤干净顾夫人在顾家的所有势力,痛快之余总觉得少了份很重要的感觉,今日同你说起这些我才知道少了什么。”

婉书睁着圆滚滚的双眼同样直视着婉书,温声问道:“少了什么?”她的语气带着几分期待,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顾靖萧莫名地笑了,目光沉沉得像是喝醉了酒一般,唇边的笑意也带着几分醉意,一双眼睛紧紧地摄住婉书的双眼,温声道:“少了与你分享这些事的喜悦。”

年少时的愤怒委屈时至今日早已不像当初那般强烈地充斥在心口,多少年官海的沉沉浮浮见惯了融入生死之后,他早已变得不动声色,早已习惯将所有的事情都藏在心中,这种感觉就如同新胸口那一把炽烈的火焰在蔟簇地燃烧着,将所有东西都焚烧殆尽只剩一片荒芜,并且死寂多年之后,忽然有一双柔软的手出现抚平了这片荒芜,只让他觉得胸口一阵熨烫和温暖。

那双手的主人正是婉书。

顾靖萧叹了口气,原来让自己将那些往事全部都叙说出来也并不是那么难,这些年他独自怀揣着这些辛密,在今日说出来之后,反而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畅快。

看来将媳妇娶了回来这件事着实不错。

“对了。”婉书忽然想到一些事,问得担心顾靖萧的情绪,所以十分小心:“你在家惹出那么大的事,难道公爹和老太君不管吗?”

“管?他们拿什么管?如今顾家谁说了算,他们难道不知道吗?”顾靖萧回答得很是随意,可是嘴里所说的话却十分霸气。

婉书呆了,顾靖萧这摆明是拿出丞相的身份施压与顾府,让顾府不得不放弃顾夫人,继而逼顾夫人将手中的权利全部都交给儿媳小夏大娘子来解决,名言勒令禁止顾夫人在插手顾府事务,这样的决定肯定更让顾夫人心里咬牙切齿地痛恨着,日日看着自己的儿媳站着自己曾经的位置颐指气使,谁的心里能够舒舒服服?

就算小夏大娘子是顾夫人的内侄女又如何,这过日子过日子,自然是关上门自家过自家的日子,在顾靖萧绝对的实力面前,她不相信小夏大娘子敢偏袒顾夫人。

“你这一招可真是狠,你嫡母心里定然恨毒了你。”婉书轻声地呢喃着,眉头微蹙,静静地看着顾靖萧。

顾靖萧再次拉过婉书的手紧紧地攥在手里,心中的情绪颇为涌动,他温柔道:“狠毒了我就狠毒了我罢,如今的我也没什么好怕的,我更担心你。”

婉书脸颊微红,问道:“担心我?担心我什么?”

顾靖萧沉沉道:“我嫡母的手段不同于一般妇人,你以后尽量别与她来往,若非要来往就将所有的事推到我的身上,我替你担着。”

婉书点点头,两人又说了许久的话,然后顾靖萧便陪着婉书开始看账本,顾靖萧是天晋王朝第一聪明人,看账本这样的事更是小菜一碟,再加上婉书十分聪慧,凡有不懂之处,经顾靖萧一提点便立马反应过来,这一看便看到了正午该用膳的时候。

用完膳之后婉书和顾靖萧没有再去看账本,然后一同回了卧房准备午休,顾靖萧倒是老老实实没有再折腾,只是将婉书嵌在怀里沉沉睡去,大概是上午诉说了一番往事觉得格外心力交瘁罢。

顾靖萧的怀中十分温暖,他十分温柔地将婉书揽在自己的怀中,婉书睡得格外安稳香甜,浓浓的安全感充斥在自己的周遭,帷帐在床铺和外面隔成两个世界,床铺里昏昏暗暗,婉书只能陷在顾靖萧的怀中安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婉书半眯着眼睛看向帷帐的方向,只能感觉到昏暗的光线在慢慢地渗透进来,她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身边,却发现身侧空空如也,她瞬间清醒了过来,微微扬声呼道:“……芸卿?”

薄绸水红金丝霭霞帷帐被掀起,展露在婉书的眼前的却不是芸卿,而是早已穿戴好的顾靖萧,在看到婉书醒来之后,顾靖萧挑眉道:“醒了?可真能睡。”

婉书呆呆地坐在床头,颇为怔愣地问道:“我睡了多久?”

“快两个时辰,起来再做一会儿就能直接用晚膳了。”顾靖萧不留情面地直言道。

婉书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讪讪的,先是看了一旁的滴漏,的确正如顾靖萧所说那样再过一会儿就可以用晚膳了。她佯装看不见,伸长脖子看向门外,边看边好奇问道:“芸卿呢?我喊她她怎么不进来。”边问还边看向顾靖萧,显然认为和顾靖萧拖不了关系。

顾靖萧走到一旁将婉书的衣裳拿在手里,然后在婉书的身边坐下,抬起婉书的手做出一副要替她穿衣的模样来,婉书一怔,急急道:“这怕是不妥罢,还是喊芸卿进来——”

顾靖萧十分霸气地开口道:“你坐好。”

婉书顿时不再拒绝,老老实实地坐好,任凭顾靖萧替自己穿衣,他的动作十分优雅,不急不躁地将衣服一件一件地替她穿上,还慢条斯理地替她理好衣带。小衣、上衫、襦裙、腰带、外衫……灼热的手指不时会触碰到婉书,婉书紧张得不敢有所动作,听话地任由他摆布,最后顾靖萧甚至将婉书的脚攥在手心里,温柔地替她穿好鞋子。

“你这是做什么……”婉书的声音小小的,显然十分羞涩,低声道:“你可是丞相,若是让别人知道定然会笑话你。”

顾靖萧并没有将婉书的话听见去,替婉书彻底穿戴好衣物之后,他才略略颔首沉吟,半晌才颇为郁闷道:“只可惜我没有张敞的手艺,不能为你画眉。”

婉书一怔,忍不住笑道:“上爱其能,弗备责也,然终不得大位,若是你替我穿衣画眉的消息传出去,岂非和这位张敞郎君一般不得陛下重用,那到时候我便是罪魁祸首了。”

顾靖萧不屑地笑了笑,挑眉道:“那又如何。”

正当两人说话的时候,写从外面气鼓鼓地走了进来,后来跟着脸色也不太好的芸卿,写忿忿道:“大娘子,外面有几个姑娘说是来给大娘子请安的,我说了大娘子你在休息,可是她们还不走了,就一直在门口守着,非要等到大娘子你醒了请安才肯罢休。”

婉书微一挑眉,侧首看了顾靖萧一眼,而后者冲她怂了怂肩,做出一副无辜的模样,不甚在意道:“你若是不想见她们,就让她们一直在外面等着,等得累了自然就不等了。”

看来以前顾靖萧就是用这种办法来应对那些美人,只可惜这招治标不治本,今日等不到明日继续来,难道自己要被她们一直困在着院子里?

“芸卿,叫她们都去偏厅候着,说我一会儿就到。”婉书轻声道:“写,你先给我梳个头,别梳得太紧,这两日实在勒得我头皮疼。”

写的手艺十分了得,她服侍婉书十几年,一下子就明白了婉书的需求,动起手来干脆利落,三下五除二就绾好了发髻,她想着是去应对那些美人,特地给婉书插上一支十分贵重的金驰凤凰腾跃欲飞的步摇,十分奢华。

顾靖萧在一旁静静的瞧着,瞧见婉书蓄势待发的模样,笑着问道:“娘子可真是女中豪杰,既如此,那几个美人就交给娘子你来处理了。”

婉书侧首望了顾靖萧一眼没有说话,反而是写偷偷地恼怒地瞪了眼顾靖萧,心里认为都是顾相的错,若不是他府里忽然出现这几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美人,自家姑娘自然不用去应付这样的事。

婉书并不急着去见那些美人,在写绾好发髻、芸卿回来回话之后,她又墨迹好了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起身向偏厅走去。攻人攻心为上,几人这几个美人找上门来,不然她们彻彻底底吃一回下马威,岂不是白费她们等了这么久?

偏厅的名字,叫明苑堂,婉书用偏厅来接待这些美人们,显然是没有将她们当回事。

明苑堂中,四面隔扇齐齐都打开,东西两面墙上挂着四幅中堂画,坐北正墙上则高悬着一块赤金边匾额,下头一张光亮宽阔的红木八仙桌,两旁都是同木材扶手大椅,下头两排笔直着排放了好些矮背宽椅,每两把宽椅之间就隔一个小小的如意雕花方几,地上是打磨得极其光亮的青石板,正中铺着暗红短绒地毯。

只是一个偏厅都如此得气势恢弘,昂扬四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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