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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书走进明苑堂,原本有些熙熙攘攘之声的明苑堂顿时安静了下来,堂中坐着两位年纪相仿明眸善睐的美人,在见到婉书进来之后两位美人脸上原本热络的笑意瞬间冷淡了下来,毫无敬意地从圈椅上站起身来略微福了福身就当行过礼,然后还有等婉书同意就直接一屁股又坐回圈椅上,写气得两颊鼓了起来,芸卿心里也有些不乐意,但是并没有表露出来。
三人之中,最淡定的莫过于婉书,她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没有因为两位美人的轻蔑而露出一丝不快,反而还冲她们二人微微颔首。
明苑堂正中放着一把红木高背大椅,婉书不动声色的看过去一眼,未出嫁时她经常见母亲坐在这把红木高背大椅上接受妾室们和通房们的礼节,今时今日她是丞相府的当家主母,以后她就要坐在这张大椅上。
婉书稍稍吸口气,沉稳的迈着步一步一步走上前坐下,已有一位妇人端着茶盘在旁伺候着,在婉书坐定之后忙恭敬递上茶,婉书微微一颔首,接过茶盏抿了一口气,姿态优雅地饮完茶之后,她的目光才慢慢悠悠地放在两位美人的身上,后又移开,笑着看向一旁的中年妇人,轻声问道:“我才刚刚入府,你来给我介绍介绍,这两位美人怎么称呼?”
中年妇人稍稍一惊,意识到婉书是在对自己说话之后,圆脸敦实的脸颊上立马露出毕恭毕敬的憨笑,慌忙冲着婉书福了福,姿势显得很恭敬,低着头道:“回大娘子的话,左手边的这位姑娘名为凤琴,右手边的这姑娘名为曦月。”
婉书这才恍然地点点头,脑子飞快地回忆上午在书房看的花名册,飞快地在脑海里找寻到了两位美人的来历,应该是去年柱国公府送来的两位美人,凤琴曦月,是一对双生姐妹花。
想到这,婉书的目光特地在凤琴曦月的脸上扫过,果然在这两人的眉眼间看出许多相似之处。
婉书审视的目光刚刚扫过,名为凤琴的姑娘似乎坐不住了,忍不住率先笑道:“我们姐妹两今日来就是为了给大娘子您请安,以后咱们同在一处屋檐之下,我们姐妹两年纪轻不懂事,以后还需要大娘子您多多提点。”
婉书笑了笑,似乎颇为和气:“提点倒是说不上,不过……”
清澈的带着凉意的目光落在凤琴曦月两人身上,婉书笑得不动声色,似乎将所有的情绪都笼罩在美丽的面容之下,她故意迟钝了片刻吊足了姐妹两的胃口和好奇心,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我进府已有几天,前几日不见得你们二人来向我请安,怎的今日反而来向我请安?若是真有心请安倒也算了,可自古请安都是在早上晨起的时候来向我请安,何以两位姑娘到了晚间才来向我请安,这是哪里的礼仪?”
凤琴和曦月同时愣了愣,完全没有想到婉书会这么直接就上来就将话说得这么难听且窘迫,不是说她只是一个小文官的女儿,可以任由别人搓揉捏扁吗?怎么如今这架势看起来,比起那些高门显赫之家的嫡女都要威风气派?
她们两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的姑娘,但好歹也是家世清清白白的女儿家,由柱国公送到丞相府来服侍顾靖萧。
自古富贵士绅之家就有互相赠妾的举动,她们两生来貌美又有才情,自然不愿意屈就于外面的庸庸碌碌之辈,若是能够得到顾靖萧的青眼,哪怕是做一个妾室也足以彰显身份地位了,可是平日里她们在吴起的管辖下,连想靠近顾靖萧一步都没有可能,所以才把念头动到婉书这里。
所有人都知道,顾靖萧的妻子只是一个小官家的女儿,这样家世的女儿定然是软弱可欺的,到时候丞相府指不定就由她们姐妹两说了算。
姐姐凤琴自是要比妹妹曦月理智冷静许多,面对婉书所说的话,当即只是略微尴尬地笑了笑,抬头正视着婉书,语气微微羞涩,但羞涩之中似乎暗藏着提醒威胁的以为,缓缓道:“大娘子,容禀,我前几日身子有些不方便,我妹妹又是个胆小的,所以才一直耽搁着。这不,今日我身体刚刚好便带着妹妹来给您请安。”
婉书听了之后脸上神色不变,只是目光静静地看向凤琴,微微挑眉没有和她说话,转而看向一旁的中年妇人道:“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是赵启媳妇,如今已经在丞相府里已经当了好几年的差,正巧我有些问题想问问你。”
“劳大娘子记得,我正是赵启家的。”赵启媳妇依旧低着头表露出万分恭敬的态度来,笑着回答婉书的问题:“大娘子您若是有什么想问直接问就是,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婉书慢慢侧过眸光看向凤琴与曦月两位姑娘,只是静静地瞧了片刻,直看得二人心里发憷,几乎坐立难安要跳了起来,就这样静静看了好一会儿,她才撤回眸光,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语气中颇有几分冰冷的意味:“我虽然进府才几天,但是对于府里的一些规矩还是清楚的,凤琴和曦月两位姑娘既然是来服侍相爷的,地位也就等于府中的丫鬟,那丫鬟到底如何该给当家主母请安,您是府里的老人应该比我清楚罢?”
赵启媳妇颇有些讶异,飞快的偷瞄婉书一眼,然后低下头去用余光看过坐在下方的凤琴曦月身上,踌躇不安地抿了抿唇后走到堂中俯身恭敬地跪下,用实际行动来回答婉书的问题,严肃着脸沉声道:“给大娘子请安。”
婉书立马让芸卿将赵启媳妇扶起来,目光看向一旁脸色已然十分难看的凤琴与曦月身上,唇角的笑容一派的风轻云淡,声音轻若无云地开口道:“你们两个人不是说要来给我请安吗?现在既然学会了请安的规矩,难道不该给我请安吗?”
凤琴姑娘勉强一笑:“大娘子,适才我和我妹妹不是已经向你请过安了,怎么现在又要我们再请一次安。”
这一次不用婉书开口,一旁的写已经气势十足地开口,目光凌然地射向凤琴与曦月二人,毫不留情面地开口:“我家大娘子是丞相府的当家主母,你不过是柱国公送来的两个美人,无名无分,难道当家主母的话你都不听吗?”
凤琴憋红着脸说不出话,曦月看不得姐姐这么被言语奚落,立马站起身来想要说话,但是还好凤琴眼疾手快立马眼色遏制住曦月的冲动,强硬地拉着妹妹曦月同自己一起,照着赵启媳妇刚刚福身行礼的模样,恭恭敬敬地又给婉书行礼请安。
请安过后,婉书也没有了刚才的针锋相对,笑着让她们姐妹两说话,吩咐一旁的赵启媳妇给姐妹两一人端上一杯热茶就让旁边伺候的人都出去了。
赵启媳妇奉完茶离开明苑堂之后迅速离开院子回到仆妇院落,那里早已聚着一群丫鬟媳妇婆子,见到她回来立时涌了上去,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言语间都是在询问婉书的脾气如何,是个什么样的人。
面对众人的提问,赵启媳妇沉着脸色摇了摇头,小声道:“眼看着是个娇滴滴花朵般的少女,可是对付起凤琴姑娘与曦月姑娘,那般威严气势确实吓人,怕是个厉害的,你们以后都放老实些,别自讨没趣。”
……
婉书和凤琴曦月两姐妹仍然坐在明苑堂里,此时没有了在旁伺候的人,婉书一改之前的正锋相对,漠然的目光直直看向下方不言语的凤琴和曦月两姐妹,茶盏盖轻轻拨过茶叶,看着碧绿的茶叶在水中翻腾,片刻后,曼声道:“你们二人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若是没有,就各自回去,别再这儿浪费时间了。”
凤琴此时已然明白婉书并不是个好相与的无知少女,立马一改之前的趾高气昂,做出一副可怜羸弱的模样,顷刻间跪在地上,重重地给婉书磕头,两眼之中也顿时泛着眼泪,哭泣道:“求大娘子给我条活路罢,就让我和我妹妹在丞相身边伺候他罢,我们姐妹两绝对不敢有二心,以后您就是我们姐妹两的恩人,我们必定听你调遣!”
婉书坐在高椅上神色淡淡的并不以为然,也没有因为凤琴的哭诉而有一丝一毫的心软,面对凤琴的哭态,她只是淡淡道:“你有什么话就起来好好说,别哭哭闹闹,扰人烦忧。”
凤琴听到婉书这么说哭声渐渐弱了下去,见婉书神色间没有一丝怜悯和同情的神情,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婉书,只讷讷道:“我就是想求大娘子您行个恩典,给我和我妹妹一条活路罢!要是、要是我和我妹妹没有能够得到丞相的青睐,我们对于柱国公就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会被弃之如履的。”
婉书表情温和,淡淡道:“你们是什么时候被送进丞相府应该还记得罢?到目前为止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丞相府没有一日断过你们的衣食吃住,相反,你们如今在丞相府过的日子要比之前你们的日子好过太多了罢?既如此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自古都说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句话我希望你们两能够牢牢记在心里。”
语气淡然,十分通透,婉书像是将姐妹两的心思摸索得清清楚楚,凤琴与曦月都是神色中夹杂着怔仲,像是自己心底最深处的想法都被婉书掌握在心中,浑身上下说不出的惭愧和窘迫,凤琴依旧还在小声的哭泣着,面对婉书所说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婉书想了想又开头道:“再者说这事你又何必找到我的身上,你们姐妹两姿色不俗,若是你自己加把劲能博得相爷喜欢和青睐,岂非比求我更加有用吗?”
凤琴苍白的脸陡然间如同发青了一般,难道她没有想过这个办法吗!当初刚刚来到丞相府,她每天都想着该如何引起顾靖萧的注意力,她早就听说这个男人并未娶妻,身边更是连妾室通房都没有,若是自己能够让顾靖萧对自己着迷,保不准将来她就是丞相府的当家主母。
为着这个梦想,凤琴和妹妹曦月一直坚守在丞相府,送到丞相府的美人远远不止她们二人,有不少人因为耐不住寂寞偷偷从丞相府里跑了出去,可是凤琴没有,她心里迷恋崇拜这个男人,这个天晋王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男人。
她想留在这个男人的身边,幻想着自己可以成为他的妻子,可以朝夕相对,恩爱不疑。
可是她哪里知道顾靖萧如此的铁石心肠,面对那么多的美人竟没有一个动心,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可以站在他的身边,可就是因为这样的脾性偏偏让凤琴更加着迷,更加想要留在顾靖萧的身边,所以任凭那院子的美人来来去去,凤琴和妹妹曦月却依旧痴心不改地守在那里。
守着守着,凤琴也逐渐可以接受这种苦守的滋味,顾靖萧对所有的女人都不感兴趣,或许就如同外面所传的那样,顾靖萧真的有龙阳之癖,所以他才会如此冷情,凤琴每每这样想着,心里也能安慰自己。
可是,她知道了陛下赐婚的事,知道顾靖萧要娶一位小官家的女儿。
凭什么!
她曾经想过,也许再过几年顾靖萧会因为受不了顾家长辈的唠叨和劝阻,去娶一位门当户对的女子,然后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可是他娶的却是一位出身不好的小文官家的女儿,更是在婚后将这位新婚夫人宠上了天,她再也坐不住,她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够让一向不近女色的顾靖萧如此神魂颠倒。
所以今日凤琴才会出现在这里,她知道顾靖萧在婉书的院子里,所以故意选着这个时候来给婉书请安,一来是想要看一看婉书,二来则是想要见一眼顾靖萧,可她没想到,这位新夫人竟如此厉害、如此淡然,仅仅只用几句话,就将她所有的准备都打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