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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唇舌留恋缠绵,她能听到心底寒气丝丝抽离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徘徊在唇齿间的旖旎温润。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放开了自己。
被束缚的唇瓣得到解放,盼兮还没回过神,她湿润的嘴微微张着,贪婪呼吸着新鲜空气。
眼前的人儿正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
他的眼里洋溢着笑意,她恍然惊醒,心跳得快蹦出来了,四周瞥了眼,围栏外守着这么多人,幸好“追风”已经跑出了很远的距离,他这样,也不怕被人瞧着了。
她咽了口口水,脸烫得像个火球,恨不得赶紧找个地儿埋起来。
空旷的马场上,冷风嗖嗖灌耳,抓着马缰的手热出了汗,他的大手包裹着她的,她浑身都觉得热,他喷出的气息萦绕在耳边就更热了。
“盼兮!”
听到他的声音,盼兮微微侧身。
马背上的男子背脊挺得笔直,显得肃然挺拔,盼兮看不见他目光里的神采,可他出的话却异常坚定。
“我不能让你没名没分的跟着我,没什么问题的话,等望舒回来我就同她讲,过完年,把这事办了…”
盼兮静静的听着,也不回应他。
“嗯?”他剑眉一挑,追着问。
“好!”她缓了缓才。
一声轻笑落在耳边,盼兮也不敢回头,只听他佯装不满道:“怎么,你不愿意吗?”
盼兮贝齿轻咬着唇,唇上酥酥麻麻的还留有他的气息,她轻轻吸了吸鼻子,还是被他听到了,他绕过身子看她,她的眼里闪现了泪光,长长的睫毛蘸满雨露,微微轻颤着。
“没有不愿意的!”
穆炎煦扶着她漂亮的鹅蛋脸,柔软的线条让她整个人都如水般沉静温婉,他们默默对视着。
良久,直到盼兮脸上起了层红晕,他才吻去她眼里的泪水。
穆炎煦按辔徐行,带着她一路欣赏沿途风景,冬日的肃静覆盖了尘世的喧嚣,耳边只有和缓的马蹄声,一簇余晖缭绕着远处温泉腾腾的水汽,虚幻如梦影,安宁美好的让人叹息。
从汤山马场出来,他们没有立即回明煦园,直接去了位于三牌楼的陆军学堂,穆炎煦换了套制服,盼兮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穿戎装的样子,腰栓长剑,马靴锃亮,他紧抿着薄唇不苟言笑时有一股舍我其谁的震慑力,这是一种浑然成的威严气度。
盼兮恍惚,眼前的他面庞刚劲有型,额头高阔明亮,短发整洁利落,早已不见方才柔情湛湛还略带顽皮的模样。
穆炎煦将配枪挂在腰间,压抑着锐利的眸光,朝她走来。
语气是温和的,可这温和的声音与这身挺括有型的军装又是那么不相衬。
“稍等我片刻!”
他完就出去了。
“向右看齐,向前看…”
教官的口令声铿锵有力。
盼兮走到窗前,月影稀疏,寒风呼啸的大操场上数千名学生列队站立,他们都穿着统一的军服,整齐有序,在这片威风凛凛、军容强盛的队伍里,透过斑驳的星光、几盏微灯,她还是一眼找到了他,挺着笔直的身板,傲然而立。
这位年轻的军官尖锐的目光扫向所有人,做出的手势强劲有力,真有一种压倒群雄的气势。
眼神都被黏住了,她的目光随着他移动,许久才收回。
他在陆军学堂的这间办公室布置简洁,只在墙上挂字画做装饰,她一眼认出自己送他的那幅寿礼,书案上摆着一个银质的相框,是他穿着戎装骑在高头大马上,目光炯炯,真是器宇轩昂,桌案前架着一杆佩剑,老鹰头的剑柄透着犀利深邃的光。
她无聊的坐在沙发上,顿感全身酸痛。
饿了,也累了,她想等他忙完总会叫醒自己的,招架不住沉沉的睡意,她缩了缩身子埋进柔软的沙发里。
朦朦胧胧间感觉到自己身体轻轻飘起,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穆炎煦见她醒了,还是把她抱到床上,温热的身子碰着冰冷的床板,她不由哆嗦的嘶了一声。
“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他满脸愧疚。
窗外一片寂静,夜已沉。
盼兮看到座钟上的时间,内心惊呼,诧异的看他。
他还是一身戎装,眸光晶亮,丝毫不露倦色。
“我让敬奉去食堂看看还有什么吃的!”他着就要去按铃。
盼兮喊住他,早就饿过头了,内心只有一个念头。
“回去吧!”
车子穿梭在夜色里。
念着他的辛苦,盼兮忍不住感慨:“军校的训练可真辛苦啊!”
“这些学生不增强体质、强化体魄,以后怎么为国家效力。”穆炎煦双手交叉在胸前,语气深沉有力。
“来陆军学堂当兵就不能怕吃苦!”后视镜里的陆敬奉眉飞色舞,“当年少爷为了增强体格,夏纵马,冬游泳,每日长跑10公里,毕业成绩碾压了骑兵科的所有人,还被皇邀请去皇居参观。”
陆敬奉得神采飞扬,她虽不懂,也能想象应是一项极高的荣誉。
盼兮看着他,他脸上淡淡的,从陆军学堂出来,他就换上了日常的衣服。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穆炎煦唇角微微向上一钩,拉过她的手,紧紧攥在手里。
“累吗?”他问。
盼兮摇摇头。
打了个盹的功夫,她已经补足了精神,倒是他,这一又是骑马,又是来学堂突击检查的,怎么就不觉得疲惫呢。
显而易见,这是他生活的常态,可在强的人也经不起这样连轴运转的。
她轻声埋怨,“强健体格也不能老这样拼命的。”
穆炎煦淡然一笑,“朝受命、夕饮冰,昼无为、夜难寐,这是军饶斗志。”看清盼兮眼里扫来的目光,他摩挲着她的手,缓和了声音,“下回注意!”
……
雪声澌澌,世间万物都裹了层轻薄的银色。
盼兮坐在窗口,贪婪地望着挂在枝叶上摇摇欲坠的朵朵雪白,手里的画笔快速运转。
落雪的日子,风是静止的,时间也在她的笔尖缓缓流动。
黎望舒带着朗诣回来后,明煦园上上下下都在为了迎接新年而忙碌。
无论大事物,黎望舒要求所有人都积极参与其中,过年的年货统统都由他们亲手制成,屋门上、墙壁上、门楣上张贴的春联和倒福是由穆炎煦、穆朗诣父子共同书写,象征着来年“五谷丰登”的年画则由盼兮亲手绘制。
李婶带着厨房的一班人打年糕、做包子、搓元宵,炊烟在一片白茫茫中腾腾升起。
陆敬奉和怜碧这会儿正在挂纱灯,何安和安竹忙活着贴窗花。
明煦园内年味浓厚,人人脸上都彰显着喜气。
皮肤长时间接触冷空气,手僵的不好落笔,盼兮放下画笔,双手放在嘴边吹了口热气,又搓了搓。
听到孩子的嬉笑声,她闻声望去,黎望舒带着朗诣来了,朗诣手里提着个兔子灯,脚步欢快地追着漫飞雪。
盼兮立马开门迎接。
黎望舒一进门就皱眉嗔怪,“呀,这屋里可真冷。”着就抓了把白檀木扔进炭盆里,“北平再冷,可家里装有火墙,这里的冬难熬,你姑娘家的可要仔细保养着些。”
柔声氤氲,火苗滋滋的烤着白檀木,紫烟袅袅,檀香扑鼻。她又看到那扇敞开的窗户,猜到屋里的寒气都是从这儿钻来的,想关上,走近看见桌上的那幅半成品,欣喜自叹:“真是,这里的一景一物早就看得不觉新鲜了,可落到你笔下,又完全是另一番样子…这幅画就送我了,好不好?”
完,笑望着她。
“当然好了!”盼兮也笑,“画好了就给姐姐送来。”
朗诣得意地提着灯向她展示,“姨姨瞧,爸爸给我扎得兔子灯。”
盼兮笑眯眯的看他,临近新年,他穿着一身枣红色棉袍,喜庆极了,黑曜石一般的墨色双眼里总时不时露出他父亲的神采。
“明送完灶君菩萨,家神俱已上,这之后到除夕都是百无禁忌,适宜办事的好日子。”黎望舒笑脸如牡丹初绽,拉了她坐下,“我就是来问问你的意思。”
盼兮不明所以,“家里要办事,不用同我商量的。”
“怎么不用…缉煕交待不必大操办,可这是你一辈子的事,又岂能儿戏。”
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盼兮双手紧扣在一起,红了脸,她腕间隐约透着古朴翠绿的光,黎望舒轻轻拉过她的手,置于膝上,“这事我比谁都赞成,缉煕肩负重担,注定没法守家立业…奶奶年纪也大了,不能跟着他四处奔波、各地任职,还有朗诣,这孩子也需要我照顾…总不能叫缉煕一个人去过苦行僧的日子吧…早在YUNNAN任职时,我就劝他多为自己考虑。如今,你我有了姐妹的情分,于他,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朗诣听到母亲言语里的提及,放下兔子灯,两团眉毛皱了皱。
盼兮默默注视着他的动作,一言不发。
“若是这样,我就同奶奶商量了订个日子,我是想赶在年前办了好添桩皆大欢喜的事。”黎望舒拍拍她的手,低声:“别慌!”
去付氏上房的路上,一直沉默的儿子,突然嗫嚅道:“爸爸是要娶姨姨了吗?”
黎望舒一惊,拽紧了儿子的手,“你怎么知道的?”
“外婆同我讲的。”朗诣声嘀咕。
黎望舒停下脚步,看着儿子亮晶晶的眼,认真问道:“外婆怎么同你的?”
“外婆,报纸上都在写姨姨和爸爸的事,姨姨不好,自从有了她,爸爸就不要了我们了…”
朗诣完抿紧了嘴。
“朗诣不是很喜欢姨姨的吗?”
朗诣踩着积雪,沉默了片刻,问:“那妈妈喜欢姨姨吗?”
儿子满脸认真的表情,黎望舒看了无奈一笑,叹息道:“你听话懂事,以后好好读书,我就放心了,知道嘛?!”
“哦!”穆朗诣似懂非懂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