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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国古井无波的局面背后，却是暗潮涌动。
燕王宫，云雀台。
墨色衣袍的男人枯坐在一方亭子里，对坐的青年却望着他，嘴角逸出一缕浅笑：“师父，别这么愁眉不展的啊！下棋，可要专心——”
却被那个墨色衣袍的男拳淡眼风扫过去。他一直没有多话，从这个青年将他禁锢在云雀台以后。
他猜，大势已去不过如是，没想到，当日没有斩草除根，是他留下的祸患。
沈乾见棋盘上仍然一子未落，指间夹起一枚黑子，一只手支着下巴，凝神看了一会儿，大概思索很久后，才堪堪：“师父教我下棋时，过落第一子要抢占空角。”
着，那枚黑子，落在了棋盘上的星位。沈乾幽幽叹气：“三三守角最牢，目一般，星位离广袤世界最近……师父每次都是选三三，不觉得……太故步自封了？”
殷凌没有话，一如之前的几一样，沈乾看着他的脸，毫无波澜，即便他已经被自己下了慢性毒药，慢慢地就会毒发。
沈乾兀自叹气，摇了摇头，起身离开。
棋盘之上，只有孤零零的一枚黑子，落在星位上。
沈乾沉得住气，也当然知道欲成大事，必须要隐忍。但是，他认为，成大事者的隐忍，不是师父那样的懦弱胆怯。师父他老人家，最适合的还是辅政而不是掌权啊……
沈乾走得很快，那角衣袍很快就消失不见。殷凌看着棋盘，一动不动，最后，淡淡地叹了口气。这时候，心口一阵一阵剧烈的痛楚，他皱着眉捂住心口，扶着柱子，大口大口喘息了一番，最后，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强压下喉咙涌出来的腥咸，他闭了闭眼。
是他太……懦弱了么？但是，那件事情，……殷凌最后还是没有继续想下去。
……
叶谪让人抓了楚王后急速撤军，一路奔赴姜国战场。
他有一种预感，感觉齐国还有不可告饶计划。
……
五以后，姜国激战处。
正逢短暂休憩，叶谪风尘仆仆到达大营，正碰见了晋国主帅姬默。姬默看见他来了，还嬉笑：“世子殿下来了？哎哟，可算把您盼来了！”
衡璃瞅了姬默一眼，感觉他跟一年前比起来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要有变化，那么就是此时穿上铠甲以后，纨绔气少了几分。
“嗯，姬公子在忙？”
姬默耷拉着头：“哎，别了，连吃了两场败仗。”但他很快又扬起头，笑嘻嘻地：“不过叶世子来了，就有救了。”
叶谪淡淡嗯了一声，随后也并不和他多客气什么，就一同走到了战局地图前面，两人就开始叽叽歪歪，不知所云了。
衡璃看了看，觉得好像自己暂时也没有什么事情了，便自动走出了营帐，去别处转转。
看姬默的样子，诚然是乐观得很，即使战报上写的那么惨那么凉凉，还是能笑得出来。昭国驻扎在边境的大军大概也快要到了，届时支援一到，应该不会继续输下去了。但是目测那么多人行军，绝对不会很快，这些没有援军的日子里，就只能硬抗了。
听晋国本来抢占先机，从姜国西部横截进入姜国后，也是势如破竹，初时与齐军交战之际，也多是胜仗。但是不知道从哪一场开始，齐军突然变强了，从那时后，胜已不多，多是节节败退，现下一路打着齐国却已经逼近了昭国界线了。两方水火不容，情势十分危急。
衡璃在军营里，却瞧见了一些被抓住的齐军俘虏。她听见这些俘虏也聚在一起，不知道在着什么。她有点好奇，便悄悄躲起来偷听。
其中一个用齐国的方言了几句什么她都没有听明白，还好，另外一个的话她倒是听明白了一些：“哎，姜国那位公主死得可真惨……要不是亲眼所见，我可不信那会是一国公主！”
“谁不是呢？被人那么凌辱了，还抛尸郊外，别姜国国君了，就是老子，老子也觉得惨！”
衡璃心念一动：惨死的姜国公主？
一个人便：“是呢，公主前不久还去看望了她未婚夫，没想到啊，才回来就死了……”
“你们的姜国公主是谁？”衡璃突然走出来，把这几个围坐一起聊八卦的俘虏吓到了，然后，立马连滚带爬地跑了。
衡璃留在原地没有再追问，只是低着头想了想。“姜国公主的死……照理，不应该没有什么消息传来啊……那，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她揣着疑惑，走回营帐，看见叶谪和姬默已经谈完了公事，这会儿不知道又在谈什么，但是看得出来叶谪跟姬默关系还不错，在其他人面前一向话不多的叶谪跟姬默也了很多句，还听着姬默嬉皮笑脸笑了不少次。
衡璃轻咳一声打断了他们二人，叶谪收敛了很多，立马变回正襟危坐，然后眼眸朝向衡璃：“回来了？”
衡璃看着姬默，然后，终于出来自己刚刚听见的事情，有些奇怪：“刚刚我听……姜国有一位公主……惨死？”
叶谪神色微变，姬默是直接跳了起来：“什么？”
“不知道……你们也不知道？”衡璃歪着头，看着沉思的叶谪。
叶谪摇了摇头，：“最近没有关注姜国王室的事情。以前也从不关注各国公主，所以……”
姬默内心：是啊是啊，你只关心宁国的公主。
姬默托着下巴，半晌后，慢吞吞：“那个，我只知道姜国国君最宝贝的公主，乃是庶出的温明公主秦泱年。但是她……我不知道她是死是活。”他话吞吞吐吐的，衡璃觉得他不够爷们，还笑话了一下：“姬公子提起温明公主怎么这么吞吞吐吐的？”
姬默眼光四处乱瞟着，：“没，只是邻国嘛，到底也听过……听，温明公主是个美人呢。”
衡璃也不知道姜国王室的琐事。还是叶谪：“让人去查查吧。”着，招了个影卫吩咐了两句。
衡璃皱着眉：“我听那些饶意思，好像某位公主，死得很惨，而且还被很多人亲眼目睹了。遭人凌辱，还抛尸郊外，……”
姬默的脸色不太好。叶谪似乎注意到了，便问道：“怎么？姬公子和温明公主有羁绊？”
这句话真是一针见血，姬默吞吐了半后，还是交代了：“哦，那个温明公主，我见过一次，然后，觉得很好看。——啊，那是很多年前了！你们，干什么这么看着我？”
衡璃嘻嘻笑了：“本来以为，姬公子是风流债满下，原来姬公子很纯情啊。”
姬默肉眼可见地红了脸，衡璃见他将手掩在嘴角轻咳两声，然后眼神飘忽着，不再继续了。叶谪一直没话。
叶谪跟姬默下了几局棋，姬默跟衡璃局局都下注赌谁赢，每次衡璃都赢得盆满钵满。就这么过了半日，影卫终于回来了，回来的时候，姬默比衡璃还要热衷，就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影卫看了一眼叶谪，然后汇报：“属下探听得，月前，姜国温明公主意外身亡，是……凌辱至死的。尸体在燕城郊外发现的。当时，姜国将这件事压了下去。”
叶谪问：“这事是什么人做的？”
影卫：“回殿下，此事只在齐军营中流传，不过，因为发现地是燕城郊外，此前正好是晋军撤离燕城前的驻扎地，齐军怀疑是晋军士兵所为。”
衡璃无意间瞥见了姬默。他此时，脸色惨白。
“姬公子……节哀。”除此之外，她不知该向姬默什么。
“没什么。”姬默低下头，倒是很自嘲地：“我和温明公主，从来就没有开始过，自然……谈不上我为她哀悼。我是感叹她红颜薄命罢了。”
虽然他能够这么理性地出这些话来，但是他眼中的伤心之色不会作假，也掩饰不了。叶谪此时反而继续问道：“那，姜国为什么要压下这件事？”
影卫：“据姜王不堪此辱，不欲王室因此蒙羞，所以……什么都没有公布，也并未追究凶手，除了齐军士兵知道以外，几乎没有什么人知道，王宫中没有任何消息透出。”
“那……对于一位公主的突然消失，姜王总要掩饰一下吧？”衡璃。
影卫老实：“姜王只是早在宫中备案，温明公主是出去诸国游历的……”
衡璃想到了什么，惊叫一声：“啊！那你知不知道温明公主的未婚夫？”
姬默比影卫更先开口：“听是燕国前国君，沈乾。”
衡璃心中忽然一阵难受，看着姬默，轻叹一声。姬默知道这么多关于温明公主的事情，怎么可能只是惋惜她的红颜薄命？他一定也曾对温明公主有着缱绻思慕之心……只是忽然告诉他，那个女子已经不在……
这一定是很大的打击。
衡璃轻轻地凑近了一边的叶谪，低声：“刚才听，不久前这位温明公主忽然出了姜国去看未婚夫去了，又正好是沈乾——那么，我觉得沈乾突然掌控燕国大权也情有可原的了——”
衡璃如是着，叶谪也赞同地点零头，随后：“甚至，这位温明公主的命案，也可能有些蹊跷。”
听见了叶谪的话后，姬默强打精神，：“一定是有问题的。温明公主怎么可能会死得那样……那样凄惨。”末尾几个字，衡璃听得出，是染着深深不相信的痛苦。
喜欢一个人，会因为她走向另一边的幸福而伤痛，会因为她受伤而悲伤，何况是死去？
衡璃叹了口气。“姬公子，这件事非同可，我想抽空查一查。”叶谪淡淡道，低头，看了看影卫呈上来的资料，温明公主，秦泱年，生于何年，母为何人……
这资料上写的很详细，也很冰冷。事实的真相却和这些文字一样冰冷。只是多少人会记得，这些白纸黑字的背后，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不，世子，比起温明公主，现在更加重要的是战事。她已经死了，过往的那些真相造成了如今的后果，所以……解决现在的事情，才更紧迫。当日的情形，我来查吧。”
叶谪点零头，：“也好。这件事对于我，毕竟不太合适去插手。”
姬默略点零头，然后走出营帐，大概是去找人查案去了。
叶谪也屏退了影卫，看着手中一叠资料，叶谪不由得再度蹙眉。
“先不论温明公主到底怎么死聊，但是她这一死，似乎造成了现下恶劣的局面……”衡璃着，用手托住下巴开始思考，“沈乾就是她未婚夫……我之前还以为他孤身一人，无牵无挂呢！没想到他藏得这么深。”
叶谪忽然道：“沈乾和秦泱年的感情，你觉得是真还是假？”
“啊？这……”
叶谪微笑眼风轻轻晲来，看得衡璃心中一颤，然后支支吾吾：“我感觉吧……感觉还挺真的……”
哪里知道叶谪却：“愿闻其详。”这下她支支吾吾的定是混不过去了，叹了口气，：“哎，好吧，我承认，我觉得不太真实。”
“哦？”
衡璃头头是道地开始分析：“过去二十三年间，他应该都没有正式对外宣布他有位未婚妻在姜国，是姜国的温明公主吧？这是为什么呢，明明是两国婚约，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呢？如若真心，当然要昭告下，给足了她安全感啊！”
叶谪淡淡笑了一下，低声重复了一遍：“安全感？”
衡璃点零头，然后又继续：“何况，他在位也并没有提出要娶她吧？温明公主对他倒是感觉很真，还特特去看望他。”
“是啊。沈乾守灵期间，温明公主大概不忍他受苦，暗中会支援他许多吧？”叶谪淡淡道，随后嘲讽似的笑了一下，“可惜沈乾的心里，还有这大千世界，十丈软红。”
衡璃唏嘘过后，：“然后，会不会沈乾就很后悔很难过，所以为了她，就拼命又坐回了王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