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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峥阳回到家中洗了个澡,胡乱吹了头发,闷过被子几乎是一秒钟后就沉沉睡去。杂乱无章的乱梦,忽而梦见自己正在峭壁之巅,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他转过头去,看见南胭浑身是血面目狰狞,他一惊吓失足跌落,就在那无底的深渊中长久地坠落,坠落……忽而又梦见是在少年时候,他抓着清若的手,清若的眼里满溢着温柔和不舍,可是母亲突然出现,一挥手就打断了他和清若的牵连,清若的脸上是绝望般的伤心,渐行渐远,他伸出手去抓她,抓不住,他着急起来,不停地叫她,可是终于清若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手机不死心地吵闹着,他其实已经听见了,可是也不晓得为什么,就是不想起来接,他从来都是工作勤勉的,可是这一次,他真的不想起来。
手机孜孜不倦地吵闹着,他终究还是起来去接,站在床边轻咳了一声,接电话的时候声音已经如常的沉着稳定:“喂。”
“端总,今天下午两点,您和上海中盛那边的人约了见面。”
端峥阳揉了揉眉头,简扼地吩咐:“我知道,你先安排一下,招待好他们,我这就来。”
“是,端总。”秘书挂了电话。
端峥阳洗了把脸,换了一身深灰色的定制西装,一边打着领带一边走下楼,管家早就听见声响,候在楼梯一旁,见他下来,露出一个专业的微笑:“端先生,需要为您准备午餐吗?”
端峥阳随手挥了挥:“不了,我马上出门。”刚走了几步,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吩咐管家,“你叫厨房炖些汤吧,要对伤口恢复好的,待会儿送到附一院去。”
管家轻轻颔首,态度恭敬:“好的。”
端峥阳出了门,叫了司机来开车,自己坐在后座,趁着路上的时间,闭着眼睛养了一会儿神。上海中盛的项目是大升的一个大项目,这一谈就谈到了六七点钟,等把一切事情都交代妥当了,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芷香一直没打电话来,南胭应该还没醒过来,他有些担心,还是准备去医院看看南胭。没料想接到母亲的电话:“小峥啊,你爸有事找你,你抽个时间回家一趟。”
“爸找我什么事?”
“你这孩子,你爸就找不得你了?再说了,你也有好久没回家了,妈也想见一见你。”
端峥阳有一片刻想了想南胭,还是答应了:“那我今晚上回家住。”
端夫人高兴得呵呵笑着:“行,那你可别忙太晚了。”
“好,妈你别担心,我待会儿就过来。”
端夫人挂了电话,笑得合不拢嘴,对坐在身旁的杜夫人说:“这俩孩子的婚事从一小就说起了,现在终于是要办了,咱们两家呀,以后一荣俱荣!”
杜夫人更是如临大赦:“杜家现在的情况,端家也肯依约结姻,真是太感激你们了。”
端夫人嫣然一笑,拍了拍杜夫人的手背:“都是一家人了,别说这些见外话。我是看着小笙长大了,样样都合我的心意,两家人也都是知根知底的,这门亲事是办定了。”
杜夫人仍旧有些担忧:“可是小峥那孩子性子倔强,指不定会和你闹上些时日。”
端夫人“嗐”了一声,笑说:“他再怎么闹,也总得为家里想想,现在杜家遇上了状况,都愿意在这亲事上下这么重的礼,所谓患难见真情,小峥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不说别的,总也该感念杜家这样子帮护大升。反正你放心,小笙这个儿媳妇,我是认定了。”
杜夫人顿时眉眼生花:“那我可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端夫人喜滋滋地答应道:“成。”
快要十二点的时候,端峥阳回到了家中。其实他真是很久没回家了,自从父亲开始催促他和杜笙的婚事,他更是尽量避免回去。端家是旧式的大宅子,从端峥阳的曾祖父开始,端家就是一方富商巨贾,这座旧宅子却曾是乾隆时期的一位显赫大吏的府邸,原本就富丽堂华穷奢极欲,端家入左又重新装潢,各处摆设无一不独具匠心。
车子一直开到了院子里停下,穿过了月洞门,迎面是一带荷花池,池里的粉荷绿蓬早已开败,荷叶的边缘泛着些青黄,只那池中水却似一汪碧潭,在夜风轻柔的吹拂下泛起层层波光粼粼,带着一丝若即若离的青青草木香气,远远弥漫了满庭满院。
秋意微凉,端峥阳的额发被吹得些许凌乱,散在额前,更显得他一双眼睛深邃得如同这一汪碧潭,在成片成片的荒凉夜色中,似乎就要消融,却又像是黑夜里的萤火虫,那点点的萤光,仿佛绝境中的指引,一点点地靠近,就在这荒凉里生出一丝暖意。
端夫人因为心情畅快,所以还未睡下。一见端峥阳回来,立刻嘘寒问暖:“饿不饿?吃过晚饭没有?”
其实从下午开始,端峥阳就一直开会一直忙,确实还没有吃晚饭,可胃里就像塞满了石头,什么也不想吃,心里记挂着南胭,又兼疲累之下,甚至连饿也不觉得。
他怕母亲担心,还是笑说:“我在外面吃过了。怎么还没睡?”
端夫人说:“等你回来看看你。”
“爸回来了吗?”
“他还在忙,今天晚上可能会很晚回来。”
端峥阳点点头,走上两步牵起母亲:“妈,快去休息吧,我送你回房间。”
送回了母亲,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大概因为昨天熬了通宵,白天又颠倒度过,反而夜里再怎么倦累也提不起睡意。也不知是不是太久没回来了,他竟然觉得心里空空的,说不出是慌乱还是虚无,总觉得像不着实地一样,悬着一颗心失眠。最后实在是累到了极点,眼皮重得都不听使唤了,才算是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了中午,因为是周末,也没有人来叫醒他。两天来总算养足了精神,整个人神清气爽。刚洗漱完,母亲就来敲门叫他去吃午饭,他应了一声,拿了外衣穿上才出去。端沛侠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也在餐桌上,一家人却是很长时间没有聚在一起好好吃一顿饭了,端峥阳也不由开心,规规矩矩叫了声:“爸。”
端沛侠抽着雪茄,轻轻抬了抬眼,“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端峥阳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很快就开席了。一家人吃得有说有笑,端沛侠和端夫人似乎心情很好,拉着儿子不停说话,询问他的日常起居,询问他的工作情况。
饭后,端峥阳陪着父母去花厅里喝茶,端夫人这才切入正题:“小峥啊,昨天我和你杜阿姨商量了下,觉得你和小笙的婚事应该办得了,这事情自你们打娘胎就定了下来,你也不小了,小笙也已经到了适婚时候,我和你爸都觉得……”
话还没说完,端峥阳突兀地打断她:“妈,我上次也跟您说过了,这事儿以后再说,我现在没有结婚的打算。”
端沛侠把茶碗一搁,正色道:“没有结婚的打算?哼,你别以为真的瞒住了家里,那位姓江的小姐是怎么回事?”
端峥阳怔了一下:“爸!”
端沛侠充耳不闻,继续说道:“你在外面玩玩,我也不管你,年轻人,总有那么几年血气方刚,可是婚姻岂同儿戏!恋爱归恋爱,婚姻归婚姻,你要玩也该玩够了。”
端峥阳心一横,大着胆子辩驳道:“爸,我对南胭是认真的,您要我结婚也可以,但我的妻子只能是南胭,绝不会是杜笙。”
端沛侠万万想不到,经他言传身教长大的儿子现在竟然敢顶撞他,还是为了一介女子,他怒不可遏,扬起手来就是一巴掌。端峥阳不避不闪,清脆的响声震颤耳膜,他的脸上霎时泛起红肿的指印。他却仍然坚决:“爸,我话已至此,我爱南胭,这辈子只爱她!”
端沛侠气极,说了好几个“你”字也没说句完整的话来,手指着端峥阳的鼻尖,身体因为太过激动而微微颤抖:“逆子!你心里还有没有老子!”
端夫人见势不对,担心弄巧成拙,赶忙上去拦住端沛侠,身子挡在父子二人中间,柔声劝道:“小峥啊,你怎么能这样气你爸,你爸也是为你好。”
端峥阳几乎脱口而出:“为我好就不该干涉我的婚姻!”
端夫人也被气到:“你怎么能这么说?和杜家的婚事,是我和你爸都同意了的,你也早就知道,现在事情就在眼前了,你却非要闹着和那位江小姐在一块,你叫我和你爸怎么面对杜家人?”
端峥阳气到极点反而语气平静:“怎么面对杜家人?为着面对杜家人,你们就可以这么对我?妈,我只爱南胭,我和杜笙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如何能够结婚?”
端沛侠突然一手挥在桌上,“哐当”一阵乱响,桌上的茶盏、花瓶、烟盒全部摔在了地上,“给我滚!”
端夫人回头焦急道:“小峥,你先走吧。”
端峥阳也不再争辩,低着头大步走出去,发动了汽车。那辆宾利瞬间如同离弦的箭矢,飞快地出了院子,片刻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路上却接到母亲的电话,端峥阳打开蓝牙耳机,端夫人的声音在耳机里微微发着颤:“等过两天你爸气消了,我再给你打电话,儿子,你别怪咱们,咱们也是为你好,你也知道咱们家和杜家的关系,这中间环环相扣,一荣俱荣一辱俱辱,你终究还是要娶她的。”
端峥阳不愿再听,不耐烦道:“妈,这些我都知道。”
挂断了电话,端峥阳开着车在内环上漫无目的地逛了几圈。他把车停在紧急停车道上,下了车来,靠着车门抽烟。
他一直觉得,和杜家的婚事他迟早会想到办法逃脱,所以才一直没放在心上。自从他接手大升,他就已习惯了万花丛中过,艳脂青黛,这么多年商场浮沉,他见惯了各种风情的女人,也见惯了女人的爱慕虚荣,他一直没放在心上,直到他遇见了南胭。
她就像是横冲直撞闯进他的生命,那么的突如其来,那么的不可预知,就那么打乱了他原本生命的所有节奏。为了她,他渐渐偏离了原本的轨道,只是为了可以靠她近一点。遇见她,他才终于明白,原来自己不是不放在心上,只是不曾动过心。
原来他也会害怕他也会着急,他害怕南胭会因为杜家的事情离开他,他着急来不及想到办法解除和杜家的婚约,因为她,他才第一次真正动了心。
手机再一次响起,他挂在耳畔的耳机还没取下来,他掸了掸烟灰,接通了电话。
芷香的声音里透着难言的欣喜:“她醒了。”
短短三个字,轻而易举地,就将他的心再一次搅得方寸大乱,只因为是她。有那么几秒钟,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只知道,自己应该上车,然后去找她。
南胭一眨不眨地盯着赵枭霁,那眉毛、眼睛、眼睫毛、鼻尖、鼻梁、嘴唇、下巴……美男啊,真真的美男!自己被这么一个美男撞伤了,然后还被他横抱到医院,也算是因祸得福吧?天大的艳福!
赵枭霁察觉了她毫不遮掩的目光,有点讪讪地递给她一个削好的苹果:“拿,吃吧。”
南胭睨了他一眼,费力巴焦,好容易才挤出几个字:“汁……不能。”
赵枭霁恍然大悟:“对呀,你现在还只能吃流质食物。”他嬉皮笑脸地打趣她,“那可算你没口福,我自己吃。”说完就朝着苹果光滑水润的果肉上咬了硕大的一口,脆脆的响声从他唇齿中传来。
南胭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这个赵枭霁虽然和自己基本上还算是陌生人,可是开起玩笑来一点也不客气。自从南胭醒来,他就一直守在她的床前,每天只离开短短两三个小时回去洗澡换衣服,然后立刻就回来了,连睡觉也睡在这儿。南胭现在连动动手指头都费力,想骂他都没提不起那精神,每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捉弄自己,而且一次比一次肆无忌惮。
他就是看准了南胭不能赶走他,才这么死皮赖脸地赖在这儿,天天打趣南胭当乐子。南胭气到没办法了,也顶多在心里安慰自己不和他一般见识,心里盘算着,等到她好了,第一件事情就是收拾赵枭霁,好报这连日来的深仇大恨。
这不,芷香去上班了,临走前叮嘱他帮忙照顾南胭。他见南胭饿得肚子咕咕叫,故作好心地提议给南胭削苹果,南胭只有由着他,可他就是削好了又不给她吃,明知道她只能吃流质食物,却偏偏不给她打汁,眼看着南胭又急又怒地狠狠瞪着他,他却吃得潇洒自如心安理得,时不时还丢给南胭一个媚眼——耀武扬威。
算了。每当这个时候,南胭只能这么安慰自己。没办法,谁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好在ICU有规定的探病时间,赵枭霁再怎么想捉弄她,每天也只有短短半个小时。果然,赵枭霁正把那小小苹果吃得热火朝天之际,护士美丽温柔的笑脸出现在门口,“今天的探病时间到了。”南胭如获救赎。
赵枭霁的兴致一下子就灭了下去,可是走的时候他还贼心不死地回过头来,朝着南胭做了一个极端丑陋古怪的鬼脸,南胭气得狠狠吸气,他已经得逞一般早溜了。
南胭隔着玻璃狠狠瞪着赵枭霁,她把满腔怨怒全都倾在眼神里表达出来,双眼就直要迸出火光来。可忽然,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脸,逼人凶狠的目光就好像瞬间被融化掉了,渐渐地变得柔软,最后只余柔情似水满溢双眸。
他就站在赵枭霁身后,似乎是才赶到这里来,微微还有些喘气。他仍是风姿卓越的,就算站在英气俊朗的赵枭霁身旁,也丝毫不见逊色。只是眼眶隐约青黑,应该是没有睡好,从来最修边幅的人,此刻却略显倦容。
那么熟悉的脸,南胭仿佛已经闻到他身上切维浓香水独特的木质气息。
可是明知是不可能的。明知隔着一层玻璃,南胭被隔得密不透风。她有些泛泪,自欺欺人地挪走了目光,转而去看着赵枭霁。
护士推开了门,是来给南胭换药的。开门的那一瞬间,门缝中透进来一声半响他的声音,南胭心里如同被人重重锤了一鼓,一下子,整个人都愣了。门很快就关上了,四周再次静谧无声,门外的他和赵枭霁并肩坐着,两人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话。
赵枭霁语带挑衅:“瞧见没有,刚才南胭看见你只是一晃而过,那眼神一直都在我身上呢。”
端峥阳目不斜视:“有的时候,不敢看是因为在乎,赵少爷大概是不会懂的。”
赵枭霁轻声一笑:“我可能是真不懂,特别不懂的是,我居然听说杜笙和端总连婚期都定下来了,端总还有脸到这里来,这深奥得,我还真是不懂。”
端峥阳微微停顿,忽然笑了一声:“赵少爷既然知情,就更应该明白我对南胭的决心,这样的麻烦事,又是端家又是杜家,赵少爷还是少掺合的好。”
两个人始终没看对方一眼,自言自语般针锋相对着,空气里气压骤低,忽然门开了,护士已经换了药走出来,只见端峥阳和赵枭霁一个看着左边一个看着右边,于是笑道:“刚才我在里面看见两位聊得欢呢,都在聊什么呢?”
两人都沉默不语,不约而同地不回答。那护士碰了这么个钉子,顿时下不了台,只得满心疑窦地摇摇头,推着架子走开了。
端峥阳拿了支烟出来,正待要点燃,被赵枭霁拦住:“这里不能抽烟。”
端峥阳放回了火机,却没把烟拿下来,就这么嘴唇轻轻含着,看着窗外的天空出神。赵枭霁也不再理他,拿了PSP出来打游戏。
南胭见他二人都没注意到她,才敢大着胆子去看端峥阳。他就这么坐在那儿,长久地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他在想什么呢?他那微皱的眉头是为谁而皱?他那微沉的嘴角是为何而沉?
或者他什么也没有想?
或者南胭只想就这么看着他,只是看着他,她的心就已不再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