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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胭在ICU的专业疗养和芷香的悉心照料下恢复得很快,一个星期前,已经转到了普通病房。赵枭霁公子哥脾气使惯了,非要给南胭转到相熟的私家医院,南胭嫌麻烦,身体虚弱又懒得动,一直寻了各种理由推脱,赵枭霁也真是好脾气,捺着性子和南胭软磨硬磨的,南胭每找一个理由,过两天他就能找到一个应对的说法,南胭见敷衍不过去了,只好跟他说:“大少爷,求你了,饶了我吧。”赵枭霁总是笑嘻嘻的:“你要是爱敷衍我就敷衍我呗,我就爱跟你耗。”
南胭没办法,只好就跟他耗。
这天,赵枭霁照例凌晨回去洗澡换衣,早上五点钟又回来了,南胭还睡得正香,芷香中途醒了一次,见是他来,也见怪不怪了,翻了个背又继续睡。他倒也礼教,极其安静地坐在那儿,什么也不干,就这么等着南胭醒来,每天都这样。
南胭刚睁开眼,就看见赵枭霁那张灿烂到极点的笑脸,她边揉眼皮边说了声:“早安。”谁知赵枭霁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我已经帮你办好转院手续了。”南胭一瞬间似乎没反应过来,“哦”了一声就没理他了,足足半分钟之后,南胭猛地坐起来,提高了声音问:“你刚才说什么?”
赵枭霁又是那骗死人不偿命的笑:“再过一会儿,就该有人来接咱们了。”
这下子连芷香也不淡定了,如同雷震般惊醒:“转院?”
赵枭霁就好像只是在说今天的天气很晴朗:“是啊,芷香姐你就放心吧,那家医院的院长和我爸是战友,我打小有个感冒咳嗽什么的都是给他医,医术是绝对的没话说。”
芷香“啊”了一声,说:“我说赵少爷,我知道你们家有钱,可你要做个什么突袭行动的,能不能事先给点友情提示啊?”
赵枭霁嘿嘿笑着:“我可和南胭周旋好久啦,她还在ICU的时候,我就这么说来着。”转身过来蹭了蹭愣在床上的南胭,“你说是不是?”
南胭嫌恶地推开他:“你走开!”
赵枭霁眉梢微沉:“你别生气呀,这不你说的,咱俩就这么耗,我是实在耗不下去了,都快江郎才尽黔驴技穷了,才想了这么一办法。”
南胭不理他,不问过她就这么帮她办了手续,他倒还很无辜似的。
最后拗不过他,还是转了院。私家医院条件很好,环境也很舒服,所有的护士都是整齐划一的专业笑容,医生因为得了院长的嘱咐,对她又格外殷勤,南胭虽然来得心不甘情不愿,可住得却着实舒服。
赵枭霁吵嚷起来就没完没了,拉着南胭说了一下午的话,从他小时候养了一只小老虎,结果把它逗狠了扑出笼子来咬他,再说到他高中的时候,看见表弟摔碎了花瓶,反而恶作剧地吓唬他。南胭听到最后,只觉得昏头转向,可他偏偏还说个不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比街坊里的大妈还能说,南胭有时候真不明白,他这么一个倜傥公子哥,怎么有这么多话可说。
后来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耳朵里像是有小蜜蜂在嗡嗡乱叫,拉着他的手,诚恳得只差掏心掏肺:“你们这些公子哥,不是应该装酷吗?怎么你就另类,说起话来跟黄河似的。你还是矜持点,冷面公子,多有神秘感啊!”
赵枭霁却满不在乎:“我去在乎这些干嘛?我还巴不得人家不知道我家有钱呢,省得整天辩忠辩奸的,累死我。”
南胭倒没料到他会这么回答,不过只愣了一秒,继续哀求他:“你就消停一嗅儿吧。”
端峥阳来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钟了,因为不知道南胭转了院,芷香又回去补眠忘了通知他,他就先去了原来的医院,没找到人,又打了电话问南胭,才知道南胭已经转院了。却不想一进门就看见赵枭霁整个身子俯在南胭身上。
那一瞬间,他的手就像是不听使唤,握着门把就是不肯放,脚下也像是被粘在地板上,怎么用力都跨不出再小的一步。
赵枭霁却已经起来了,微笑着看着南胭,南胭一只手打着点滴,另一只手却伸出来打赵枭霁,赵枭霁一个退步,南胭就只打到了他的衣角,赵枭霁得意地笑着,南胭嘴里嗔怪他:“你这人怎么这样坏。”虽是这么说,可仍旧是笑了。
那一颦一笑间浅嗔薄怒,看在端峥阳眼里,都像是细而利的针刺在了心里,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心情无比烦躁,甚至连看她也不想再看,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可双腿前所未有的沉重,无论他怎么想走,就是迈不开步子,只好就这么眼睁睁地,面对他厌憎的眼前。
就在短短的几秒钟里,他的心里百感交集,愤怒、厌恶、敌视、自卑、失望、难过……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种什么滋味。
南胭已经看见了他,轻咳了一声,提醒赵枭霁收敛一下,然后才笑着问他:“你来了?”其实这个问题根本不用问的,他站在这里,他当然来了,所以他一点也不想回答,他冷着脸,“砰”的一声关上了门,转了身就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既然他们正在开心,自己还是不要去打扰的好。
南胭呆愣了几秒钟,不明白他为什么来了又走,还是赵枭霁点醒了她:“吃醋了吧?刚才咱们的姿势那是暧昧到了极点。”
南胭恍然大悟,可是她的腿还没有完全恢复,根本不能下地走路,她心里一急,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赵枭霁已经拿出自己的手机拨了一个号码,递给她:“不能去追,就打电话说清楚吧。”
南胭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接过来,电话已经接通了。
他的声音仿佛透着寒意:“什么事?”
南胭吸了一口气,整理了思绪,才说:“刚才我和赵枭霁斗嘴,他知道我怕痛,说要扯我的针头吓唬我。”
端峥阳却沉默片刻:“我还以为是赵枭霁打来的。”
南胭这才想起,自己手里拿的是赵枭霁的手机,她试探着问:“你生气了?”
“没有。”他回答得很干脆,“我马上要去外地,可能要去四五天,你好好照顾自己。”
她却愣了半瞬,想了想,终于只是说:“好吧,你自己路上小心。”
端峥阳“嗯”了一声,就把电话挂了。南胭犹自怔忡着。
虽然赵枭霁没有一天不捉弄她,可是她在医院住了这大半个月,实在也闷得慌,有赵枭霁打趣她,她反而不那么寂寞。端峥阳去外地了,芷香又因为请了好几天的假,前天一回公司就忙得不可开交,连接电话的时候都在忙别的事情,恨不能生出三头六臂来,好左右开弓,搞定这成堆的工作。
南胭本来就对姐姐心怀愧疚,自己和端峥阳谈恋爱,不想出了这样的事情,惹得姐姐这一段时日都不得安宁,又要照顾她,又要忙工作,每当南胭看见芷香面带倦色,心里就内疚得想哭,她是那么强悍的女精英,从来不管生活工作都是一丝不苟,只要是她负责的,她都处理得谨慎妥当,但这段时日以来,她身心俱疲,所以南胭很乖,就算怕痛得不得了,也还是积极配合治疗。
赵枭霁一如既往地逗她当乐子,她也不跟他客气,只要逮着机会就毫不留情地反击。
这天赵枭霁正靠在沙发上打PSP,南胭心里的复仇计划嗞嗞地就冒出了火花。她扯着嘴角尽量让自己笑得不那么坏意毕露:“我好闷啊,你明天也给我带一个来玩吧。”
赵枭霁头也没抬,全神贯注地打游戏:“女孩子家打什么游戏。”
南胭不依不饶:“你不是说要好好照顾我的嘛,这么一个小小请求也不答应。”
赵枭霁不耐烦地说:“得了,再说吧。”
南胭撇了撇嘴,见他完全不搭理自己,终于意冷心灰地扭过头去。
赵枭霁听她安静了,反而觉得奇怪,等到过了一关之后,就按了暂停,抬头起来看她。只见她赌气一样拿背脊对着他,他心里觉得好笑,只当是她还病着,难免要耍耍孝子脾气。
赵枭霁绕过床走到南胭面前,把PSP推给她:“拿去。”
南胭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可她伤后太过虚弱,脸色几乎没有半分血色,又怕动得太剧烈牵动了伤口,所以笑也是顾忌地笑着,又想笑出来又笑不出来,那表情尴尬到了极点。赵枭霁“噗”地一声:“你这表情也太逗了吧。”
南胭本来辛苦得很,背上已经出了惫,听他这么嘲笑自己,半点不领情,敛了笑意冷着脸对他说:“好笑是吧?那行,我不要你这个,你明天非得给我带一个来,咱们就比比,看你还说女孩子打不来游戏,这么嚣张。”
赵枭霁一听,连忙求饶:“姑奶奶,我错了还不行么?你要打就打吧,我保证坐在这里,绝不抢你的PSP,乖乖看着你打,行么?”
南胭执拗起来:“我就不要这个!我告诉你,明天你要敢不带的话,管你是什么借口,我就再不理你了。我不信你一个公子哥给我带个PSP来是什么难事!”
赵枭霁无奈,关了PSP直认错。
第二天还是给她带了一个来。谁叫她是姑奶奶,谁叫他撞伤了她,谁叫她还病着……赵枭霁没辙,南胭却得逞了。他不是最爱趁着她还不了手的时候故意捉弄她吗?他不是最爱眼睁睁看着她气得要命然后摆出一副得意得欠揍的样儿吗?这会儿她反击的机会到了,她岂会轻易放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南胭仰着脸笑:“陪我联机打怪物猎人。”
赵枭霁只好答应下来,硬着头皮陪她折腾,结果他只差没跌破眼镜。
“我还真没见过你这么能打的女孩子,打游戏都打成仙儿了。”
南胭头也没抬,嘴里随便答应着:“我玩这个还不算最厉害,杀戮地带才是我的拿手好戏。”
赵枭霁几乎惊呼:“你也爱玩杀戮地带啊?那下次咱们玩那个。”
南胭答应:“没问题。”
赵枭霁说:“你这么厉害,是不是有世外高人教过你一招半式啊?”
南胭轻声一笑,趁机把话头往自己想说的上面引:“咱们不如比比吧,输了的要受惩罚。”
赵枭霁说:“哟,都下注赌了,行了,你要是输了就做我女朋友。”
南胭“呸”了一声,心想,这人还真是玩笑开习惯了,什么都能说,就是没个正经:“你要是输了呢?”
赵枭霁说:“任你说呗。”
南胭爽快答应:“一言为定!”
结果赵枭霁如南胭所料输了。南胭心里狂喜,这么些日子来的仇,总算是报了,她哈哈大笑,赵枭霁摸不着头脑她为什么这么开心:“我可是正人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南胭差点笑岔了气,捧着肚子久久不能平静,短短一瞬间,心里就飞快转过成千上万个念头,就是拿不准哪一个更有捉弄他的效果。最后她说:“你唱首歌我听吧。”
赵枭霁果然傻了眼:“唱歌?”南胭笑靥如花地看着他,他无奈,“我不会唱歌啊。”
南胭耍浑般地说:“我不管,反正你答应了,你说的,任我说了算。”
赵枭霁噎了噎口水,求饶道:“我求你了,姑奶奶,你别这么难为我呀。”
南胭不答话,嘿嘿坏笑着。
赵枭霁挠挠头发,那么精致的五官只差没愁得皱成一团:“得了得了,愿赌服输,唱歌就唱歌吧。”
南胭喜极而呼。
赵枭霁原地踱了几步,似乎在不好意思,最后终于开口。只听他唱道:“好景艳阳天,万紫千红尽开遍。满雕栏宝砌,云簇霞鲜。督春工珍护芳菲,免被那晓风吹颤,使佳人才子少系念,梦儿中也十分欢忭。”
这下倒轮到南胭惊讶了,瞪大了眼睛望着他,好像压根就不认识他了:“你会唱昆曲?还是《游园惊梦》!”
赵枭霁讪讪笑着:“小时候我妈喜欢唱,我跟着学了两句。”
南胭又是惊又是喜,更多的是出乎意料:“哎呀,我从小听着昆曲长大的,咱们真是投缘。”
两人都没料到对方竟然会有这一项爱好和自己一样,于是滔滔不绝地讨论起来,一直说到深夜尚且意犹未尽,后来南胭说着说着睡着了,赵枭霁才停了嘴怕吵醒她,帮她理好了被角,又给自己拿了毛毯拥着,就靠在沙发上准备睡觉。
夜色如水,透过金属的窗框子倾泄了一地,四周都被镀上一层银色,仿佛空气都带着丝微凉。
这一夜,他如何也无眠。
这一切的祥和安宁,仿佛一种甜香的果酱涂抹在心头,美满得让人觉得不真实。
他有多久没这样畅怀过了?大概自从母亲去世,他就忘记了怎样去笑,学会了怎样伪装。
他是出身世家的公子,他拥有众人艳羡的家世,他天资聪颖,又因为年幼失恃,所以自打他懂事以来,就被父亲带在身边言传身教,他几乎拥有了这世上最好的一切,可是谁会懂得,他从小就懂得怎样算计人心,从小就明白怎样伪装自己保护自己,他的身边充斥着对他虎视眈眈的人,他不得不提防每一个笑容背后的异心。
万众瞩目,荣华富贵,穷奢极欲,他根本不媳!他期盼的没有一样留得住,母亲走了,父亲又对他极端严苛,平常人家的孩子都能拥有的父爱母爱天伦之乐,对他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他本来对她也是虚情假意,这么多年,他习惯了逢场作戏,他习惯了不付出真心,可是今天,他竟然对她表露了心声,这么多年,他没跟任何人提起过母亲,就算是母亲的忌日,父亲忙碌得忘得一干二净,他也不提,那是他内心最深处的伤疤,他不敢掀,也不会允许任何人去掀。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那里面满目疮痍,他是没有勇气面对。
这么多年,自己把一颗心包裹得严严实实,不让任何人有机可趁,可是她,那么轻而易举地,就闯进他的心,那么肆无忌惮地,攻城略地,等到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的心里早就全是她。
他不敢再想,仿佛再深想一寸,就会触及那最柔软的一部分。明知道前面是深渊,他想,为了她,他大概还是会奋不顾身,明知道前面是烈火,他想,为了她,他或许还是会放下一切。
秋月如镜,夜凉如水。
在这样寂静的深夜里,皎洁的月色如同少女的微笑,那么纯粹却动人,起了很软的风,窗外的树枝千姿百态地摇曳着,透着那月光,在他眼前透下繁华绮丽的树影,那中间的光亮,是点点淡黄色,仿佛可以流动般,让人一看,就觉得生起一丝凉意。
在这样寂静的深夜里,身边只有她细微均匀的呼吸,她的气息带着丝微甜,她的身上有隐约的药香,她的脸沉浸在这冷色月辉中,有一种超凡脱俗的风华。她就像这世上最美好的一切,就这么坦然而完全地呈现在他面前,他只要一伸手就可以触碰。可是他竟然不敢,只怕自己一触碰,就会亵渎了她。
他终究只是闭上了眼,那伸在半空的手缓缓落下,又在毛毯下握成了拳。
他不敢。
他竟然不敢,只怕自己一触碰,就会亵渎了她。